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綁匪玩了一天的牌,中途不斷抽煙,以致房間裡滿是濃濃的煙味。他們中午吃自帶的乾糧,可能怕喝酒誤事的緣故,他們並不飲酒,只喝汽水。燕九一天極少講話,對其他三個同夥的行為,他採取完全忽視的態度。他長時間靜立,或者去外面透透氣,等待手機的響起。他跟他們不一樣。他是道上名聲赫赫的殺手,佣金千萬以上。他們是僱主派來協助看守的小羅嘍,不值一提。燕九擅長殺人,不擅長綁架,若不是僱主要求必須營造出綁架的騙局,等時間到了才能撕票,他早就殺完人,一走了之了。僱主先前說目標多麼多麼厲害難搞,隻身打倒一片道上高手,他還當是多麼有挑戰性的任務,煞費很多周折,不想卻是一個柔弱的小女生,真是大材小用。
季末然一天沒吃沒喝,不是她自己要絕食,是綁匪連一滴水都不給喝。元明希醒來後就唔唔亂叫,嘴裡被塞滿,也聽不清她在唔唔什麼,不過在一個綁匪給了她幾耳光後,她就老實下來,不敢哼哼了。綁匪同樣沒給她任何食物,甚至沒抽出她嘴裡的布條,似乎不想讓她講話。不知道是餓的還是嚇的,元明希下午又昏睡過去。
季末然覺得很奇怪,綁匪一直沒有再給媽媽打過電話,難道他們不要贖金了嗎?她瞇眼望著門外燕九的背影,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很恐怖。她略微動動袖口,那裡藏著安澤給她的一枚刀片,她可以偷偷割斷繩索,問題是她沒有把握打敗門外那個男人。他們連水都不給喝,看來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季末然索性沉下心來,慢慢調整氣息,屏住心神,盡量少消耗能量。
……
短短一天,季氏的股票狂跌。儘管江城媒體受壓沒再鋪天蓋地的報道,但季氏繼承人身亡的消息依然不脛而走,眼看股價一跌再跌,季家依舊三緘其口,連個出來鎮場子的人都沒有,大小股東不得已紛紛拋售股票。股價像瀑布水一樣飛流直下。
顧長青一直守在辦公室裡的電腦前,喝著熱茶,打著電話,看著股市。經過這幾年暗中收購,他手上共持有百分之五的季氏股份,不過都是以散戶的名義購的,其他人並不知曉。現在,他把手裡這百分之五全部低價拋了出去。人們都有隨眾心理,百分之一的股份變動都能引發股市動盪,何況是這百分之五放出去。果然,和他預計一般,低價拋售股票的大小股東越來越多,股價持續走低。
只要季末然不出現,季氏股價只會一直往下跌,公司高層也會內鬥不止,無暇採取應對措施,董瑞華就不用提了,那個感性的女人還在為贖女兒的事焦頭爛額。
兩天,再拖兩天,季氏股價必然會跌破百分之五十,到時就是他出手的時候。他已經調集好資金,時機一到,就全部投入,以超低的價格狂購季氏股票,加上之前拋售出去的錢,起碼能回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到時,董瑞華一千萬贖金應該已經送了出去,他再吩咐綁匪撕票,正式結束季末然的生命。季末然一死,她手上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只能轉到她的唯一監護人董瑞華手中,自己和董瑞華是夫妻關係,對半也能分得百分之三十,再加上董瑞華手中原有的百分之十,這樣算下來,他總共可以持有百分之五十五,成為季氏第一大股東。更何況,他有的是辦法讓董瑞華因為喪女悲傷過度而「精神失常」,喪失正常行動能力。
不能馬上撕票只是為了營造出綁架的假象,永遠不讓人懷疑到自己頭上,為此顧長青可是把女兒都暫時賠進去了,反正他早跟綁匪打過招呼,季末然死後,元明希會被安全送出國,避開這段時間的風頭。就是為了萬無一失,他沒有事先告訴明希這一點,反正事後她總會明白自己的苦心。
顧長青全身放鬆坐在搖椅上,有節奏的左右搖擺,一副乾坤在握氣定神清的模樣。他精心謀劃了很多年的大事,儘管中途發生了一些變故,但總算要成功了,而且比他預定的時間提前了很多年。
季老爺子,你在地下看到這一幕,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裡爬出來?哼哈,我倒是很期待呢!你放心,季氏在我手上會迅速破產的,我會秘密轉走你辛苦一輩子打拼下的所有財產!
……
偌大的客廳裡沉寂如冰,董瑞華和范小花都沒有講話,兩人守著一台電話機眼巴巴地等待。這等待如此漫長,直到月亮升起又落下,新一輪明日懸掛東方。
午夜,尖銳的鈴聲再度響起。董瑞華急迫的拿起聽筒,小心翼翼吐出一聲嘶啞的「喂?」
「錢準備好了嗎?」惡狠狠的聲音。
「好了!都準備好了!你們不要傷害我的女兒!」董瑞華握緊聽筒,急急囑咐。
「少廢話!半個小時之內把錢打入我提供的銀行賬號!遲一秒鐘少一分錢你就等著為女兒收屍!」
「可是……」董瑞華話剛出口,電話便被狠狠掛斷。緊接著,她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寫有銀行賬號的短信。
范小花隨即接到一個電話,「怎麼樣?」他問。
「通話時間太短,剛剛探測到在西郊部位信號便中斷了,推斷歹徒是老手,非常狡猾!」那端,沉穩的聲音匯報著。
「可惡!你再迅速查查這串號碼和這個銀行賬號!」范小花迅速報出了歹徒發短信的手機號和銀行賬號。這件事不方便報警,但梁門內有不弱於警方的偵探力量,只盼能早點探到季末然所在的方位。
董瑞華面色蒼白,嘴唇發顫的問:「你說他們收到錢後會不會撕票?可是現在不打錢又不行,我怕他們拿不到錢更亂來……」董瑞華焦急擔心,但她並不愚笨,若一手交錢一手交人還能心安點,眼下這種誰知道錢打過去後人會被怎樣處理。但對方又不肯跟她談判……
范小花眼神很冷,「我總覺得這綁匪很奇怪,似乎在拖延時間……不行,我得出去找找!伯母你先去銀行,我會派人隨行保護你!不要心急,下次他們打電話來你盡量拖延時間,只要探測出他們的具體位置就好下手了!」
范小花安撫完董瑞華後匆匆出了門帶人朝西郊方向駛去,他柳眉微蹙,心頭突突直跳。他瞭解季末然的身手,一般綁匪應該奈何不了她,說明綁架者不是普通道上混的,很有可能是專人僱傭的厲害人物,這樣的話情況就更危急了。半個小時後,會發生什麼呢。
……
盛夏時節,清晨的日光也分外明艷,將偏遠郊區映照得一片清亮。通體黑色沒有牌照的小車停在路邊樹蔭下,蕭易宸推開車門走下來,從保鏢手中接過一台望遠鏡,搭在眼簾上遠望。
兩個月了,從她默認不想見到他已經兩個月過去了,蕭易宸以為自己短期內再不會踏入江城半步,這裡似乎到處都是她的氣息,擾亂著他的心神。離開艾斯,回到京都,他把自己投入無休止的忙碌中,為即將到來的家主之爭拼盡一切。所有人都以為他萬分稀罕家主這個位置,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爭,不過是因為不爭的話,他不知道該做什麼。
沒日沒夜的忙碌,生活的每一瞬似乎都被填充的慢慢的,但不知為什麼,他還是覺得空落,無邊無際的空落。強行忘記與她有關的過往,恢復以往的生活,不曾想,一個簡單的新聞網頁勾起了所有的回憶,清晰而深刻,恍如眼前。原來根本未曾遺忘,它一直都埋在心底某個角落,寂靜的生根。
她意外身亡?怎麼可能?那個淡漠微笑的女子,那個聰明機智的女子,那個神秘多變的女子……她意外身亡?
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蕭易宸呆愣在電腦面前,久久不曾動彈,直到手下前來匯報工作才把他驚醒。然後,他迅速調集手下前來江城,他一定要見她一面,無論如何。
在路上時,蕭易宸便命人監控季家電話和每一個進出的人,終於探到季末然不是身亡,而是被綁架的消息。通過調查每一個打入季家電話的號碼,他迅速鎖定了方位。這調查本是複雜的事情,但因為蕭易宸回京都後正式接管了原先的勢力,手下人才濟濟,儀器設備也很先進,調查就顯得輕而易舉。
蕭易宸放下望遠鏡,什麼都沒有看出來。他說:「全部出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
不需要多吩咐什麼,這些手下都是這些年來專門為他培養的,任何一個放出去都可以獨當一面。蕭易宸已經給他們看過季末然的照片,告訴他們此行只有一個目的,找到她,保護她!
季末然,你還是不想見我嗎?可是我來了……不來的話,我不安心。
從出生就是按照別人的要求而活,極少任性妄為過。唯獨你,給了我任性妄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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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天漸漸暖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