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不疾不徐,帶來的卻是項寧急需的消息。來的人正是雲滄,在項寧最需要他的時候,這個能夠托付生死的伴當當然挺身而出。在帝都長安天子腳下,雲滄仍是發揮除了自己斥候王的天賦,自告奮勇的在長安城內帶了三天之後便將項寧所需要的消息打探了個七七八八。
項寧如今最想要知道的自然就是佔了他家王府的長寧侯楊銛的底細了。說到這權勢滔天的長寧侯,卻不得不提到當今聖眷日隆的楊貴妃。據說其人天生麗質,有幸見過她玉容的人皆形容其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容。」通音律,曉歌舞,性情婉順,更為難得的是,她的容顏更是與當年深得帝寵卻在風華正茂之時早逝的武惠妃有著幾分相似,她的容貌注定了她將受到大楚當今那位英明神武雄才偉略而又多才多情帝王的垂憐,否則,那位愛女人卻更愛聲名的多情帝王也不會冒著被人們私底下稱作「老扒灰」的巨大危險搶兒子的老婆,將楊氏玉清接進宮中偷偷雪藏了幾年之後便光明正大的雙宿雙棲,更是在幾年之前將其正式封為貴妃。由於數十年來今上都未曾立過皇后,由是楊貴妃成為事實上的後宮之主,聖眷之隆可想見一斑。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貴妃楊氏得到皇帝長久不衰的寵愛,其家人親戚自然也就一朝得志,幾乎可以說是一步登天。貴妃三個姐姐同日封為國夫人,兩個堂弟楊錡、楊銛被封侯位。而楊氏一門最為顯赫的,便要算是貴妃的遠房堂哥楊釗。這位昔日劍南蜀中的小混混在進入長安攀上自己遠房堂妹的高枝之後,迅速的由一介小吏爬升到了如今內閣首相,中書令、吏部尚書,同時身兼四十餘職的大楚第一權臣,在他的帶領之下,內閣與軍堂之間的爭鬥由有機的競爭關係逐漸的演變成互相之間愈演愈烈的傾軋,在許多明智之人中,強盛的大楚帝國更是在楊釗成為丞相之後,正在逐漸走向一個危險的境地。
這六人封爵的封爵,重用的重用,一躍成為長安城內的新貴,更是帝眷正隆,宮中頒下的厚重賞賜不斷,雖是新貴,可就是軍堂之內不少皇族和開國的世家,若不是情非得已,尋常之間也輕易不願去得罪這號稱「六楊」的楊氏勳貴,他們的權勢和威勢自是不同尋常。
如今,項寧的直接要對付的人,長寧侯楊銛,雖然在朝中並不擔任任何實職,但他的權勢卻也不差,楊銛乃是當今楊貴妃最小的堂弟,楊氏昔日家道中落,寄住在叔叔家中,與這小堂弟卻是最為投緣,因此在得寵之後,有意無意的自是為其謀劃甚多。而貴妃的三個姐姐更是疼愛楊銛,時常也仗著他們的聖眷而替這個小弟弟討要各種各樣的賞賜。這也就使得楊銛年才二十出頭,毫無軍功的情況下,就謀到了長寧侯的爵位,更是迅速成為長安城內數得著的富貴之人。
而在一年之前,當今那位年邁而逐漸不理朝政的皇帝更是不顧軍堂系群臣的反應而突然下旨,用長安城內再無寧王府直系繼承人為借口,宣佈將龐大的寧王府另作他用,很快便賜予長寧侯楊銛作為府第,而寧王府的數萬戶封邑也通過不少或明或暗的名頭落入這位年輕的侯爺手中。這件事在當時的長安城甚至引起了軍堂一系許多宗室世家重臣的強烈不滿,但宮中的帝王雖然已經年歲漸長並且逐漸不理朝政,但其當年的行事果決顯然還未曾丟失,在這件事上依舊用他的雷霆手段和君無戲言的權威將這件事引起的軒然大波給消除。
事情的前因後果項寧已經瞭解清楚,可以說,以他這沒落的甚至可以說早被皇帝遺忘了的宗室郡王身份,目前來說是根本惹不起如今長安城內炙手可熱的「六楊」中的任何一人。出於朋友和兄弟之情,雲滄本打算要勸阻一下項寧暫時採取韜光養晦的態度,等過一段時間他們在長安城內站穩了腳跟之後再做打算,但是在看到伴當重瞳之內堅定的目光之後,雲滄仍是採取了沉默和不顧一切的支持。
項寧的脊背無比的堅挺,將心中的決心展露無遺。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吟著這首舊日的詩詞,感歎著時光荏苒,物是人非,轉身離去。
帝都長安,這大陸第一霸國的帝都,繁華而偉大。在這裡,生活的節奏變得無比的快速,夜半降臨,號稱為不夜之城的帝都,甚至煥發出了比白日更盛幾分的繁華與生機。
夜色漸深,很快便到了掌燈時分,長寧侯府所在的「勝業坊」卻是好一番繁盛的景象。
昔日大楚恢復中州,定都立國,對這座飽受戰亂的千古帝都重建之時,采項城之制,首創坊市制度,除皇城和宮城之外,將龐大的長安外廓城分為一百零八坊,坊與坊間都以圍牆街道分隔,井然有序,每坊四門,主要街道是以十字形貫通各門的石板路,小巷成方格網狀通向坊內主街。
當初大楚武帝項風以淄博郡王的身份起兵誅殺亂國的韋氏和其女安樂公主,扶立其撫相王登基為帝,一時聲望無兩,其長兄寧王項憲省時度勢,毅然讓出太子之位,以便項風能夠順利奪得儲君大位,避免了一場兄弟相殘的皇族禍事,更是少有的保持兄弟之間的友愛關係,成為史書之上的一段佳話。不幾年,項風登基為帝,念及兄弟輕易,便在昔日的潛龍之邸擴建的興慶宮周邊的幾個坊市之內為諸兄弟興建極為奢華的府第,而其中,位於勝業坊的寧王府則是其中最為龐大的一處王府。
數十年光陰過去,王府依舊,只是此間的主人已變成了長寧侯楊銛這樣一個英俊瀟灑的翩翩青年貴族,至少,長寧侯本人和他的親戚爪牙都是這麼認為的。主人已換,府第的風格也就變了,兩代王爺所保持的肅穆和幽靜的王府,此時卻變得奢華與繁忙。
夜色的降臨並不能減少侯府面前的車水馬龍,迎來送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