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殘破的粉紅色緞帶在兩人之間來回地飄蕩著,李凰熙一臉的瞭然,李安熙卻是再度蒼白著臉色自床上彈跳起來,一張瓜子臉上有細汗冒出,牙齒打顫道:「大……姐……」
李凰熙起身站在床沿看著妹妹,沒有溫度的聲音再度響起,「今兒個在屋外偷聽到我與父王商議事情的是不是你?安熙,老實地回答我。舒豦穬劇」
今天在書房外看到那半截粉紅色緞帶的時候,她就認出了這其實是李安熙的,並不是李雲熙的,只因前世她看到李安熙系這個頭繩時曾斥責過她,怎麼能拿李雲熙做衣服的邊角料來用,沒得讓別人笑話了她,加之那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她一看也猜出個**不離十,現在看到李安熙默然,再度道:「安熙,大姐的耐性也是有限的,如若今兒個被父王知道是你,你還焉有命在?」
李安熙一聽大姐的聲音雖冷但話裡卻是護著她的,一雙大眼睛湧出淚花來,小手抹了抹,仰頭看著李凰熙,「大姐,我……我不是有意……要聽父王與大姐商議的……嗚嗚……大姐……我不……會說……出去……的……」
只是很不湊巧她剛好經過,原來以為無甚大礙,哪知道卻剛好聽到那麼駭人聽聞的秘事來,自幼沒有親娘護恃的她雖才只有**歲卻是比誰都懂明哲保身,與那種秘事一旦扯上關係,她就只有死路一條,看看素日裡在宅子裡僅次於大姐的二姐差點被父王打死就知道一二,更何況是沒親娘護著的她?
在當時的緊急情況下,她急忙扯下今兒個才第一次繫上的緞帶,在刺叢上劃過留在當場,將這禍水潑到素日裡愛裝腔作勢又狐假虎威的二姐身上。
此時她兩手捲著身上的衣物,咬著唇看著大姐背光的臉上一明一暗,心裡在打鼓,這事情關乎王妃的聲譽,大姐會不會不放過她?
李凰熙卻是想起上一世,李安熙在庵堂裡被大婦掌臉的情形,後來姐妹爭執時那哭聲在她的夢中不知響起過多少回,對這個沒娘的庶妹,她倒是還有幾分愛惜的,現在看到她這樣,心下便是一軟,伸手按住她的肩頭,「安熙,你聽好,把你知道的事情爛在肚子裡,今生今世都不要將之訴之於口,這樣大姐也可以保證將不會有第三人知道你偷聽之事。」
「大姐!」李安熙含淚地撲到大姐的懷裡,心知自己欠了大姐一個多大的恩情,哽咽道:「大姐,安熙可以對天發誓,永生永世都不會從我這張嘴裡吐出半個對母親不利的話,不然我就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李凰熙聽得她鄭重的誓言,緊繃的芙蓉臉蛋這才鬆了下來,伸手在她的後背上拍了拍,「安熙,不用緊張,大姐若是想要將你供出來也不會等到現在才跟你攤牌。」
李安熙這才心安定地止住淚水,但仍有些模糊的眼睛看到大姐走到那油燈前,親自打開燈罩,將那半條她最愛的粉紅緞帶放在火前,然後那條緞帶就起了火,屋子裡一股燒焦的味道,緊接著大姐打開窗,一股夏風吹進來,化成灰的緞帶隨風而逝,很快就沒了痕跡。
李凰熙回身時看到她怔然的表情,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冰涼的臉蛋,「安熙,別捨不得,那不過是別人手中不要的邊角料而已,你是郡主,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好了,你還不舒服呢,早些歇息吧。」輕輕地將她推睡到床上,給她蓋上薄被,輕摸了摸她的額頭,臉上有著柔情。
李安熙這一刻心裡是感動至極的,伸手拉著大姐的手,「大姐,安熙將來一定會聽大姐話報答大姐……」
「傻丫頭,什麼報答不報答的?記得我的話即可。」李凰熙將她的手塞回薄被中,坐在床沿上看著她慢慢閉眼,一會兒後傳出均勻的呼息聲,方才起身掀簾子出去。
她一出去,背後就有人睜開一雙杏仁般的眼睛,幽幽地看著她的背影,眼裡有著一抹堅定的信念。
李凰熙吩咐了小紅幾句,這才帶著姜嬤嬤並夏荷離去。一路上,姜嬤嬤見主子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故而也沒有多話,提著燈籠盡忠盡責地在前方引路。
「嬤嬤,這些天盯著祠堂。」李凰熙吩咐道,最近她事多不能讓辛姨娘與李雲熙有機會壞她的事,可惜今兒個沒能置她於死地,前世的事情給了她很大的陰影,李雲熙壞事往往都是在關鍵上的。
姜嬤嬤聞言愣了愣神,全府的下人都知道李雲熙被罰的事情,可見郡主是對李雲熙起了疑心,平日間她看那李雲熙就假得很,只是看她沒有動什麼歪心思,故而才沒有在郡主面前進言,現在忙應了聲:「是,老奴曉得。」
回到自己的院子,夏荷正要掀簾子,夏香就快一步掀開,明快的聲音響起,「郡主回來了。」
李凰熙看了眼她討好的笑容,心裡不由得一陣的厭惡,板著臉沒有做聲,在經過她身邊時道:「安熙病了,她那兒缺人手,小紅一人怕是忙不過來,夏香明兒就過去侍候五郡主。」
夏香正要斟茶的手一頓,郡主這是要攆她走?手上差點一滑將杯子打碎,回頭兩眼含淚地道:「郡主,奴婢……」
「怎麼?現在我命令不動你了?是不是?」李凰熙抬手示意姜嬤嬤不要插嘴,逕自將外衣褪下,就著夏荷奉上的巾帕輕輕地擦了擦臉。
夏香忙跪下,「奴婢不敢,郡主息怒,奴婢明兒就去五郡主的院子。」手指已經是摳著自己的手心窩,自己若真的跟了那個無用的五郡主往後只怕沒有出頭天,心中不禁更著急,看來往後惟有慢慢地求郡主回心轉意了。
李凰熙的眼角掃視了一眼那跪著的人影沒吭一聲,匆匆在姜嬤嬤的侍候下洗了個澡就上床上躺好。
夏夜只有屋外的蛤蟆在叫,她睡得並不安穩,重活才不過一天就覺得心異常的累,此時才能將今天的事情慢慢疏理一遍,想到偷聽的人是安熙非李雲熙時,她就覺得心裡面堵得慌,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事情的走向有了偏差?
繼而想到三天後的雨,自己誇下的海口還言猶在耳,會不會也因自己的重生而產生了變故?雨還會不會如期而下?
越想,她的眉頭皺得越緊,翻來覆去沒個睡意,臨近天亮才迷糊睡去,但眉頭仍未展開,被子下的小手不自覺地握緊。
翌日,李凰熙才剛剛梳洗,王祖業派的人就大剌剌地登門提醒她不要忘了賭約一事,這是第一天,若是輸了就要提前備好米。
李盛基聽得額頭一跳一跳的,在人走後立即就看向女兒,昨天聽妻子提及時就覺得女兒胡鬧,「李凰熙……」
「我聽到了,父王放心,女兒心中有數。」李凰熙急忙道,然後起身,「趁著天色還早,我去一趟清涼寺。」說完,朝父親微微一屈膝即轉身離去。
李盛基氣得跳腳,朝一旁同樣皺眉的妻子道:「看看你的女兒,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兒,我前世到底做了什麼孽,這些個王八羔子全是來討債的。」然後早膳也不吃了,逕自換了身粗布衣準備下田,母親的旨意還擺在那兒呢。
日頭照在大地上已經頗有些溫度了,馬車飛馳地往另一邊山頭偏僻的清涼寺而去。
馬車停靠在一顆百年大樹下時,姜嬤嬤扶著李凰熙下馬車,一下馬車,她就看了看這一如前世記憶中的清涼寺的大門依然是那樣殘舊,臉上不禁微微一笑,抬腳就進去,怕大哥會問懷恩,因而她找了個理由不讓大哥跟來。
寺裡的小沙彌明顯是認得她的,忙雙手合十問候一聲後,即在前面領路。
她與姜嬤嬤二人跟在後面東拐西拐,這才到了那瀑布前,看了一眼那從半山腰急衝而下的瀑布,臉上有著懷念的笑容,隨即就聽到了一道非常熟悉的聲音。
「錯了,這一步走錯了,看來還局還是我贏了。」
她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收,隨即滿是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