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明快的草原音樂,熊熊燃燒的篝火邊載歌載舞、推杯換盞的人群,草原牧民的熱情,讓來自項城的客人們臉上都洋溢著快樂的笑容。帳幕林立的營地,被歡樂的熱鬧氣氛所充斥,沒有人注意到危險即將來臨。
項寧騎在馬上,耳邊都是風聲,還有自己的馬蹄聲,卻再也聽不到那隱隱約約的特殊戰號,無論他如何催動自己的勁氣加強五感,都是無濟於事。
難道是我聽錯了?危險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可是項寧始終都感覺哪裡不對勁,心中那股危險的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響,漸漸的蓋過了耳邊的風聲。嗒嗒的馬蹄聲,似乎在無意中與項寧心跳的節奏引起了共鳴,項寧的耳邊至聽得見自己彭彭的心跳聲和急驟的馬蹄聲。
望著遠處仍然沉浸在歡樂時光的人們,項寧的心情越發的急了,若是此刻真的有人發動突然的襲擊,那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
他不斷的催動著體內的內力加速的運行,功聚雙目,勁加雙耳,想要利用這個世界的武功高手所能夠使用的一切手段,破開那遙遠的黑暗虛空,看清那裡隱藏的危險。
體內的勁氣不斷被他催逼著,不顧走火入魔的後果加速運行著。忽然,彷彿進入了另一個無聲無光的世界,項寧再聽不到四周任何的聲音,眼前再也看不見周圍的景象。
下一刻,項寧又再次恢復了視覺和聽覺,眼前出現了一副奇怪的畫面,一支數百人的騎兵穿行在黑暗中,黑衣黑甲黑馬,全身都被黑暗所籠罩。雖是小股騎兵,可項寧卻是感覺到他們的殺氣絲毫不弱於任何一支大軍,精銳,這是真正的精銳,在大楚,也許只有項寧在長安曾經見過一次的申息之師能夠與之相比。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項寧的耳邊忽然充斥著這低低的吼聲,他能夠感受到,這聲音代表著一支軍隊不滅的軍魂。
「不滅的軍魂,不滅的強兵。」項寧忽然想起這樣一句話。
耳邊的吼聲依然不斷,項寧忽然想起,他聽過這句戰號,這是強秦的戰號,在原來那個世界,兩千多年前,秦軍就是呼喊著這句戰號,奮戰數百年,收復了河西,建立了強秦,力壓山東六國,最後一統天下,擊匈奴,攻百越,奠定華夏數千年的基本疆域,立下不世功勳。
項寧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感覺有些難以置信,就是在如今這個世界,中州早已經是大楚的天下,那個輝煌而短暫的強秦帝國也早就湮滅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徒留後人哀歎。可這句戰號卻出現在了這個時候,出現在了早已經被古楚後人羽族人當成了第二故鄉的欽察草原,遠離中州文明數萬里的蠻荒之地。
所有的畫面從項寧的眼前突然抽離,那支騎兵,那個吼聲都在忽然之間消失不見,他又看見了遠處明亮的篝火邊歡鬧的人群。奇特的轉變和看到的景象讓項寧心中有著重重的疑慮和不解,可直覺卻肯定的告訴他,這即將到來的危險是真實的,確實有一支實實在在的精銳騎兵將要襲擊歡鬧的人群。
項寧忽然聯想到了在來欽察的路上,世家子弟的隊伍不斷的遭到幽燕鐵騎的追殺。猛然間,項寧意識到,他也許就是那支神秘騎兵的首要目標。
我與他們沒有仇怨,為什麼所有人都要殺一個並不受寵的郡王,項寧不知道,也沒有閒暇再去思考,他要面對的是眼前的危險。
草原上的風兒,將遠處的歡笑聲送來,那些無辜的人們,還不知道生命的威脅正在逼近他們,他們也許只是被自己所連累,所以,項寧要救他們,也許縱然已經來不及了,但至少要讓他們及早提高警惕,盡量減少無辜的傷亡。
憂愁間,項寧在馬上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想要提醒他們,可是,依舊在載歌載舞,歡笑一堂的太學生和牧民們根本聽不見,喧鬧遮蓋了除他們自己之外所有的聲音。
項寧平靜無波的心有些慌亂了,他怕來不及通知那些無辜的人們,那裡有許多無辜的牧民,有許多太學府的學生,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熟識的,一起戰鬥過的,若都因為自己的連累而死了,那他一定會永遠的內疚。
緊急之中,項寧摸到了掛在腰間的號角。他非常喜歡號角的聲音,項寧覺得,悠遠洪亮的號角聲就像草原上的牧民的性格一般,豁達豪爽,所以他的身邊常常帶著一把號角。現在,項寧是非常慶幸自己這個愛好習慣。
他從腰間摘下了號角,放在了嘴邊,急促緊急的示警號聲響了起來,可營地的人們似乎太過沉浸,號角聲還是沒能引起他們的注意,項寧很著急,可這已經是如今最好的辦法了,他只能狠狠抽了戰馬幾鞭,讓戰馬跑得更快些,同時計上心來,將所學的武學靈活運用,鼓起丹田之氣,更加響亮的吹響號角。
同一時間,在他的身後數丈之外,也響起了數聲響亮的號角聲,項寧回頭望了一望,他知道是與自己十分默契的雲滄,猜到了自己的意圖,也吹起了號角。
馬蹄急驟,漸漸離營地的距離越來越近。空曠的空間內,幾聲響亮急促的示警號聲還是傳的極遠,終於引起了營地外圍負責護衛責任的騎兵們的注意。項寧這個方向的護衛騎兵發現了草原上正在吹著號角疾奔而來的幾人,在派人通報族長和領兵將領之後,這彪騎軍已經迎了上來。
「寧安,到底怎麼回事?」一馬當先的項炎迎了上來,他不喜歡太過熱鬧,卻更喜歡與軍人呆在一起,當他正與護衛騎兵的軍官交談之時聽到了項寧等人吹起的號角,因此不放心的項炎也跟了出來看看情況。
「敵襲。」項寧的馬速極快,只來得及吐出了這兩個字,戰馬便已經讓過了迎來的騎兵,從空隙之中穿過,依然向營地內奔去。
敵襲?少年老成的建寧王初始有些並不相信,此處雖然距離項城百里,但依然是欽察草原的核心地帶,強大的部落遍佈,也是欽察都護府戍堡和城鎮的遍佈之處,防衛力量極為強大,更何況項城來的護衛軍和此處的部落士兵加起來也不少,怎麼會有敵人在這裡敢襲擊他們。繼而,項炎又變得將信將疑,對於如今項寧的為人,他自問還是瞭解的,那是句句真實,從不會無的放矢的說廢話,既然他說有敵襲,那一定是有根據的。
項炎也來不及跟後面跟來的雲滄等人打招呼,便調轉了馬頭,決定跟過去看看,只是剛剛接近營地,便看到項寧再次從營地中打馬而出,撥轉戰馬繞著營地的邊緣繞了起來,顯然想要從這邊繞到營地的對面去。項炎便立即偏轉了馬頭,甩鞭直接跟了上去。
項炎原本想要直接從營地中央穿過去,可是營地裡面的人太多了,縱是他騎術再好,也是毫無辦法,因為他眼前的人群太密集了,根本沒有供戰馬擠過去的縫隙,可他還不能完全確定危險是什麼,自然不能大喊大叫的讓人們讓路,否則,若是引起恐慌,那就會極為麻煩,當真正遇上襲擊的時候,結果也會更加不妙。
他只能在人們驚異的目光中調轉馬頭,拚命的策馬狂奔。他在馬上粗重的喘著氣,他感覺周圍彷彿有無數堵牆面在向他壓來,氣氛壓抑極了,作為深入到骨子裡的特種兵,他從沒有這樣過。實在是因為他又回想起了他所看到聽到的那一幕,他是軍人,殺過不少人,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那支黑暗騎兵的可怕,他們帶給自己的壓力實在是太沉重了。
項寧拐了一個彎,繼續策馬奔跑了一會兒,方才勒住了戰馬,他的眼前是一片空曠無際的草原,而身後,則是依舊傳來陣陣歡笑聲的營地。
項寧端坐在馬上,銳利有神的目光望向了面前的草原,明亮的月光下,眼前視線所及之處,卻是空無一人,除了風兒吹過,草兒拂動之外,眼前的一切都是分外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