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詩的家離這裡並不遠,不過與其說是家卻不如說是個小窩更恰當一些,用石棉瓦和竹篾搭建的窩棚不過幾個見方,屋裡除了一張木板床之外別無它物,五個人一進去連身都轉不開,隔壁放個屁都能聽見,唐詩詩也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問鄰居借了幾張凳子,領著幾人坐到了一處乾涸的堤壩上。
唐詩詩拆開一盒林濤帶來的點心,挑了一塊遞給郭萬珍,但郭萬珍卻搖搖頭不吃,眼神呆呆的看著遠處沒有一點焦距,唐詩詩沮喪的放下點心,心急的問道:「媽!大叔當年究竟怎麼對不起你了?我上午在遊戲室裡碰到他的,他人很好啊,一點都不像你說的那樣,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誤會……」郭萬珍看著遠處嘲諷的一笑,緩緩轉過頭來看著林濤,說道:「你問問他自己是不是誤會?」
「大叔,你和我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啊?你們就不能告訴我嗎?」。唐詩詩氣惱的問道。
「阿珍……」林濤很是複雜的看著郭萬珍說道:「我知道真的很對不起你,而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盡量彌補,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林濤……」一旁的楊小妹也看出點門道來,驚訝的小聲問道:「你當年該不會……和郭老師師生戀?」
「啊?」唐詩詩也驚訝的摀住了小嘴,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母親,從兩人的對話看,似乎也只有這個可能了,況且林濤對郭萬珍的稱呼也從開始的郭老師,直接變成了阿珍,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學生對老師該有的稱呼。
「哼~師生戀?你們別侮辱我!」郭萬珍的臉上佈滿了嘲弄,誰知道身旁的唐詩詩卻鬆了口氣,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嚇死我了,不是師生戀就好,不然我還怎麼做他小老婆!」
「詩詩你……你剛才說什麼?」郭萬珍狠狠的一愣,十分震驚看著唐詩詩,唐詩詩沒想到自己母親的耳朵這麼尖,慌忙擺手說道:「沒……沒說什麼,就是…就是覺得大叔人挺好的!」
「哈哈~你剛剛膽子還不挺大的嘛,一直說要和珊珊搶老公,當著你媽面就變膽小啦?看來我這個小妾以後沒人欺負嘍!」楊小妹滿是狹促的看著唐詩詩,唐詩詩俏臉一紅,卻又不甘心被楊小妹嘲笑,挺起胸膛就喊道:「你想的美,我這輩子非大叔不嫁了,你就等著!」
「啪~」
驕傲的唐詩詩挨了郭萬珍狠狠的一個大嘴巴,這是唐詩詩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挨母親的打,以前就算再調皮,郭萬珍也沒碰過她一根汗毛,唐詩詩被抽到了地上,捂著臉驚慌的看著自己母親,帶著哭腔說道:「媽,你幹嗎打我呀?」
「嗚……」
郭萬珍一把撲上去摟住唐詩詩,大聲的痛哭著,唐詩詩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句話,就算說想嫁給林濤,多少也帶著點玩笑的成分在裡面,但郭萬珍此時的痛苦她卻能切身感受到。
「林濤……」郭萬珍突然血紅著雙眼回頭瞪著林濤,咬牙切齒的說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打詩詩的主意,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阿珍,你說到哪裡去了?」林濤煩躁的蹙起眉毛,說道:「我是真心把詩詩當侄女在看的,我怎麼會打她的主意,她可還是個小孩子啊!」
「你的膽大妄為我早已經領略到了,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嗎?」。郭萬珍的雙眼中佈滿了仇恨,冷冷的說道:「你從打架,搶劫,一步步演變到後來殺人,你的通緝令貼滿了整條大街,你這種人渣敗類為什麼還能活在這世界上?」
「啊?大叔你……」唐詩詩驚駭的看著林濤,而一旁的楊小妹也突然一拍腦袋,滿臉震撼的喊道:「天吶!林濤,我說我剛認識你的時候總覺得你很眼熟,你……你不就是轟動全國的那個滅門殺人案的兇手嗎?那些人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小妹你少說兩句,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其實並不管林濤的事!」白珊自然瞭解真正的情況,拉了拉楊小妹小聲提醒道,但楊小妹卻滿臉的鬱悶,嘀咕道:「我可是警察哎,天天和殺人犯住在一起算是怎麼回事?不過那些被殺的應該都很該死?」
「媽!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急瘋了,你和大叔的事你就原原本本告訴我,如果他真是個壞人,我……我也好死心啊!」唐詩詩急不可耐的搖著郭萬珍,郭萬珍聞言悲哀的歎了口氣,愛憐的撫摸著唐詩詩的臉蛋,好半天才艱難的說道:「孩子,你記不記得你爸爸開玩笑時說過,沒你就沒有他?」
「當然記得啦,不過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哪有先有我後有他的道理?」唐詩詩撇撇嘴,但郭萬珍卻痛苦萬狀的搖搖頭,哽咽著說道:「你爸爸其實並不是開玩笑,他說了真話,我在結婚之前就有了你,你……並不是他親生的!」
「什麼?」唐詩詩這一驚非同小可,臉色蒼白的站起來,焦急的喊道:「媽,你是不是糊塗了?我……我不是我爸的孩子又是誰的?你別嚇唬我,大不了我不喜歡大叔就是了!」
「阿珍,詩詩她……」林濤也相當的震驚,幾乎是面無人色的站了起來,但跪坐在地上的郭萬珍卻不理他,抬頭看著呆滯的唐詩詩,聲音艱澀的說道:「你應該姓林,林濤的林,他……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詩詩,詩詩……」
林濤搶上一步急忙抱住暈倒的唐詩詩,這個消息對她來說似乎衝擊力太過強大,郭萬珍一說完她竟然直接就暈了過去……
「那一年,我二十一歲,剛剛從大學畢業分配到六中任教英語工作……」郭萬珍出神的看著眼前「辟啪」作響的火堆,攥著已經甦醒的唐詩詩的小手,喃喃的回憶道:「領導很器重我,實習期一滿就讓我去擔任班主任,但我是直接從一個請婚嫁的老師那接手了一個初三的班級,也是讓我噩夢叢生的班級!」
郭萬珍緩緩抬起頭看著林濤,無力的說道:「我很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十六歲的男孩,會有那麼一雙邪氣的眼睛?他的眼睛裡沒有一丁點對老實的尊重,他總盯著我看,我知道他在看什麼,看我的胸部,看我的屁股,還有我的大腿,他的眼神會讓我感覺自己根本不是一個老師,而是一個沒有穿衣服的可憐女孩,那雙邪氣的眼睛寫滿了霸道和佔有,**也不加掩飾,為此我連續半年都再沒敢穿過裙子……」
郭萬珍慢慢把唐詩詩的手放在了臉頰上輕輕磨挲,似乎眼前的火堆一點也不能給她帶來溫暖,她低聲的說道:「天真的我以為他只是少年期的衝動,只是對成熟女性好奇而已,本質應該不壞,我以為我能改變他,於是便試著去瞭解他,關心他,當我知道他從小喪母,父親也在外地打工,只跟著爺爺過的時候,我居然同情他了,而那段時間,這個叛逆的男孩也一改從前,好像真的被我感動了,不再囂張霸道,那時候,我為自己的努力得來的成果深深的感到驕傲,所以我下定決心要徹底改變他,讓他和正常男孩一樣去生活,可最終我被我自己的天真深深的羞辱到了……」
說道這,郭萬珍的身體輕輕抖了抖,似乎不敢回憶那恐怖的往事,直到林濤露出了愧疚的眼神,郭萬珍才有勇氣接著說下去:「那天下著雨,我永遠都忘不了那時候的樣子,天空灰濛濛的,悶的讓我喘不過來氣,但我還是如約去到他家進行家訪,他家裡並沒有人,他告訴我,他爺爺去買菜準備招待我,還很體貼的遞給我一條毛巾讓我擦掉身上的雨水,我那時一點戒備的心理都沒有,根本都不知道那是他為我精心準備了兩個月的陷阱,原來他的乖巧,他由惡變善的眼神,通通都是他編造出來的假象……」
郭萬珍突然深吸了一口氣,表情也驚恐起來,痛苦的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幫他溫習功課,他為什麼會突然間獸性大發,他……他直接用刀抵住我的脖子,還把我綁在床上,一刀一刀割爛我身上的裙子,每一刀都貼著我的皮膚,我被嚇壞了,哭喊著向他求饒,但他卻說我穿這麼sāo就是故意來勾引他的,我發誓我沒有,我只是想給他的家長留下點好印象才會穿那條裙子的呀……」
郭萬珍已經泣不成聲,而圍坐在火堆旁的四個人誰也沒在說話,心頭都是異常的酸楚,最後郭萬珍還是哽咽著把話說完了,一抽一抽的說道:「他……他把我綁在他家一夜,我不知道他在我身上施虐了多少次,我只知道自己很想死,卻又死不掉,他還威脅我說,敢報警他就反告我勾引學生……我那時只有二十一歲啊,發生了這種事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不敢告訴父母,不敢告訴任何人,只敢一個人躲在宿舍裡偷偷的哭,但他還是不放過我,甚至追到我的宿舍裡來,我在他玩膩我之前,整個人就跟沒了魂魄一樣,對他的強暴也越來越麻木,他卻還恬不知恥的說一定會娶我……」
「阿珍,你既然懷了詩詩,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林濤煩躁的搓著頭髮,以前那個林濤的所作所為真的讓他想發瘋。
「告訴你?告訴你又有什麼用?讓我和你一個十六歲的小男孩結婚嗎?」。郭萬珍冷冰冰的瞪著林濤,含恨道:「你是個什麼樣的禽獸你比我還清楚,在我經期來的時候你還要施暴,你根本不把我當人看,我不止一次的告訴你,這樣下去我會懷孕,可你當時說什麼了?說懷了就去打掉,沒錢你會去搶,但你知不知道那個年代對未婚先孕的女孩社會輿論會有多大?你讓我一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小姑娘怎麼敢去人流?」
「媽,你是不是這樣才會和……爸爸結婚的?」唐詩詩眨眼之間就被顛覆了全部的人生觀,自己無意中遇上的帥氣大叔居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幾乎不敢去看林濤的眼神,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你已經兩個月了!」郭萬珍失魂落魄的靠在唐詩詩的肩膀上,說道:「本來我還抱有一絲幻想,認為他也許真的愛我,那麼我也可以等他,偷偷的為他把孩子生下來,但可笑的是,短短幾個月他就玩膩我了,和別的學校一個校花搞在了一起,甚至荒唐到讓我和那女孩一起去床上陪他,從那時起,我徹底對他死了心,那天我是哭著從他家出來的,那小女孩躺在床上一個勁的嘲笑我,那笑聲就跟把刀子一樣狠狠紮在我的心窩裡,於是……我想到了死,我是在跳湖自盡的時候被你爸爸撈上來的……」
「雖然那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但我認為那就是!」郭萬珍情緒略微好了點,撫摸著唐詩詩的長髮溫柔的說道:「你爸爸他是個好人,也的的確確做了一輩子的好人,他娶了我十六年,也就愛了我十六年,和他在一起我才知道什麼是幸福,他從來沒和我吵過一次架,也從沒因為你不是他親生骨肉而虧待過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早就隨他一起去了!」
「嗚~」
母女倆抱頭低聲哭了起來,而一旁的林濤看到這一幕,林濤的心裡也是五味陳雜,他早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帶著林濤記憶的拉修爾,還是帶著拉修爾記憶的林濤,兩道靈魂糾纏在一起似乎早就不分你我,也許自己只是有了良知的林濤而已!
「詩詩……」林濤抿著嘴,紅著眼眶對唐詩詩招招手,面對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他真的是一點準備也沒有,要是唐詩詩是個嬰兒或許還好一些,那一切都能從頭開始,但唐詩詩卻早已長成一個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而這可能也正好解釋了唐詩詩為什麼會和自己那麼投緣,一直嚷嚷著要嫁給自己,其實那根本就是血脈之間的吸引,只是唐詩詩錯把親情感覺成了愛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