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此時,覺得眼前很亮很亮,他睜開眼睛看了看……發現是白茫茫的天空。
很高很高的天空之中,一片一片的雪花飄落下來。
良久,展昭才意識到,自己躺在地上。
轉過臉……先映入眼簾的,是幾朵黃色……或者說接近金色的,十分漂亮的花朵。
展昭盯著那幾株花看了良久,他記得這花叫冰凌花,也叫福壽草。魔宮的山頂上就有這種花,十分的漂亮,有些像是開在地上的臘梅花……
展昭坐了起來,放眼望去,就發現自己坐在一個碩大的山坡中間,四周圍冰雪覆蓋,而覆蓋在冰雪之上的,是佈滿了整個山坡的冰凌花。可能景象實在是太過壯美,搞得展昭都來不及想……自己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展昭站了起來,斜坡的下邊,是連綿的冰山……山脈之雄偉,一望無際地鋪開,延伸到遠方。
展昭意識到,自己是在某座山脈的山頂斜坡的位置。抬頭往上看了看,山頂就在眼前,於是……展昭伸手輕輕一按地面,縱身一躍,飛上了山頂。
等他站到山頂,展昭傻眼了。
就見白雪皚皚的山頂,也是大片大片的冰凌花,而在花的正中間,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莊園。
展昭盯著山莊看著,發現山莊的大門開著。
展昭走向門口,覺得是不是該過去問問這是什麼地方,就聽到「叮鈴……叮鈴……」的鈴鐺聲音傳來。
展昭微微一愣,低頭……就看到腳邊,出現了兩隻胖乎乎的白狐狸。
展昭盯著狐狸看了起來,覺得有些眼熟,這不就是小四子的那幾隻小銀狐麼?怎麼跑這兒來了?
正這時,聽到腳步聲。
「啪嗒」一聲,大門裡,蹦出了一個小孩兒來。
展昭眨了眨眼……就見那是個穿著黑衣服的小娃娃,五六歲的樣子,長得……好像小四子!不過沒小四子胖,而且也比小四子活潑。
他三兩步竄出來落到了雪地上,就開始喊,「快點快點!」
不多久,另一個小孩兒跑了出來。
展昭歪著頭看了看,那是個一身白衣服的小娃娃,長得跟個冰雕的人偶一樣,十分的漂亮。
展昭正納悶,就見那幾隻小狐狸都跑了過去。
展昭數了數,正好七隻小狐狸。
小狐狸們在門口坐了一排,這時,大門裡面,一個一身銀色長袍的男子走了出來。
那一瞬間,展昭彷彿產生了一種錯覺……那個男人好眼熟,身材和白玉堂接近,但是更瘦一些,氣質有些像公孫,書卷氣很重。那人二十多歲年紀,一頭長發過腰,容貌俊美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靈氣。
展昭深吸了一口氣,莫名的,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好像站在夢境之中,那個人舉手投足,帶著一種夢中人的不真實感覺。
那人走了出來,一手拽住準備往西邊跑的黑衣服小孩兒,道,「往東邊下山,往西邊走會倒霉,往東邊走能撿錢。」
黑衣服小孩兒轉了個身,「神棍,你說的。」說完,和那個白衣服小孩兒一起往東邊跑了。
那個白衣人對那群狐狸一指宅子,「回家等著,晚上給你們帶好吃的來。」
七隻狐狸,乖乖地跑進屋了。
展昭盯著那人雪中的側臉看著,這張臉好熟悉……他見過!
展昭瞬間想到了那尊白玉的銀妖王雕塑。
想到這裡,展昭張大了嘴,他此時意識還是清醒的,覺得自己估計又是中了什麼紅花毒了?做奇奇怪怪的夢,而且銀妖王和那倆小孩兒的狀態,應該是看不到自己……等下!
展昭一驚!銀妖王帶著兩個小孩兒,那倆小孩兒豈不是……
展昭跑上前了幾步,盯著那兩個回頭催銀妖王的娃娃看……那個白衣服的,從小就一股子仙氣的,一定是天尊了……而那個黑衣服的,是他外公?展昭忍不住想笑,果真和天尊說的一樣,和小四子很像啊。
展昭正出神,就見銀妖王突然回頭,看著他的方向。
展昭一愣。
銀妖王盯著他的方向看了看,又望了望四周,似乎是感覺到了這個方向有什麼,但是又看不見。
良久,妖王笑了笑,問,「你來啦?」
展昭眨了眨眼,張著嘴發呆,不知道該說什麼。
「來了兩次啊……是你,還是你後代啊?」妖王問著,隨後點了點頭,「哦?是後代啊……甚好。」說著,轉回頭看前邊兩個小孩兒,「那小子,真的有後代啊。」
展昭愣了愣,隨後點了點頭,道,「嗯!他倆現在過得很好。」
妖王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微微地笑了笑,點頭追著倆小孩兒去了。走出老遠,突然回過頭,對著展昭的方向喊,「你往西走,一直往西走。」
說完,跟著倆小孩兒下山了。
展昭目送這兩人離去,輕輕歎了口氣,轉回頭,往銀妖王指的西邊走了。
西邊是個山坡,山坡兩邊是極寒的冰原,不向陽,所以花草少,但是一路往山下走,可以看到一些站在冰原峭壁上的山羊,頂著個大大的盤角,飛簷走壁之中。
展昭正看得出神,眼前一陣冰霧過……四周圍都被濃霧遮蔽了。
展昭前後看不到十步的距離,灰濛濛的,就剩下腳下一條路。
展昭從懷裡摸出了個小巧的司南,選了西邊的方向,繼續往前走。
沒走多久,濃霧突然散去了。
展昭站在一處山坡上,還是雪山冰蓋,雪松林海,說不出的壯麗,他順著一條小路往山上走,走到山頂,回望……
此時,天空放晴,四周圍視野開闊。
展昭發現自己站在一座雪山之上,山下是廣袤的平原,有大批的野馬群正奔騰而過,峽谷和冰川一望無際……
展昭莫名想到了一個地方——這裡是不是天山?
回過身,就看到身後有一座莊園。
這莊園,規模和剛才看到的那座差不錯,門口,堆著一個巨大的雪兔子。
展昭盯著那兔子看了看,差點笑噴出來……就見那隻兔子板著臉,面無表情特別拽又特別酷的樣子。
而那隻兔子肚子上,有人用黑乎乎的煤球寫了一行字——玉堂是大笨蛋!一點都不可愛!
展昭忍俊不禁,再看看那兔子,真的和那耗子有三份神似。
這時,就聽到「吱呀」一聲,山莊的大門被推開。
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兒,提著個小木桶走了出來。
走到那個雪兔子前邊瞧了一眼,無語地扶額。
單單從這個動作,展昭就叫了出來,「玉堂!」
……
那小孩兒突然回頭看了看。
不過他的視線從展昭身上掃過,又左右看,搔了搔頭,似乎疑惑。
展昭笑了,連搔頭的動作,都和白玉堂一樣。
小孩兒從木桶裡拿出一把鏟子,用雪,將兔子肚子上黑乎乎的字蓋掉。
盯著那隻兔子看了一會兒,小孩兒突然瞇起眼睛,扭臉,嘀咕了一句,「一點都不像!」
說完,提著小木桶,到一旁去鏟了些乾淨的雪,提著到空地上,開始堆雪人。
展昭走過去,蹲在那小孩兒旁邊,瞧著他堆雪人。
這小孩兒,絕對是小時候的白玉堂!展昭十分肯定。
只見他堆啊堆,堆了一隻很可愛的雪貓出來,想了想,又在那隻大貓的腦袋上,放了一隻神氣活現的小老鼠。
展昭嘴角抽了抽,果然這耗子從小就勵志要爬到小貓頭上去。
「玉堂!」
這時,就聽到門內有人喊……聲音無比的熟悉。
展昭抬起頭,就看到天尊拿著副碗筷跑了出來,「吃飯啦。」
小白玉堂站了起來,看看天色,「那麼早吃飯?」
「吃了飯咱麼要去映雪宮,你外公做壽辰,你娘昨天派人送信來了,讓我們早點去。」
「哦。」小白玉堂拍了拍手上的雪花,想進門,不過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伸出手指頭,在那隻小貓的鼻子下邊,畫了一張笑瞇瞇的貓唇,兩邊翹著,瞬間,那隻小貓壞壞地笑了。
白玉堂滿意地點點頭,跑進院子裡去了。
展昭有些茫然……如果之前看到的是銀妖王,天尊和他外公小時候,那就是一百多年前。可現在是白玉堂小時候,也就是二十多年前……自己只是走了幾步路而已,時光錯亂了麼?同時,展昭更確定,自己是在做夢!
展昭又拿出司南……是要往西走麼?那之後,會碰到誰呢?
展昭繼續走,走下了天山之巔,走到了一條峽谷邊……忽然,就聽到馬蹄之聲。
展昭微微一愣,低頭看,只見黑壓壓一片從峽谷之中席捲而過,就見是幾千鐵騎行軍而過,馬蹄揚起了雪花。
展昭一眼,看到了那一面軍旗。這軍旗之上既不是熟悉的「趙」字,也不是前朝的「唐」字,而是一面從來沒見過的旗子。黑色的旗幟上,有一個白色的「鷹」字。
展昭微微一愣,是之前龐太師他們說的,鷹王!
展昭實在是忍不住對這個神秘人物的好奇,一躍……跟著馬隊走了。
那馬隊狂奔,衝進了一座塞外的城池。
展昭站在城門之上,驚駭地看著這座城池的規模。
展昭覺得自己可能產生了幻覺……這是建造在塞外的長安麼?這城市的規模起碼是開封的兩倍,氣勢磅礡,遠處,是無比雄偉的皇宮。
展昭愣了良久,踩著屋頂,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皇宮門口,那隻鐵騎停了下來,一位大將軍翻身下馬,直奔宮內。
展昭一直跟著他,看著他跑進一座宮殿,進了一間書房,「啟奏鷹王,七教教主全部擒獲,已押送至刑場。」
在一張書案後邊,站著一個正在看圖紙的男人,他身材高大威武,抬起頭的瞬間……展昭幾乎叫出聲來——外公!
展昭面色嚴峻。有些事情,身邊的人諱莫如深,但不代表他是個糊塗蟲,果然……是真的!這就是鷹王!單單就這張臉,還有這一身的氣度,絕對和他外公有脫不掉的血緣關係。
鷹王聽到那位將軍的回稟之後,輕輕點了點頭,「都殺了吧。」
「是。」那將軍出去了。
展昭知道,這估計是當年鷹王下令斬首七個邪教教主的事情……那豈不是也有邪羽?展昭記得太師說,當年邪羽之子跑掉了,於是,展昭雖然很想多看看鷹王,但是還是跟著那個將軍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刑場,就見好多好多百姓在圍觀,刑場之上,七個死囚跪在那裡,儈子手的鬼頭刀明晃晃的。
那大將軍到了監斬官身邊,「皇上有旨,斬首!」
監斬官直接令牌扔了出來,隨著人群發出驚呼聲,七個邪教之主,人頭落地。
就在此時,展昭的目光忽然被人群之中的一個身影所吸引了。
展昭一眼就認出,是那個人!
哪個人?那個目光的主人!在肖長卿被抓之後,展昭衝出客棧,抓住了狐狸尾巴的那個人!
展昭趕緊穿過人群,想去抓那個人。
只是人實在是太多,展昭最近的時候,幾乎跟那人只相差一臂的距離,展昭伸手,差點就能抓住他了……然而,人群將他們擠開了。展昭就聽那人嘴裡唸唸有詞,「將鷹王之後,趕盡殺絕,一個不留!」
展昭愣神的當口,一大群人湧來。
等展昭最終分開人群衝出了重圍,卻發現有些不對。因為他剛才看監斬的時候,還是晌午,可此時,天已經黑了!
展昭看了看四周,是華燈初上的街市,而四周行人如織,街市又有些熟悉……似乎是,常州府?
展昭正不解,迎面,一個人走過。
展昭回頭……是殷候。
「外公!」展昭叫了一聲追上去,但是殷候卻沒聽到一樣,繼續走。
展昭莫名覺得,殷候好像是……年輕了一些。
正這時,就見斜刺裡一個人影衝了出來,跑上前一把抓住殷候的胳膊,「看你往哪兒跑!」
展昭微微一愣,盯著跑出來的那人看著。
就見那是個二十來歲的清秀女子,穿著一身水色的長裙子,白色的腰帶,月白色的袖子。展昭呆呆看著那女子,和自己……有些像!
展昭揉了揉眼睛——真的……好像!
那女孩兒抓著殷候的袖子不撒手。
殷候無奈看她,「你別跟著我了,會短命的!」
那女孩兒一挑眉,「不怕,我命硬!」
殷候望天,接著走。
女孩兒追上兩步,仰著臉跟殷候說,「我餓了。」
殷候瞧了瞧她,歎氣,「那去吃麵吧。」
「一起,你請客!」女孩兒拉著殷候進一旁的酒樓,邊介紹,「這家酒樓的雞蛋面很好吃!」
展昭仰起臉看了看那家酒樓,無語——這是常州府的一家酒樓,自己經常跑這兒來吃雞蛋面。
展昭跟著走了進去,大堂裡卻不見兩人,又追上樓。
可是上了二樓,撩開一串珠簾進門,卻感覺房間無比的熟悉。
展昭微微一愣,這是魔宮裡,他外公的房間。
他外公的房間據說這麼多年一直沒有變過任何的擺設,就是外婆當年住的時候的樣子。
展昭正愣神呢,就看到屏風後邊,有個挺著肚皮的女子走了出來。
展昭愣了愣,就見就是剛才拽著殷候去吃麵的女孩兒,這會兒看著沒那麼稚氣了,長大了……還胖了些,大概跟懷孕有關係。
就見她走到桌邊坐下,微笑著,輕輕摸了摸肚皮,低聲說,「有你就好了,以後咱倆能一起陪他了。」
展昭靜靜地坐在一旁,瞧著她,就見她的雙眼含笑看了看肚子,又抬眼望著外邊的院子。
展昭順著她的視線望出去,就見殷候和天尊兩人都在院子裡呢,眼前擺了一大堆的書籍,還有幾個不認識的老頭。
「要個蘭字吧!」殷候道,「姑娘家蘭字好聽。」
「再要個瓷字吧!」另一個掐著手指頭的老頭說,「瓷字消災解難的。」
「蘭瓷?」天尊摸著下巴,邊問一旁的老頭,「確定是閨女?」
那老頭摸著鬍鬚,「嗯!是個閨女。」
「那就叫殷蘭瓷?」殷候將名字寫在紙上,似乎還挺滿意。
展昭笑了,原來是在給他娘取名字啊。
正在這時,展昭感覺一隻溫熱的手,輕輕地摸到了自己的面頰。
展昭微微一愣,轉過眼,就看到他外婆,正伸手,輕輕摸著他的面頰,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展昭愣了,良久,叫了一聲,「外婆。」
她外婆淺淺地笑著。
展昭也笑了,眼前的景象,漸漸地開始模糊,但是面頰上溫熱的觸感還在,耳邊,還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貓兒?貓兒……」
展昭緩緩地睜開眼,就見白玉堂坐在他身邊,而他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白玉堂長出了一口氣,「總算醒了,被你嚇死了。」
展昭恢復清醒之後,似乎很困惑,看著白玉堂,「我睡著了?還是暈過去了?」
「是睡著了。」白玉堂道,「你睡了一整天。」
展昭張大了嘴,「難怪做了那麼長的夢……」
白玉堂看著展昭,忽然笑了。
展昭有些不解。
白玉堂戳了戳他下巴,「你這夢估計是挺有意思。」
展昭好奇,「你怎麼知道。」
白玉堂一笑,「因為通常情況下,你如果知道自己睡了一整天,會說的第一句話估計是『難怪那麼餓』……」
展昭哭笑不得。
看了白玉堂一會兒,展昭忽然問,「你記性是不是很好?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麼?」
白玉堂不明白展昭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不過點了點頭,「大概吧。」
「那你小時候,有沒有在天山上,你師父堆的雪兔子旁邊,堆一隻小雪貓,還在貓頭上放了只小老鼠?就在你們去給你外公祝壽前不久,大概四五歲的時候……」
展昭的話說完,白玉堂難得地露出了怔愣的表情,張著嘴看著展昭。
「你怎麼……」白玉堂說不上話來,但是展昭卻伸手捧住他腮幫子揉臉,「小時候可愛爆了!可惜啊,剛才有捏你兩下就好了!」
眾人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場景。
殷候微微一笑,「他外婆以前也這樣過一次,蘭瓷沒繼承下來那種天賦,沒想到,昭卻繼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