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凰熙正在喝補品的手就是一頓,夏香居然死了?眼睛微微一瞇,掀開棉被,朝進來的姜嬤嬤道:「給我更衣。舒豦穬劇」然後看向驚慌的夏香,「說詳細點。」
「是是是……」夏荷努力地穩住自己的心神,「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昨兒夜裡什麼時候起床的?我一覺到天亮,起床時都看不到她的影子,所以也沒將她的行蹤放在心上,想著她興許正在哪處忙著呢,誰知……」她兩眼大張,臉上滿是恐懼,上下唇打顫,竟是說不出話來。
姜嬤嬤正給李凰熙繫上腰帶,扶著她有些虛晃的身子,歎息一聲道:「還是老奴來說吧,郡主,那夏香被人發現死在我們院子裡的水井處,那兒離這兒有段距離,兼之郡主正在養病,所以王妃下令不許打擾郡主歇息,郡主才會沒聽到外頭嘈雜的聲響,那夏香被撈上來時,一看應是死去有好幾個時辰了。」
夏荷忙附和地點點頭,誰也沒料到夏香居然就這樣死去了。
李凰熙卻是一思即明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心中透亮,朝姜嬤嬤道:「嬤嬤,是時候該收網了,夏香終不是個聰明的人,本郡主數次明示暗示於她,她還要如此,這死也是她自招的,怨不得人。」
想到前一世在庵堂時她說良禽擇木而棲的話,她真的很想問問她,夏香,李雲熙就是你選擇要棲息那塊木頭嗎?一塊朽木,非要當寶。
姜嬤嬤的眼睛一亮,忙大聲應了聲「是」,轉身出去之際,卻還嘀咕一句,「這個夏香,死就死了,偏還要被人利用做郡主的絆腳石,真是死不足惜……」
忠王府的大廳裡面氣氛十分的壓抑,李盛基一臉難看地坐在主位上,孫撫芳同樣面無表情地坐在他身邊,夫妻二人的神情一致,以致於那些個喜歡挑事的妾侍這會兒也安份地站著。
堂下是一具浮腫變紫的屍首,一身的淡綠色衣衫已經半干了,頭髮被掀開,露出面容來,沒有絲毫的傷口,不過臉卻扭曲著,可見死時有多麼的不甘心。
一邊跪著的卻是兩名滿身傷痕的粗鄙漢子,灰色衣衫上有著暗褐色的血跡,頭髮蓬亂,眼裡卻有著驚喜,那兩個漢子正用手指著那具屍首,「王爺,就是她,小的認得,就是這個人拿銀子收買我們的,小的一時貪財才會想要搞破壞……」
「王爺,小的都招了,還請王爺放小的一條生路……」兩人跪在地上開始求饒,這些天已經被忠王的刑罰弄得害怕了,只要有活路誰願意死啊?
這話一出,周圍的妾侍都開始小心議論,那瞟向孫撫芳的眼睛有著幸災樂禍,看這回孫撫芳母女如何下台撇清?
李盛基的目光也是第一時間落在孫撫芳的臉上,雙眼陰沉,看起來正在努力控制著努火,「王妃,這丫頭是凰熙的奴僕,你讓人將凰熙傳來。」
「王爺,她正在病中,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就是一個卑賤的奴僕嗎?怎還牽扯到凰熙的身上……」
其中一個長相頗為艷麗的妾侍上前道:「王妃,此話並矣,誰不知道這水車是王爺傾盡心力打造的,定要受到朝廷嘉獎,萬一那天真個出事了,你讓王爺的面子往哪擱?這奴僕是誰的自然就要算誰的頭上,王爺,婢妾也是為了王爺好。」微微一福,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
「錢姨娘,這兒沒有你說話的餘地,給本王妃回去。」孫撫芳大喝一聲。
李盛基面色陰沉,帶著威嚴的目光掃過妻子與妾侍,沒有吭聲,但沒有斥責錢姨娘,可見他心中的天平有所傾……
錢姨娘見狀,冷冷一笑,「王妃當然不想讓人議論此事了,但婢妾也是為忠王府好,為王爺好,王妃還請見諒。」說完,竟站在一旁似要與孫撫芳平分秋色。
孫撫芳氣得酥胸起伏不定。
李雲熙忙上前去扶著孫撫芳坐下來,「母親別動怒,這奴婢是大姐的,她現在死了,大家懷疑大姐殺人滅口也是情有可原……」
殺人滅口這四個字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雲熙,這麼一想不正是這個意思嗎?那叫夏香的女子是李凰熙的奴婢,又是死在她的地盤上,而且看那樣子是被人逼著跳井的,除了李凰熙這主子有誰能逼得她跳井。
「住嘴。」辛姨娘見到目的已經達到了,忙大喝一聲,上前一把拉過那狀似自知失言而低頭的女兒,朝孫撫芳與李盛基跪下,「王爺,王妃,婢妾教女無方,雲熙一時口無遮攔才會這樣說的,她不是有心的,只是擔心大郡主,還請王爺與王妃看她年幼,寬恕則個,婢妾願為她領罰。」
錢姨娘給了個眼色眾多妾侍,眾人都會意跪下來,只見這長相艷麗的女人道;「王爺,王妃,二郡主沒說錯,這事關忠王府的聲譽,若讓此事傳回建京太后的耳裡,王爺之前的苦心就白費了。再說即使那奴婢卑下,那也是一條人命啊……」
「沒錯,既然是一條人命,哪能不查清楚的道理?」其他的妾侍趕緊附和。
孫撫芳臉上的神色瞬間變青,現在是全府的人都懷疑自己的女兒殺人滅口,兩眼一看向那具死屍,握住椅把的手不禁收緊,早知她會惹下這麼大的事情,當日真不該將這丫頭再召回女兒的身邊,只是沒有後悔藥可吃。
李盛基看到府裡的下人一個接一個地跪下,那群人都用悲憤的目光看著他,要他主持公道,這種被人寄予厚望的感覺讓他瞬間覺得自己的形象高大起來,忙揚手高聲道:「此事本王必定會徹查到底,忠王府不是沒有規矩的地方,本王必定稟公辦理,絕不循私,不然必如此杯。」遂將手邊的茶碗往地上一擲。
「光啷」一聲,茶碗在地上摔成一朵花,碎片四濺。
孫撫芳的心頭一跳,丈夫這回是鐵了心了,想到女兒為了他能回建京出謀劃策,做了一樁樁的事情,到頭來丈夫卻因為現在還是捕風捉影的事情而想要將女兒治罪,不禁覺得心寒如冰,這就是她相伴了十多年的枕邊人?
這就是她為之可以付出一切的男人?
這就是她女兒的慈父?
她如看陌生人的目光讓李盛基的臉上不禁赧然一片,只是一時激情放出的話現在已收不回來,不知如何面對她,遂目光轉向他處,板著臉坐回主位,「來人,去將大郡主帶過來,本王要親自問問她。」
孫撫芳沉默不語,這一刻她想得很多,從建京錦衣玉食的生活到湖州的艱難歲月,她都陪他走過,可這一切到底值不值?這個男人現在讓她很失望,那一年若不是他的關懷迷惑了她的眼,她也不會選錯了枕邊人,古語有言,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一錯竟已無回頭路可走。
「王妃?」李盛基轉頭喚了一聲。
孫撫芳的臉上沒有那種淡淡的哀愁,而是連眼角也沒有看向丈夫,這一刻,她的心境變化讓她漸漸走向成熟,「王爺,你是一家之主,這事還是你發號施令吧,只是有一條,你要依我。」轉頭冷然地看著這個以前當成天來看的男子。
李盛基吞了口口水,不知為何這時的孫撫芳也跟著陌生了,「王妃有話就說吧。」
「那好,我也有一條,就是一定要嚴懲那個膽敢破壞忠王府規矩與名聲的人,查出絕不手軟,必須以命償命。」她咬牙道,眼角的餘光帶著威壓在一眾侍妾及庶女們的臉上掃過,在李雲熙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李雲熙的全身打冷顫,這嫡母的眼神很可怕,從來沒有發現孫撫芳還有這一面,她的手下意識地拉著辛姨娘的衣角。
辛姨娘也跟著打了個激靈,王妃似乎有些變樣了,但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在背後握緊女兒的手讓她鎮定點,切莫露出馬腳。
李雲熙咬著唇站在原地,沒敢再說話,不禁懷疑孫撫芳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不然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的心慢慢地往下沉,似乎有一隻她看不到的手在背後操縱著這一切,越想越心懼,忙搖了搖頭,不會的,她才是那個掌控一切的人,對,就是這樣。
正堂裡的氣氛是那麼的低壓,讓人都感覺喘不過氣來。
「好。」李盛基應聲。
孫撫芳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神情莫測高深地坐著,沒有了往日的感覺,整個人都佈滿了冰霜。
廳堂上靜得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到。
李凰熙在半路上遇到了父親派來的人,微皺眉聽他轉述父王的話,隨之擺手示意他先到正堂去向李盛基回稟,她稍後就到。
夏荷扶著她的手在打顫,看到那人走遠,小聲道:「郡主,王爺是不是懷疑你?」
「別亂說話,本郡主自有章程。」李凰熙冷聲道。
這一段路並不漫長,但人人都覺得極其的漫長,怎麼還不到?妾侍們還想要再細聲討論,但孫撫芳的表情讓她們噤若寒蟬,眼角一瞟一瞟地看向那個仍然美艷不可方物的王妃。
李雲熙暗含惡毒的目光不住地看向門口,孫撫芳既然要人血債血償,那正中她下懷,李凰熙要怪就怪她自己好了,若她不給她緩口氣想辦法的機會,她也不可能翻盤,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與人無尤。
李凰熙一進來時與李雲熙那一閃而逝怨毒的目光遇上,但很快,這庶妹就做出一副關心擔憂的表情,低著頭上前扶著她另一邊手,低聲道:「大姐小心,父王這回氣得不輕。」
李凰熙也看著她道:「二妹放心,大姐我活得坦蕩蕩的,沒有做過見不得光的事情,沒有什麼可怕的,倒是讓二妹白擔心一場了。」
李雲熙愕然,她的鎮定出乎她的預料,手下的力道卻不知不覺中加重。
李凰熙一聲痛呼,然後猛然甩開她的手,有些不喜地道:「二妹,你不想扶著大姐,就直說,莫要暗中下狠手。」此時她白皙的手腕處有著一道瘀痕,刻意展現在人前。
李雲熙的臉上血色盡去,隨即道:「大姐,二妹不是有心的……」
「不管有心還是無意,這傷都造成了,你也太粗心了。」起身上前的孫撫芳冷聲地斥罵李雲熙,給女兒揉了揉那青紫處,看向李雲熙的目光中冷意漸寒。
李雲熙原本想要表現姐妹情深的,哪知弄巧成拙,居然讓這嫡母恨上了,臉上一陣著急,「母親,大姐,雲熙不是有心的……」
「住嘴。」孫撫芳冷喝一聲,扶著女兒往李盛基的方向走去,「王爺,我兒已到,你若還有疑問,就一定要弄清楚,莫因此污了我兒的名聲。」
李盛基沒想到孫撫芳會如此與他說話,看了眼那消瘦許多的女兒朝他盈盈一拜,輕聲細語恭敬地喚他一聲「父王」,這回臉上多了幾分不自然,看了眼妻子,擺手道:「來人,給大郡主看座。」
在場的人除了李盛基夫婦外沒有一個人是坐著的,現在卻讓李凰熙坐下,李雲熙的眼裡嫉妒之色漸重,手握粉拳站回生母的身邊。
「父王是為了夏香之事嗎?」李凰熙坐下後,目光自然移到那死去有些時候的夏香身上,知道她死是一回事,但親眼看到她的屍身,既恨又憫,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幼時與她做伴的情景浮現在眼前,她若少點虛榮心就好了。
李盛基也看向夏香的屍首,「沒錯,正是此事,」記起了這件事的始末,他的臉色又變得疏離起來,一拍桌子,「凰熙,你老實告訴父王,是不是你暗派人去毀水車的?這夏香是不是也是你私下裡處置的?你應該知道,你皇祖母是不喜人暗下處決奴婢的,所以此事關係重大,你給父王從實說來。」
李凰熙看了眼父親那故做正義的樣子,心中卻是一寒,她做了那麼多,他還是第一時間就如那佈局的人所想那般如此想她,焉能不讓她感到寒意?忽而想起那天梁晏說她辛苦為父王做嫁衣,這一刻她不禁自問到底值不值?
她坦蕩蕩的目光直視李盛基,「父王,女兒沒有。」
「你說沒有就沒有?這話還要有證據,大郡主,你雖是主子但也不能胡來。」錢姨娘立即嗆聲。
李凰熙轉頭看向她,這個女人是隆禧太后親賜的妾侍之一,再看眼辛姨娘,這兩人莫不是連成一氣?辛姨娘不方便說的話全由這個自以為愛為人打抱不平的錢姨娘說出。
孫撫芳將茶碗重重一放,「放肆,主子說話哪輪到你插嘴。」
「王妃,不平之事人人得而言之……」錢姨娘不懼地道。
「掌嘴。」孫撫芳朝許嬤嬤一努眼。
錢姨娘瞪大眼睛看著孫撫芳,這是孫撫芳第一次如此嚴厲地對待妾侍,不禁看向李盛基,「王爺,婢妾沒錯,王妃不能懲罰我……」
李盛基道:「王妃,你這是做甚?」
「王爺,我還是不是你的髮妻?」孫撫芳冷然地問道。
「王妃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既然王爺還記得,就須知男主外女主內,我就是這後院的主宰,教訓個別以下犯下的奴婢還是綽綽有餘的。」孫撫芳梗著脖子道。
李盛基不禁有些許動怒,這孫撫芳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不過她說出的話在理,他沒有反駁的理由,故僵著臉坐在那兒。
孫撫芳才不管,給許嬤嬤一個眼神,許嬤嬤早就想這麼做了,王妃太心善以至這些個下人都不知所謂,府裡也要好好地立規矩才對,遂揚起厚實的巴掌就要打下去。
錢姨娘沒想到居然來真的,看到王爺臉色雖難看,但卻默認王妃的做法,再一看到巴掌就要打下來,忙搬出保命符,「我是太后娘娘親賜的,誰個敢打我?那就是對太后娘娘的不敬……」
許嬤嬤的手在半空中停下來,這巴掌既有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的味道,原本興奮的臉上掛滿的憂鬱。
錢姨娘見狀頓時有恃無恐,手一插腰道:「打呀,有種你就打,打了我就是打了太后的臉,我看你有幾個腦袋讓太后砍……」不停地將臉湊向許嬤嬤。
這副無賴的樣子也讓李盛基的臉上的青筋凸出,手握緊成拳,母親強勢的臉閃現在眼前,目光陰沉下來。
「給我打。」孫撫芳站起來道,兩眼嘲諷又狠狠地看著一臉不可置信的錢姨娘,「我是李家八抬大轎抬進門的,是太后娘娘認可李家明媒正娶的媳婦,當初太后將你們賜下只是為了侍候好王爺,可你們卻連這個也做不到,竟敢在忠王府裡挑事端,本王妃今天就代太后娘娘教訓你,讓你知道何為規矩?」冷冷一聲哼笑,「他日回京,本王妃自會向太后娘娘請罪,這也是讓你不至於給太后娘娘丟臉,許嬤嬤,還等什麼?沒聽到本王妃的吩咐嗎?」
許嬤嬤這時候也底氣足了,帶著風聲的一巴掌立刻打向錢姨娘錯愕的臉上的,還沒等這個囂張的姨娘反應過來,另一巴掌又打了下去,同樣的力度,狠狠扇向錢姨娘。
錢姨娘的臉上一陣痛過一陣,回過神來狠狠地瞪了眼孫撫芳,隨即看到王爺也神色不悅地看著她,這回是真的心驚了。
孫撫芳當眾拿這個姨娘祭旗是少有的事,她理家一向稟持寬厚,所以妾侍們沒少在背後嘀咕她,笑話她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哪知道這人雷厲風行絲毫不遜色。
辛姨娘的臉色很難保持原樣,王妃這是殺雞給猴看,這強勢一舉是做給全府人看的,也是做給王爺看的,目光移到夏香的屍體上,她們這次是不是太冒進了?誰知,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卻與李凰熙含笑的目光碰上,她微一錯愕,忙低頭掩住自己外露情緒的眼睛。
李凰熙頗有些讚許的目光看向母親,這樣才是她的母親啊,這些個妾侍早就應該這樣教訓一頓,此時她的眼中微有水花,母親的醒覺可以讓她肩上的擔子減輕了不少,一直以來孤軍做戰,實在太累了。
孫撫芳同樣感慨地看了眼女兒,都是她的不作為才會讓女兒活得那麼辛苦,連一個小小的妾侍也敢在府裡掀風作浪,弄出人命,握緊拳頭坐了下來。
這回正堂內沒人敢再亂插嘴,紛紛斂息看著忠王府最上層的幾個主子說話,錢姨娘更是早已被人拉下去,那鬢釵凌亂滿臉紅腫的樣子實在有點駭人。
李凰熙看了眼辛姨娘母女,起身走向她們,懷疑的目光落在她們身上,看得辛姨娘母女都暗暗警戒起來,這才轉身看向父親,「父王,女兒對於水車一事的緊張完全不下於父王,父王可以疑心任何人也不應該是女兒,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別人不清楚,父王還不清楚?女兒又有哪一樁事壞過父王的聲譽?還請父王明鑒至於此事的前因後果我看惟有問辛姨娘與雲熙才能知曉了,這夏香到底是如何死的?」最後看向這對母女的身上。
李盛基的臉上一陣火辣,他能在湖州混得如今的名聲,都是女兒通過父皇托夢實現的,自己倒是心急了,只是他畢竟是長輩,拉不下臉承認有錯,只能輕咳數聲以掩其尷尬,聽聞到女兒的後半句,立刻將怒火洩到辛姨娘母女身上,「你們真的做出這種事?」
李雲熙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招,忙站出來裝做一臉的委屈,「大姐,你說什麼,雲熙不懂,夏香是你院子裡的侍女,她又是死在你的院子裡,與妹妹有何干?」又朝李盛基與孫撫芳道:「父王,母親,女兒冤枉,女兒素日裡與夏香也沒有接觸,哪來的理由與時間跟她接觸,更遑論害死她?女兒實在冤枉啊……」最後哭出來,兩行清淚沿著粉腮流下,更添幾分可憐的味道。
「大郡主,還請你說話憑良心,二郡主一直循規蹈矩……」辛姨娘趕緊幫腔。
孫撫芳瞥了眼李雲熙,眼中哪裡還有往日待她的溫情,更聽到辛姨娘說話,手一敲桌面,兩眼含冰地看向這個還沒有學乖的妾侍,「辛姨娘,你忘了本王妃說過什麼話了?主子說話哪輪到下人插嘴,還是你也想嘗嘗家法的滋味,那本王妃成全你。」說完,拍了拍手掌。
許嬤嬤領著幾個粗壯的僕婦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來。
辛姨娘的瞳孔放大,王妃此舉太出人意料了。
「凰熙,你有何證據?」
這話一出已是偏心至極,李盛基才不管這些個婦人的舉動,就算他沽名釣譽,但私心裡還是偏向大女兒多些,這是人性的自私,先不論嫡庶有別,光說能幹,一堆兒女加起來也不及一個李凰熙。
李雲熙睜大眼睛,含恨的目光暗暗看向李凰熙,兩手攪著帕子,搶先道:「父王,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女兒雖是庶出,身上流的也是父王的血,父王怎麼全偏向大姐,這對女兒不公平……」
「自古以來嫡庶有別是再正常不過的。」孫撫芳冷臉道。
「母親?」李雲熙沒想到敲打她讓她知道嫡庶有別的人居然會是孫撫芳,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那張找不到往日對她疼愛萬分的臉,「還請母親信女兒。」
李凰熙頗為欣慰地看著孫撫芳,雖然她一直力持母親受蒙騙才會對李雲熙那麼好,但明白是一回事,心底裡哪能一點埋怨也沒有?李芫尚知道要獨佔母愛,她又怎會在看到母親對著一個包藏禍心的庶妹好時不辛酸?只是那辛酸都壓在理解的下面,至此才感覺到出了一口惡氣。
「父王,女兒不是空口無憑的。」李凰熙道。
「大郡主有何憑證?」辛姨娘下意識地問道,細思了一下,最大的證據夏香已死,有何人可證明她們與夏香密謀。
李凰熙冷笑地看向辛姨娘,「要證據有何難?姜嬤嬤。」
眾人聽她高喝,隨即看到姜嬤嬤領著一高一矮的兩人進來,赫然是李安熙與小紅。
「大姐,這兩人能證明什麼?」事關生命,李雲熙顧不上再隱藏個性,直接就質問出聲,「父王說過要稟公處理的,大姐來得晚沒聽到這擲地有聲的話。」這個時候她拿李盛基當擋箭牌。
「二妹可別急,大姐是不是無的放矢?你接下來不就明瞭了。」李凰熙冷笑道,看向一旁狀似膽小的李安熙,「安熙,你別怕,將你知道與看到的事情說出來。」
李安熙點點頭,朝李盛基與孫撫芳福了福,「父王,母親,女兒可以做證,二姐與夏香早就勾結在一塊,那時候夏香還在我的院子裡當差,女兒可以指天發誓,絕無半句虛言……」
「你撒謊……」李雲熙怒道。
「這點小紅可以做證,二姐,明人不做暗事,你做的暗事又豈止這一件?我那時候真蠢,以為你不過是與夏香是正常的接觸,直到那天……」李安熙突然住嘴。
眾人的味口都被她提起來,李盛基斜睨一眼二女兒,「安熙,你說,萬大事有父王給你撐腰。」
李安熙第一次感受到李盛基這樣的溫情,眼裡微有些濕潤,「父王,女兒不肖,那天水車試驗時,我就看到二姐與夏香密謀,不過最後看到水車無恙,賊子也落網了,想著可以息事寧人,所以忍著沒有說出來,哪知卻害死了夏香?」最後是自責的表情。
李雲熙沒有想到李安熙會睜眼說瞎話,那天根本沒有看到她在場,而且她可以發誓那天絕無任何人看到她與夏香密謀,一想到那天的情形,她的眼睛就一亮,「父王,此事不是這樣的,那天有個孩子弄髒了我的衣物,我又沒帶,大姐借我,所以才會有了我與夏香的接觸,大姐知道,姜嬤嬤知道,那天應該還有人看到,父王派人去查即知,還有我那天穿的裙子可是大姐的,我讓冬青拿來即可證明我沒有說假話。」
李盛基看了眼大女兒,隨即點頭同意讓二女兒派遣貼身侍女去拿那條裙子,「雲熙,父王給你機會自辯,凰熙,你可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任,安熙,你可不能隨便誣賴別人,你們可知道?」
這時候他倒開始扮演慈父。
可他的三個女兒卻是心中做嘔,還是不要扮比較自然,不過表面上卻還是福了福,表示知道。
李雲熙藉機看向李凰熙,「大姐,妹妹真的沒有做過對不起大姐的事情,大姐莫要受到安熙唆擺誤會了妹妹……」
「二妹放心,是龍是蛇一辨即知,安熙處處為你著想,你倒好不承認就罷了,還要對她落井下石,二妹,大姐想要問問你,你就是這樣對待姐妹的嗎?」李凰熙義正辭嚴地道,這也是她對上一世她的所作所為的詰問。
李雲熙忙擺手,說自己絕沒有這樣想,是安熙欺人太甚。
李安熙卻是全身發抖,小臉上滿是委屈,落在眾人眼裡更覺得她可憐,兼而想到她自幼喪母,不禁哀歎一聲。
辛姨娘看得更是心驚不已,李安熙站出來指證先不論她說真說假,至少人們都會偏向她,兩眼看向李盛基,更是看到他眼裡少有的憐意,這本來是女兒慣用的招數,現在卻成了李安熙的武器,怎麼不讓她吐血?
想定之後,拼著讓孫撫芳行刑,她忙跪下道:「王爺,王妃,這不過是各方的一面之詞,夏香因何而死?大郡主也好,二郡主也好,誰都有沒害死她的證所在,夏香不過是一個奴婢,豈有為了一介卑下的奴婢而懲罰主子的道理?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嗎?王爺,此事不若到此為止,兩位郡主也莫因此傷了和氣,為了一個奴婢不值得啊。」
李凰熙立即轉頭看向辛姨娘,她倒好,想要暫時退避,看了眼不甘心的李雲熙,姜果然還是老的辣,一看到形勢不對就尋找退路,只是很可惜,她們做得太絕,她已是不可能將退路給她們的,朝母親看去。
孫撫芳立即會意,不待李盛基發話,即道:「王爺,剛剛你應了妾身什麼?相信王爺還記得,相信忠王府的下人們都還記得,夏香雖是奴僕,可忠王府不可能讓她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此事一定要查清,好穩住人心。」
李雲熙想辯的動作在母親眼一努下即停止,只是萬萬沒想到想要暫時休戰卻是未果,嫡母的神色異常堅定,她這會兒不用母親提醒,也知道自己很可能矇混不過去了。
李盛基的臉上有著堅定的面容,「那是當然。」
「父王,女兒也要求一定要查清,不然女兒就要背著一個逼死奴僕的名聲,女兒不願為自己沒做過的事情背黑鍋,再者夏香跟了我一場,我有必要讓她死得清清楚楚。」李凰熙的目光看向李雲熙,「相信二妹也是這般想的,是也不是?」
騎虎難下,李雲熙硬著頭髮道:「那是……當然。」
「很好,我們達成了共識,還請父王辯別忠奸。」李凰熙昂首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者這一張網是她撒下的,她也要讓李雲熙嘗嘗百口莫辯的滋味。
辛姨娘總覺得的眼皮跳得厲害,直覺告訴她現在凶險萬分,這可如何是好?
等待的時間似乎特別漫長,冬青終於捧著那身衣物回來。
姜嬤嬤在一看到那衣物即驚叫,「天哪,這不是郡主不見的那身衣物嗎?怎麼跑到二郡主那兒去了?老奴遍尋不著,還道是哪個賤蹄子偷拿了去。」
這一聲尖叫讓正接過冬青手中的衣物準備陳詞自辯的李雲熙動作一窒,瞪向姜嬤嬤,她瞎說什麼?「這是大姐借給我穿的,不是我從大姐那兒拿的,姜嬤嬤你要管好自己的嘴。」
「老奴沒說錯,王妃那天還讓老奴翻出這條裙子來,老奴找了個半天的事情,王妃是知曉的。」姜嬤嬤不懼地道。
夏荷也跪下道:「這事很多人都知道,這身衣物的布料來自宮中御賜,郡主平日是不穿的,沒想到原來卻在二郡主的手中。」
「既然你們口口聲聲地說是我拿的,那天多少雙眼睛看著我穿,你們怎麼不跳出來指證?」李雲熙尋找破綻處,「父王定當還記得吧?」
李盛基哪會記得一條裙子?看了兩眼,「本王可不關心這樣的事情,再說這是凰熙之物,王妃定當認得。」
「沒錯,我確實記得凰熙有這樣一條裙子,我那時候還贊穿得好看來著,那天人多,我記得雲熙是穿了身天藍色的裙子吧,可不是這條。」孫撫芳道。
一眾妾侍哪會記住那天眾人的衣著,不過經孫撫芳這麼一說,倒是隱約記得那天李雲熙確實穿了條天藍色的裙子,立即有人附和孫撫芳的說辭。
李雲熙握住衣物的手不禁發燙,那天換衣之事很隱蔽,當時是為了密謀,現在才發現給自己挖了個坑,「大姐,你可不能睜眼說瞎話?安熙,你不是說看到我與夏香嗎?那你當記得我那時是在偷偷換衣物。」
李安熙肩膀一縮,「我只聽到你們密謀要壞父王的水車,而且我沒看到什麼換衣之事,二姐,你就別再狡辯了,敢作就要敢認。」
李雲熙氣得要吐血,現在這群人是認定她偷了李凰熙的衣物,怪不得那天李凰熙會故意說那樣一番話,她在引她上鉤,只可恨當時在父王的斥責下,她並沒有在原地多逗留,而是很快就上了馬車,見過她穿這身衣物的人是少之又少的,現在卻在有心人的誤導下眾人居然沒有印象。
姜嬤嬤立即就發難,「二郡主,你拿著這條裙子是何居心?原來你早已密佈此局要陷我們郡主於不義,你好毒的心,大郡主可是你的親姐姐。」
「二妹,我真的是看錯了你,一直以來我雖覺得你表裡不一,表面上恭敬,內裡卻對我嫉恨得很,可我一直忍讓你,你現在卻害死我的奴僕,你太讓我失望了。」李凰熙道,從上一世積累下來的怨恨很深很深,那座庵堂裡面發生的事情她至今未敢有忘,時刻提醒著自己要戴眼識人。
李雲熙僵在當地。
辛姨娘卻道:「婢妾記得,二郡主確實換了身衣物……」
「你是她生母自然偏向她,你以為本王會採信?」李盛基怒喝,惡狠狠地看向李雲熙,咬牙切齒道:「你真是本王的好女兒,居然想著要害你父王的事,就不怕你父王當眾出醜沒了面子?那天真該打死你才對。」
「不不不,父王,女兒沒做……」李雲熙辯道,「這分明是大姐設下的陷阱,再說那天之事只要找到那個撞到我的孩子就能明瞭,父王,女兒絕非虛言,冬青,你還記得那天撞我之人嗎?」
冬青立時落在眾人的目光中,她閃縮了一下,「奴婢……不記得有人撞到郡主……」
辛姨娘與李雲熙的雙眼都大張,一副難以置信地看著冬青,她在說什麼?
「冬青,你在說什麼?你居然也說假話?」李雲熙道。
冬青急忙下跪,急著哭道:「郡主,奴婢沒看到的事情如何作證?當著王爺與王妃的面奴婢不敢說假話,奴婢一直所作的一切都是按郡主吩咐的……」
「你這個賤婢。」李雲熙扔下裙子,一把抓著冬青的頭髮,惡狠狠地看著她,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她萬萬沒料到她挖了別人的牆角,別人也來挖她的牆角,還是冬青這樣一個賤婢。
「你住手,當著我的面就動粗,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嫡母嗎?」孫撫芳站起怒道,「許嬤嬤。」
許嬤嬤即會意地上前將冬青從李雲熙的手中救出來,冬青一直哭哭啼啼的。
李凰熙看到李雲熙的面色瞬間敗壞,辛姨娘更有著說不出的懊惱與悔恨,心中卻是痛快極了,若沒害人之心,她就算如何上誘餌也不可能引得魚兒上鉤,想到上一世死不瞑目的自己,心中那口怨氣終於得以暫時發洩出來。
她走上前,站在冬青的面前,「冬青,你莫怕,這兒有王爺還有王妃,都會為你做主,二郡主到底幹了什麼好事?你且一一說來。」
李盛基怒瞪著自己的庶女,「說!本王要聽的是事實,這婢女到底如何死的?到底是何人要壞本王的水車?本王要知道事實的真相。」
李安熙也憐憫地塞了一條帕子給冬青,只要冬青反戈,那這李雲熙將辯無可辯,早就看不順眼這庶姐,她的眼角斜向上一瞟,幸災樂禍地看著李雲熙蒼白的臉色。
冬青知道得太多了,辛姨娘閉目不忍再看,可是站著等死她做不到,忽而睜開眼,磕頭道:「王爺,這冬青曾被二郡主處罰過,因懷恨在心才會捏造事實,她這是藉機打擊報復二郡主啊,她的話不可信。」
「那辛姨娘突然說這樣的話又可信了?」李凰熙冷哼一聲,「冬青,你說。」
冬青見狀,不再哭啼,而是說道:「……夏香是辛姨娘與二郡主害死的,昨兒夜裡,她們密召夏香,用迷藥將她迷倒後才會趁著天黑……將她拋到井下……那條裙子是夏香偷來給二郡主……好讓她拿來陷害大郡主……奴婢聽命於二郡主,不敢多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在忠王府裡害人性命……」
冬青非但如此,更將平日裡母女二人對孫撫芳及李凰熙不敬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引得眾人嘩然,沒想到平日裡看來安份守己的辛姨娘與乖巧聽話的李雲熙的真面目居然是這樣的。
孫撫芳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兩眼含著一抹恨意看向這對母女,自己居然一直被人戲耍在手掌中,這讓她的臉往哪擱?
李雲熙大喊,「她在胡說八道,母親,這是她胡謅的,女兒沒說過這樣的話……」
她走到孫撫芳的面前跪下來為自己辯解,絕不能失了這最後的保命符,父王的神色太可怕了,「母親,女兒沒有,相處十多年,母親不知道女兒是怎樣的人嗎?女兒絕不是她口中那樣的人……」
孫撫芳卻是低頭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看著她還想要迷惑她,不禁感到一陣惡寒,「你到現在還要騙我?雲熙,你的居心叵測,母親早已明瞭,你這表裡不一的東西,我以前是瞎了眼才會信你,為了你讓我的凰熙受了不少委屈,原來背後使壞的人是你,現在東窗事發,你想瞞那上瞞不住的。」一把將她甩到地上。
李雲熙不顧身疼,掙扎著爬起衝向孫撫芳,「母親,您聽女兒說……」
李盛基怒喝讓人拿劍來,這回他要當眾將這逆女刺死。
辛姨娘大駭,忙上前抱著他的雙腳,哭道:「王爺,這是子虛烏有之事……」
李凰熙輕咳數聲,冷冷地看著這場面,哭吧,求饒吧,這聲音絲毫不能讓她的心動搖。
「王爺,王妃,不好了,小世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