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趙汝真,李凰熙就歪頭狀似一副不明白的樣子著看他,「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就不喜歡趙汝真?只因為她是梁博森要硬塞給你的?」想起前世眼前的男子也很少與趙汝真一起出現,不過那時她的眼睛看不到他,自然不太留意他的事情,建京的風氣尚算開明,對女兒家的拘束也不是太過嚴苟,這或許與隆禧太后這人有關。舒殘顎副
「吃醋了?」梁晏好笑地擁緊她的柳腰,頭擱在她的肩上笑著問,眼裡滿是笑意。
李凰熙一把推開他有些欠揍的臉,斜瞟他一眼,佯怒道:「跟你說正經的呢,你說到哪兒去了,得了,我至今還懷疑你對我的感情是不是假的……哼,我名義上還是你的表侄女,滾一邊去……」身子一扭掙脫開他的鉗制。
梁晏看她好像真的動怒,忙安撫地將她往懷裡一抱,「好了,別惱,我對你如何你會沒感覺嗎?」頓了一會兒,方才低聲道:「我對她一直沒有多餘的感情,梁博森提起時我也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凰熙,若不是看你對她似乎有幾分同情的意味在,說實話,我不會過多地管她的死活,這婚期我一天不點頭,諒梁博森也不敢就那樣的往我的床上送,只是我拖得,她的年華卻拖不得,趙家已多次提及婚期,凰熙,她於我沒有半分的意義。」
他會說這樣自剖內心的話無非是想要安她的心,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內心其實不若外表堅強,尤其是對感情,直到現在兩人看似進展一大步,但是若有一個風吹草動,她很可能就會縮到殼裡不再回應,他要將一切都扼殺在搖籃裡面,不讓這一段尚未鞏固的感情經受到挫折,更何況這是她有意或無意地試探。
李凰熙定定地看著他被樹影遮擋住明暗交錯的臉,心裡第一次猛烈地跳動,那麼一絲細微處他居然留意到,沒錯,她是不喜歡趙汝真,但是一想到她前世的下場以及自己的,還是有幾分淒涼在,雖然兩人遇到的男人性質不一樣,可同樣是沒有戴眼識人的後果。
「只怕她對你的執著太深,不好趕呢。」她咬著手指輕輕地道,輕舒一口氣,趙汝真也許未必真愛梁晏,但她絕對捨不得梁晏的身份與容顏,抬頭笑看他,「還不是你這張臉惹的禍?男人要這麼好看做甚?」
「那好,我去找把刀將這臉劃花了,可好?這樣就沒有女人打我的主意……」梁晏笑嘻嘻地用自己新冒出來的鬍子渣扎她嫩嫩的臉蛋。
她臉紅地想要推開他卻是未果,在春日的暖陽只能隱隱綽綽照進來的密林裡面,這一方天地始終洋溢著濃濃的春情。
趙汝真回到原地沒有發現梁晏與李凰熙的身影,哪裡還坐得住,尖尖的瓜子臉上有著隱忍的怒火,這兩人還說什麼也沒有,一趁她走開一會兒現在雙雙都不見,兩眼四處睃巡也沒有瞧見這兩人的身影,握緊拳頭。
她一雙上翹的丹鳳眼看到兩人的下人尚在原地,估計沒有溜走,看了眼那密林,不顧儀態地提裙朝密林而去,心中暗罵李凰熙這個暗中勾別人未婚夫的狐狸精,春天的泥地裡有幾分鬆軟,走在上面感覺像踩在棉花上不著力,趙汝真的厭惡地看了一眼,她是名門閨秀,何時受過這份罪?
她一揚眉看到李凰熙從密林裡面出來,趕緊三步並做兩步地上前,一把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兩眼往她的身後張望,沒有看到那個身影,她又不甘心地引頸眺望,還是沒有人跟在李凰熙的身後。
「你這是幹什麼?」李凰熙不悅地掙開她的抓握,這個趙汝真看不出力氣挺大的,將她的手都抓紅了。
趙汝真惡狠狠地問,「就你一個人?他呢?」
李凰熙回了一個「我怎麼知道」的眼神,提起裙擺準備回去,小巧的繡花鞋踩在泥地裡留下一個頗深的痕跡。
「哎,你別走,我正問你話呢,你不是跟他在一塊嗎?李凰熙,你別騙我,真當我是那個被你們戲耍的猴子……」趙汝真憤怒地跟在她身後道,她李凰熙只是梁晏的表侄女,兩人就算暗通款曲又如何?一輩子見不得光,她在心裡唾棄著。
李凰熙猛地一停住轉身面對在她身後窮追不捨的趙汝真,差點就跟緊跟著她的趙汝真撞了個滿懷,趙汝真看她停下也趕緊剎步,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態度。
「趙小姐,你告訴我,你真的喜歡表叔嗎?」李凰熙正兒八經地問道。
趙汝真因她突然直白的問話臉上而一紅,隨即冷笑道:「郡主這問話好沒道理,再者女兒家哪能如此粗俗,什麼喜歡不喜歡的能掛在嘴巴上嗎?還是說郡主的家教就是如此,那恕汝真不能苟同,汝真也年長郡主幾歲,今兒個還真得好好地跟郡主說說女兒家應有的禮儀,郡主的年紀不小了,也該注意一下,這種孟詞浪語郡主往後還是別說的好……」
李凰熙看趙汝真一副說教的臉孔,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而且看她的樣子沒有消停的準備,不耐煩地打斷道:「趙小姐,回答我的話,你到底喜歡不喜歡我表叔?還是覺得他是相爺之子又有建京第一美男子之稱,所以你才對這門親事這般緊張?」
趙汝真聽到她不悅地低喝聲,臉上更形不悅,「這是我趙汝真的事情,輪不到郡主這個晚輩過問,等我與梁公子成婚,郡主也得喚一聲表嬸,對待長輩就要有晚輩的樣子,這樣才能惹人疼。」刻意昂著頭,無論如何這一樁錦繡良緣她是不會放手的。
「即使表叔他說不喜歡你,你也非他不嫁?」李凰熙沒有動怒,而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趙汝真的臉上微微一變,莫非梁晏與她說過什麼?她的心頭一陣緊鑼密鼓的敲打著,訂婚了幾年,她從來沒考慮過梁晏到底喜歡不喜歡她,只知道自己將來是他的人,要以他為依歸,要學好當一個主母,然後相夫教子,一如幾千年來每一個女人所走的道路那樣生活下去。
很快,那微微一變的神色就被遮掩過去了,她反唇駁道:「郡主,那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再說將來我們成親後自然會恩愛無比,這輪不到郡主操心,郡主還是操心自己的事情吧。」說完,她率先往外走,沒有再緊密盯著李凰熙。
李凰熙也沒有介意她不敬的行為,同樣抬腳就走,與她並排而行,兩眼看著她道:「趙小姐,如果表叔跟你提出退婚呢?你是應還是不應?」
趙汝真努力地維持著臉上自然的表情,這個郡主越發討人嫌了,「郡主你說的根本就不會發生,再者好馬不配二鞍,好女子自然是要從一而終,《女誡》上說得可是清楚明白,莫非郡主沒讀過?」
「趙小姐,我這些都只是試探的話而已,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就真的打算糊時糊塗將就下去?表叔是如何想的你就不關心一下嗎?往往男人的想法也是你未來幸福與否的基石所在?」李凰熙微微一笑,「如果我是你就絕對不會這麼盲目,事關自己未來的幸福,不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若是遇人不淑,將來有你哭的時候,那會兒,可別怪別人不提醒你,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趁著趙汝真怔愣的當口,李凰熙這回先走一步,走了幾下方才回頭看向那個仍沒有回過神來的女人,「對了,趙小姐,女人也是人,不是牲畜,什麼好馬不配不二鞍的比喻,我可不愛聽,你有興致將自己與馬這牲畜相提並論,那是你的自由,可別扯到我,我只知道追求幸福的權利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趙汝真的眼睛瞬間睜大,她……她怎麼可以這樣說,這是大逆不道。
自打上了第一堂的啟蒙課後,她被灌輸的就是這樣的思想,小的時候她也曾質問過先生,女人也是人,怎可與牲畜相提並論?無奈先生卻是當即拉下臉,然後拿著戒尺在她的手掌心裡狠狠地打了二十下,然後才氣呼呼地道:「那是聖人說的話,聖人的話不會有錯,女人不安份,就是牝雞司晨,天下大亂的開始,禍水紅顏是禍國殃民的根源。」
那一天先生還向她娘告狀,一向疼愛她的娘不顧她的手被打腫,惡狠狠地罰她不准吃晚飯,還說好不容易請得有名望的先生來執教府裡的女子,你還要出言頂撞,若是氣走了先生她就唯她是問,她娘辟啦叭啦地訓了她足足一個時辰,侍女進來稟報說是她爹回府了,她娘才回到上房領著一群姨娘通房等在花廳裡迎接。
她還記得那天肚子很餓很餓,她娘也沒有來看她,而府裡的庶女妹妹們卻是接二連三地名為慰問實則嘲諷地來看她,那天的深刻教訓是她再也不敢置疑先生所教的東西,加倍學好,果然爹與娘都越來越喜歡她,她也漸漸自鳴得意,而忘了她的初衷也是女人不是牲畜的想法。
她感覺到週身有些冰涼,方才回過神來,看到李凰熙已經走出老遠了,那背影看來極其的飄逸,有幾分灑脫的感覺,不過看了半晌,她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臉上又一激憤,快步追過去,「郡主,你的腳什麼時候好了?你奸詐,一直都沒提……」
前後兩個女人相繼離去,躲在樹後的兩個大男人方才現身,蕭荇的臉上陰暗不明,兩眼直直地看著李凰熙的背影,她居然敢於否定千百年來女子的教育,想到剛才她對著趙汝真說的那一番話的神情,極其的神彩飛揚,洋溢著特別的朝氣與自信,一時間,讓他的眼裡只看得到她的身姿。
他也自然而然地想起梁蘭鳶,那一年也是同樣一個女子將書本扔進荷花池中,不屑地冷哼,「本小姐就是要與天下人較一日之長短,又如何?什麼牝雞司晨,天下大亂,呸!」
看到他在柳樹後面,她起初嚇了一跳,隨即兩眼狠狠地瞪著他,那一刻的梁蘭鳶也同樣耀眼奪目,令他甘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蕭公子,走嘍。」李茴道。
蕭荇沒有吭聲地與李茴一道走出密林,他的眼睛很自然地睃巡在李凰熙的身上,那不高的身子骨似乎蘊藏著一股能量。
此時,趙汝真朝梁晏道:「梁公子,既然郡主的腳已經好了,你的任務也完成了,不若就不打攪郡主種甘薯了吧?我們回去吧。」
梁晏沒看她,「我對這甘薯越發上癮了,暫時就呆在這兒,趙小姐還是先行回去吧,來人,送趙小姐回去……」
「我沒關係,我在這兒陪著你。」趙汝真握緊袖子下的手,臉上掛著適時的笑容道。
「隨便你。」梁晏斜睨她一眼,看來小表侄女跟她說的話她並沒有聽進去,臉上有著淡淡的嘲諷,這個坑是她自己挖的,將來坑了自己時也別怨別人沒有提醒。
正在指導莊稼漢種甘薯的李凰熙不經意地一抬頭,看到梁晏向自己而來,趙汝真的臉上青紅交錯,有幾分幽怨地看著自己,罷了,她想不通她也不再多費事,笑著支使梁晏幹農活。
站在田壟上看著他們兩人默契行事的趙汝真,心裡不若表面那般平靜,原來他也能如此笑得開懷,不若在自己面前那般笑得疏遠淡漠,偶爾她還能從他的眼裡看到一絲絲的輕蔑,那高遠的形象是很美,可是不真實,缺乏了人間煙火的熏陶,倒有幾分虛假之態。
李凰熙的話浮現在她的腦海裡面,她一直以來是不是錯了?可是……百般思緒紛湧而上,心間如這交錯存在的田壟那樣剪不斷理還亂。
正在大家都忙著種甘薯之際,竟有忠王府的下人跑著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道:「郡主……小……王爺……府裡……出……事……了……」
正由梁晏扶著走上田壟的李凰熙臉上一變,府裡出事了?會在這個時候派人來通知,看來定是母妃出事了,思及此,她的臉色大變,忙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王……妃……她……」那人一口氣喘不上來,一句話都說得不利索。
梁晏看到她的手一直在打抖,忙安撫道:「凰熙,不會有事的……」
李茴趕緊閃身到妹妹的身邊,他的心往下一沉,孫撫芳懷胎已有三個月,看來還是防不住有人要下手嗎?他正要上前詢問,就聽到不耐煩聽這個喘不過氣的下人說完話的李凰熙吩咐道:「大哥,這兒交給你,褚侍郎,有勞你看著,我先回府一趟。」
褚世泰的表情一嚴肅,聽聞忠王妃有孕,大戶人家裡面的貓膩不少,遂點了點頭。
李茴也想跟回去,但看了看那剛種下沒有多久的甘薯,不得已只好留下,看著梁晏已經拉著妹妹走遠了,他頓時一陣心亂如麻,忙朝停下來的眾人道:「好了,都回去幹活……」
「等等,我也去。」如一陣風般,趙汝真也趕緊跟上前面幾人的腳步,這段田壟高低不平,極其難走,一直以來堅信的信念不會那麼容易就崩潰,她不能放任梁晏與李凰熙獨處,還是看緊點比較好。
宗人府。
靖王妃親自將食盒放到丈夫面前的桌上,看著他消瘦下去的臉,心裡一陣的難過,將裡面的食物拿出來,還吩咐小廝將錦被拿進來,「王爺,現在還有幾分春寒,上回帶的被子用了這麼些日子怕是會有幾分寒涼,妾身帶了新被褥來……」
靖王陰沉著臉看了眼髮妻,「你怎麼來了?回去,給母后看到她又要不高興了,不就是說了李盛基幾句話而已,母后就這般不念情……」一提起母親當著一眾朝臣的臉就那樣懲罰自己,半分餘地也沒有,他的手就緊握成拳。
靖王妃楊氏忙蹲下來握緊丈夫的手,「王爺,忍忍,這些個話不能讓人聽去,謹防隔牆有耳……」
靖王方才住嘴不再禍從口出,對於那個坐在龍椅後指手劃腳的老妖婆他是早已恨之入骨的,拿起筷子挾了一口菜,喝了一口美酒,低聲道:「外頭的環境如何?」
「有林大學士兜著,現在還壞不了事,患難見真情,那起子小人散了就散了,王爺也無需掛懷,早點看清未嘗不是好事,聽聞忠王府現在倒是門前鞍馬興盛,他那女兒為他掙了不少面子……」楊氏同樣聲不高地道。
「你有沒有按我說的讓芳熙進宮陪太后?」靖王突然道。
楊氏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王爺吩咐的妾身怎會不照做?梁蘭鳶還在慈恩庵,李凰熙去種甘薯,明福公主至今仍在禁足,太后娘娘身邊沒有人圍著,我們芳熙這會兒倒是頗得太后的寵愛,有她給你說好話,指定過不了多久太后就會對你重拾信心,也就這幾日,王爺就再忍忍。」
靖王陰沉著臉再乾了一杯酒,希望自己這個女兒也能討得老妖婆的歡心,這樣他也不輸給忠王多少了。
「哦,對了,我來時聽說忠王府裡面鬧翻了天,看來有人要出手了,聽聞已經趕緊著人請御醫到王府診脈,只是不知道她現在的情形如何?她那肚子得到太后的關注,若是出了問題我看太后對她也不會再寵愛……」楊氏撇嘴道。
「那你還不趕緊讓人打聽去,還忤在這兒?」靖王不悅地低喝一聲,他也見不得忠王過得好,再添一嫡子那簡直就是給他添堵。
楊氏忙道:「現在聽聞忠王府的幾個門都緊閉關著,連只蒼蠅都不讓飛進去,哪能得到什麼最新消息?」
「那你是嫂子,你不會登門拜訪假意關懷一下?傳到母后的耳裡不是也對你有利?指不定母后還會高看你一眼呢。」靖王朝妻子吼了一句。
楊氏這會兒得到丈夫提點,方醒悟過來,忙一拍額頭往外走,直怨自己一時糊塗沒想明白,遂一刻也不耽誤趕緊就走。
慈恩庵。
梁蘭鳶正在那兒聽著尼姑頌經,耳朵都要發麻了,忽而看到有一抹亮光閃過,遂起身朝那住持師太告了一聲罪,說是要方便一下,急急地起身走出大殿,往迴廊的陰暗處而去,那兒已經有一名黑衣人等候在那。
「講。」梁蘭鳶冷聲道,她人在庵裡,可對外面發生的事情卻是密切關注。
那人低聲稟報了幾句,然後就是梁蘭鳶抬手怒摑他一巴掌,一張俏臉都已經因為氣憤而微微扭曲,「你們都將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我不是說過就算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保住忠王妃的胎嗎?現在你們居然連人在湯裡面下毒也阻止不了,一群廢物,相府養著你們何用?」
一連串訓斥的話源源不斷地從那嫣紅的嘴唇裡吐出來,梁蘭鳶時刻都記得姑母說過的話,即使再不願,也要傾盡全力保住孫撫芳那塊不知是男是女的肉塊,「你回去,得到最新消息趕緊回來向我稟告,聽明白沒?」
那名黑衣人不敢分辯,「咻」地一聲就消失不見。
梁蘭鳶神情高傲地一整衣衫,望了眼建京城的方向,目光陰深。
皇宮。
隆禧太后正在悠閒地聽著小曲,這是她忙裡偷閒最大的嗜好,上有所好下必效之,這些年建京城裡面愛聽戲的越來越多。
她的手正輕輕地和拍著拍子,一臉的悠閒,揮了揮手示意容公公不用再稟報了,雙眼早已洞悉世間萬事,不以為然地冷笑一聲,「有人還是忍不住要動手了。」
「娘娘要不要下道旨意震懾一下那些個不安份的人?」一旁的金嬤嬤給斟了碗茶水,小心地問道。
隆禧太后的眼角斜睨她一眼,隨即道:「不用,哀家已經給了孫氏太多優待了,若她真沒本事保得住胎,只能說哀家與這孫兒沒緣份,哀家當年懷胎時還沒有人會這樣想方設法給哀家保胎,哀家還不是在腥風血雨中順利生下皇兒?」然後手又開始再度打拍子,似乎對這話題不再感興趣。
金嬤嬤面上有幾分不自然,太后娘娘的眼睛越來越利,悻然地退了下去,一轉身看到仇嬤嬤一臉冷笑地看著她,「那個忠王府的小郡主給了多少銀子收買了你,讓你這般為忠王府著想?」
金嬤嬤皮笑肉不笑,「你想到哪兒去了,上回我們不都承了她的恩嗎?你這麼快就忘了?別姓仇,就真的恩將仇報。」
「哼,我才不會感念她的小恩小惠,太后娘娘哪捨得真罰我們,你也太把她當回事了。」仇嬤嬤冷道,看到靖王府的大郡主李芳熙正端著滋補的湯水走進來,忙上前去侍候。
金嬤嬤看了眼她的背影唾棄了一口,「呸,不知感恩的東西。」
李芳熙一身茜色宮裝顯得那張小臉越發的嬌俏,整張臉單看沒有什麼特色,但是含笑的眉眼看起來倒也順眼,此時正揭開燉盅,笑道:「皇祖母,臣孫親自做的燉品已經好了,皇祖母賞臉嘗一嘗?」
隆禧太后看著她笑意盈盈的臉,倒也不排斥她的討好,「芳熙,這些事交給宮娥即可,你是郡主哪需自己動手?來,到哀家身邊坐。」
李芳熙忙起身坐到隆禧太后的身邊,眼色卻看到一旁的容公公正在著宮娥試吃,心裡就是一沉,太后連她也防?可是她聽聞上回李凰熙進宮侍候時,也有親自下廚,太后也沒有讓人試吃啊?莫非還真要分個親疏厚薄?自己也是她的親孫女啊。
正暗自腹誹的時候聽到太后喚她,她忙掩下心中的不快,轉頭面對隆禧太后時已經轉換了一張笑得異常燦爛的臉,對台上指指點點地說著隆禧太后會喜歡的話,一時間,祖孫倆都笑出聲,氣氛看來頗為和諧。
忠王府的大門此刻緊閉,李凰熙趕回來之際正好看到靖王府的馬車,眼睛微微一瞇,忙著人將馬車駛近,那守門的人正不知與靖王妃楊氏說什麼,楊氏的臉上佈滿不悅,正要提高聲音說話。
李凰熙卻親自一把掀起車簾子,朝那守門人道:「怎麼了?」
守門人一看到李凰熙忙鬆了一口氣,上前行禮道:「郡主,您回來了,王妃吩咐過今兒個不待客,靖王妃偏偏又要進府……」
「凰熙回來了?那就好了,我正好想來與你母妃敘敘話,這不,你這忠王府守門的人卻不讓,我可是你的伯母,想著你母妃害喜嚴重,特意來探探……」
李凰熙看了眼她那似真誠的笑容,道:「二伯母的好意凰熙心領了,只是這會兒府裡出了點小事,母妃下令封府,二伯母不若先家去,改日凰熙與母妃必定上門給伯母賠罪。」
楊氏一聽哪裡還高興得起來,皺了皺眉,看到馬車裡頭晃動身姿的趙汝真,隨即又看了眼梁晏,冷聲道:「哦,伯母要進去就不行,別的人就可以?凰熙,親疏有別的話不用二伯母教你,你府裡出了點小事,二伯母更要去幫忙,你母妃身懷有孕,你又年紀輕不經事,二伯母是好心來幫襯一二的,現在看來倒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
「二伯母說的是哪兒的話,表叔與趙小姐正要各自家去,他們只是不放心凰熙才會送我回來,表叔,是這個理嗎?」李凰熙的臉色看似平淡,實則心中怒火高漲,一面由人扶著下馬車。
梁晏冷冷地看了眼靖王妃,緋色的薄唇輕啟,「正是,靖王妃這會兒進府不是給忠王府添亂嗎?凰熙,表叔這就回去,你趕緊回去看看三表嫂吧。」
李凰熙點了點頭,然後頭也沒回地裙袂一揚閃身進了府裡,一進去即大喝一聲,「關門,今兒個有客一律不招待。」
靖王妃還想要說幾句,哪知朱紅色的側門已經迅速關上,而李凰熙的聲音更是已經走遠了,氣得直拽車裡的褐色流蘇,更兼看到梁晏朝她冷冷一笑後,馬車揚鞭,經過她時,只聽到隔著馬車,男子爽朗的笑聲,「靖王妃若真的對忠王妃懷孕一事真的關心,就不應該在此給別人府裡添亂,不知是不是想著混水摸魚?別當別人都是傻子。」
「梁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本王妃行事何時輪到梁公子插嘴?我還沒說你對凰熙……」靖王妃楊氏的臉一紅,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說中心事,當下想要反駁幾句,卻在那飄起來的馬車簾子裡面看到趙汝真的臉,頓時啞口無言,人家未婚妻正在車上,自己那諷刺的話就沒有立場去說。
「我是沒資格評論,只怕姑母對這一幕會有興趣的。」梁晏道。
一提到隆禧太后,靖王妃就敢怒不敢言,只能氣忿地將簾子用力地拉上,不悅地重喝了一句,「回府。」真是討了晦氣。
忠王府內沒見到一個下人走動,李凰熙的心直往下沉,急急忙忙跑著回到後院,到了忠王夫婦歇息的院子,裡面跪滿了黑丫丫的一群人,一旁還有打板子的聲音,她匆匆瞄了一眼,是廚房的人,那幾個廚娘喊聲震天,可見板子打得極重。
侍女一看到她回來忙掀簾子,她二話沒說就衝了進去,「母妃……」
裡頭立時傳來孫撫芳有力無氣的聲音,「凰熙?快快快,讓郡主進來……」
李凰熙一聽到母親的聲音,心下一鬆一緊,忙掀了簾子進去,立即看到孫撫芳歪躺在貴妃榻上,鬢髮衣衫都沒有凌亂,李芫正伏在她的懷裡睜著眼睛看她,她兩眼一睃巡看到母親似乎一切安好,那肚子也沒有什麼不妥,遂長吁一口氣,「母妃,你沒事就太好了。」
孫撫芳在許嬤嬤的攙扶下起身,忙兩手抓著匆匆到床邊的女兒的手,臉上有幾分幸運地道:「凰熙,你可回來了?母妃這心才安定了些許,府裡出了事,你父王到現在還沒見著人影回來……」
李凰熙看她眼裡有濕意,忙安撫幾句,在屋裡尋著小翠的身影卻見不著人,「小翠呢?」母妃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沒有理由不在屋裡侍候?
許嬤嬤搖著頭道:「今兒個早膳後就沒見著她人影……」這小翠若不是郡主薦到王妃身邊,她是萬萬不會啟用的,現在出了事,她連人影也不見,心中的疑心越來越大。
李凰熙正要說什麼,看到內室有御醫走動的聲音,正待相詢,只聽到孫撫芳感歎地道:「這回還是多得安熙,要不是她,母妃只怕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