昏君,十足的昏君。舒榒駑襻
這是所有人最直接的思維,如果讓他繼承皇位,那是不是代表要沉溺女色給大齊帶來毀滅性的災難?自古以來關於紅顏禍水的警告還少嗎?那盒胭脂真是十分的打眼,鴉雀無聲的現場只有不懂事的小娃兒笑得最開懷,他獻寶似地高舉兩物要走向祖母紀妃。
紀妃努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痛之下,她保持著清醒,真恨不得上去將孫兒手中胭脂盒扔得遠遠的,該死,那些個下人如何辦事的?明明她遣走兒媳,讓人在三腳鼎上熏兒媳婦身上的香味,這是孫兒熟悉的,在找不到母親的情況下,他肯定會拿起那個三腳鼎尋找母親的香味,這是預想好的,現在卻出了狀況,措手之下,她還能怎麼想?
坐在李盛基下首處的靜王李蒜臉色發青,這個傻小子還不知道要放下?還嫌不夠丟人?想要起身把丟人丟大家的兒子抱起來扔給奶娘,在看到母親射過來的目光後,按捺住衝動,努力維持臉上的神色。
剛再度悄然現身堂內的靜王妃沒聽到聲響,臉上閃過得意之色,肯定被她兒子的表現嚇著了,這抓周儀式在個把月前她就聽婆母提及,這麼重視肯定是對她兒子有莫大的期待。
一臉與有榮焉地踏進去,兩眼看向兒子時,得意之色立即石化,目光死死地落在兒子咬在嘴裡不放的胭脂盒,不假思索之下她忙衝過去一把想要搶下兒子手裡的胭脂盒,哪知道兒子人小歸小,力氣不小,死抓著不放。
她力度再加大,兒子嘴一扁,隨即大聲哭出來,左手的三腳鼎扔下,右手的胭脂盒死抓著不放,無論她如何摳,這小子就是不撒手。
眾人看著靜王妃一臉焦急而世子一臉哭相,不禁產生滑稽的感覺。
「哈哈……」人群裡有放肆的笑聲。
誰這麼大膽?
眾人看去,居然是梁相家的嫡三公子,俊美的臉上笑意很濃,惹得在場的年輕少婦與少女們都嬌羞地側目,心中小鹿亂撞。
「表叔在笑什麼?」李凰熙似一臉正兒八經地道,烏黑的雙眼停留在他身上。
她一出聲同時引來了隆禧太后的注目。
梁晏這時候才起身朝隆禧太后拱手,笑容雖收,嘴角卻是止也止不住地向上揚,「臣侄失禮了,還望姑母寬恕則個。」
紀妃這回似找回場子,鈍化的大腦方才靈活轉動,厭惡地看了眼靜王妃,目光森冷地看向梁晏,「梁家表弟,你這是在笑話我靜王府嗎?」她不管他梁家多勢大,但這樣公然的嘲笑她是萬萬也不會允許的。
梁晏搖了搖頭,一臉嚴肅地道:「表嫂那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我這是在表示我對表孫的讚揚,不愛江山愛美人,這是多少男兒都抉擇不來的,表孫倒是乾脆。」
李氏宗親一聽這不愛江山愛美人的話,頓時臉都黑了一半,原本對這小娃兒抱有希望的人只怕往後都不願再看他一眼,李氏皇族不能要這樣的人為皇,這是亡國的徵兆。
「難怪一夜之間花就開了,原來是要成為脂粉堆中的英雄啊……」人群裡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
眾人恍然大悟,一臉如看未來混世魔王的表情看著這才一歲的娃兒,接著竊語聲又響了起來,沒有大聲明說,但那私語聲讓人更惱恨。
李凰熙很不給面子地「噗」了笑出聲,引來紀妃惱恨地一瞥,她忙道:「是表叔的錯……」意思是你不要怪我,誰叫他說得好笑,故而一臉無辜。
有人帶頭,笑聲漸響。
梁晏假意瞪了她一眼,她更是聳聳肩。
場中抱著兒子哄的靜王妃一臉的無措,這一刻的羞辱與前一刻的榮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時間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竟是左右為難。
隆禧太后瞟了一眼兒媳婦,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遂道:「好了,不過是娃兒抓周時隨意抓的東西,哪能當真?此事就此揭過,免得嚇著了娃兒,抱下去吧。」兩眼看向梁晏,「你也坐下吧。」
梁晏恭敬一揖,隨即坐回梁博森的身邊。
梁博森少不得要看他一眼,好在靜王府從來都不是他看得上眼的,所以對於梁晏出格的行為他未加斥責,這紀妃要弄心計,吃了癟也實屬正常,不然真要當別人是傻子來耍。
靜王妃如臨大赦地屈膝一福,「謝娘娘。」急匆匆地退到一旁抱著兒子離席。
話雖如此說,可建京眾人的口能堵住嗎?抓周是當不得真,怕的是眾口鑠金,這第一次的亮相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紀妃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要婆母給出承諾,只能面容肅靜地道,「娘娘說得是,時辰已到,不如開席吧?」正好借由頭轉移眾人的目光。
隆禧太后點點頭,對紀氏的不滿是一回事,那個娃兒到底是她的曾孫,這點臉面還是要給的。
一時間,美酒佳餚奉上,香味在堂內飄散,人人食指大動,之前如鬧劇般的一幕都被放下。
李凰熙自己沒動箸,在一旁給隆禧太后布菜,那可是盡心盡力,落入不少道貌岸然的儒學大家眼中,看來這公主乃純孝之人,眼裡對她漸生好感。
如啃了一隻蒼蠅般難受的紀妃想到自己為他人做了嫁衣,心中更是有做嘔的感覺,這一喜宴竟是如鯁在喉,吐不出扎得自己難受。好不容易這一頓喜宴結束了,她方才找回幾分笑容,「娘娘,臣媳請了名震京城的蝶絲姑娘來表演歌舞,已紮好了台,還請娘娘賞光。」
隆禧太后一聽到蝶絲的名字,頓時就來了興致,這個膽敢進入大齊的北魏探子,她還真沒見到,遂欣然起身轉移陣地。
落坐後,李凰熙打量了幾眼這後花園,四周茶香迷人,正中間搭的台上更是繁花似錦,可見花了不少錢打造這舞台,想到那次看到的表演,這蝶絲倒是舞技出眾,不知道這次她又要表現什麼?
她悄然打量紀妃,只見這大伯母已不見了剛才的窘迫,一臉恬然平靜地與隆禧太后說話,待目光移向她時,又是原先那個和藹可親的大伯母,笑著拿她打趣了幾句。
她皆謹慎地笑著打哈哈,心中卻是在思量,這個伯母倒是能屈能伸,派了那麼多人守著靜王府,愣是找不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所以她不得不小心應對。
至於抓周還是她心靈福至早一步勘破,所以讓這大伯母借勢崛起,其實在知道紀妃進宮找隆禧太后起,她就猜她的意圖,所以一早就掌握了那個大侄兒喜歡吃什麼,遣阿三潛進內院悄然在胭脂盒上塗有李許喜歡的蜂蜜,所以才能引得那個小孩兒伸手去拿放進嘴裡,最後還捨不得放手。
此時在後院廂房裡的靜王妃一臉怒火地將兒子手中的胭脂盒抽開,上面沾滿了小娃兒的口水,濕轆轆,黏膩膩的,厭惡的一手扔開,一巴掌拍在兒子的屁股上,「我讓你當眾丟人……」
小娃兒哭了出來,白肥的身軀不停地扭動,大眼兒掛著淚珠控訴地看著母親的暴力。
靜王李蒜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不悅地吼道:「你還要不要臉面?太后及一幫賓客還在,現在就打孩子,你是不是想把這件事弄得天下皆知?」
「王爺,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怪我嘍?」靜王妃出身雖然不高,但卻小有脾氣。
「好在我過來看了看,要不然還不知道你在做這蠢事?有打兒子的空閒還不趕緊遣人去查一下抓周的紕漏是怎麼出的?」李蒜怒喝了一聲。
靜王妃原本還想辯,丈夫的話提醒了她,這回顧不上其他,趕緊調派人手,把那盒被她氣忿下順手一扔的胭脂盒拾回來。
李蒜看了眼這蠢貨,著奶娘給小世子抱身衣物,待會兒太后娘娘離去時再抱出去。
他不耐煩地背著手轉身去戲台那兒陪賓客,迴廊處的燈火通明在夜色中倒是極為美麗,只是他無心欣賞,對妻子一直各種不滿意,隱隱聽到風中有哭聲,不悅地左右喝道:「都是死的嗎?大喜的日子容人在哭喪,還不去制止?」
左右忙認錯然後去尋那哭喪之人來教訓。
李蒜這時候仍難掩滿臉的怒火,氣忿地走著之時卻撞上了人,正待要發怒,卻見對方苗條纖細的身子急忙爬起,青絲微垂襯得一張臉蛋更見美麗,雙眼微微上挑頗為勾魂,算是清麗面容上的一抹亮色,不由得發起了呆。
「公子,小女子失禮了。」女子的聲音很輕柔,似搔著男人的骨頭一般。
李蒜其實一直被紀妃拘著,沒敢有出格的表現,及長妻妾數人都是母親安排的,也聽母親話不在青樓楚館出沒,所以他對女人的認知是很淺薄的,靜王妃不得他的心,其他的妾侍沒有風情,在女色上他一直表現良好。
但這樣性子的人也有可怕之處,等他真正見識到具有風情的女子時,緣於男人骨子裡的本性就會冒頭,猶如此時這女子的嗓音就讓他失神了好一會兒,直到一股幽香躥入鼻中,方才回神,全身俱是一震,「沒……沒關係……」
「那就好,不然小女子就罪過了。」
看著眼前這笑臉如花的女子,李蒜似被她的勾魂眼勾去了魂魄,怎麼會有女子的聲音如此勾人,清麗的臉容與勾魂眼形成了鮮明對比,這樣的女子不知是誰家的?
正待要追問,後頭就有奴僕的腳步聲響起。
那個女子遂一臉驚恐,急忙道:「公子,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若讓人發現小女子與公子單獨相處,小女子的名聲將受損,小女子先行一步。」提裙就往一旁的岔路而去。
「哎……」李蒜提步就去追。
無奈奴僕趕到及時,「王爺,那哭泣的女子已經解決了。」
被阻攔因而失去了佳人消息的李蒜回頭一臉氣惱地伸腳就朝奴僕的心窩處踢了一腳,「壞事的東西。」
一臉氣忿地他背著手道貌岸然地往前方而去,心中一想到那名佳人就似有人在搔癢癢般渾身難受,這是他畢生見過最勾魂的女子,拳頭暗暗握緊。
絲竹聲不斷,戲台上的舞姬使出渾身解數跳著,在這和諧的氣氛中,突然有人驚呼,「快來人啊,院子裡有狐精咬傷了人……」
「什麼?」有人驚呼。
隆禧太后皺緊眉頭,哪來的狐狸躥入靜王府?還是狐精,簡直是荒謬至極。
紀妃怒喝,「出了什麼事?沒看到太后娘娘在此?居然還大聲喧嘩。」
「不,不是,是出了事情……湖邊有死人……還嚇著幾位在那兒的貴女……」很快就有奴僕上前稟告,「她們……她們說見著狐精出沒……」
立即有大儒喝道:「無知婦孺,子不語亂力亂神也,世上哪來的狐精?」
隆禧太后不悅地揮手讓上方的絲竹之聲停下,嚴厲地看向那個跌坐在地的奴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沒多時,有幾位花容失色的貴女被人扶了過來,她們的臉色蒼白至極,人群中的貴婦發現是自家女兒的趕緊出來抱在懷裡,急呼,「我兒到底怎麼了?」
紀妃做為主人家自然也要上前問候幾聲,然後就追問事情的經過?
其中一名先緩過神來的貴女驚惶不定地道:「我們在那兒說說話,忽然聽到有女子的尖叫聲,那時候大家都還沒怕,所以大膽地湊過去看,哪知道……哪知道居然看到有狐頭長相人身的精怪在吸那女子的血……好可怕……」臉埋進母親的懷中。
「那狐精是怎樣的?你快說,不然就是毀我靜王府的聲譽。」紀妃怒問,威勢十足地警告道:「這事非同小可,可不是玩笑。」
幾個貴女面面相覷。
「我見著那狐精身上披著杏黃色鳳凰圖案的披風……」有人囁嚅道。
「我……我也見著了……」立時又有人做證。
「待我們看到它時……它急忙躥進花叢中……那被咬的女子……死了……」
杏黃色鳳凰圖案的披風,這不是李凰熙的?
眾人一時醒覺,兩眼睃巡起李凰熙的蹤影,卻發現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