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理寺的天牢裡。
包延和包福盯著眼前的幾個菜,一碗米飯兩個饅頭還有一壺小酒發呆。
包福戳了戳糖醋魚,燒得可新鮮了!
「啊!」
包延剛剛拿起筷子,包福突然一驚一乍地叫了起來,驚得包延筷子都掉了,睜大了眼睛看他,「幹嘛你?」
「我知道了少爺!」包福哭喪著臉說,「人家不是說麼,死前那餐飯最好了,是不是我們剛才頂撞了軍爺要被殺頭了?怎麼辦啊少爺,不如我們告訴他們老爺是……唔。」
包福話沒說完,包延撲過去一把摀住他嘴。
「胡說什麼你!」包延順手敲他腦門,「開封治安屬開封府管轄,大理寺是主管刑獄的,審案基本是督辦,要和刑部共審,它判的一切案子還要丞相過目。」
包福揉了揉腦門,歪頭「然後呢……」
包延瞪他,掐著他耳朵,「你忘了丞相是誰啊?你個小笨蛋!」
包福愣了愣,抓腦袋,「對哦!」
包延往他碗裡夾了一筷子菜,「趕緊吃飯!」
說著,兩人都吃起飯來。畢竟年紀也不大,倆半大小孩兒,吃著吃著就開始討論菜味道不錯啊!尤其糖醋魚燒得這麼像太白居的呢?殊不知就是從太白居買來的。
龐煜靠著草堆瞧著兩人,有些想樂,這什麼情況?倆傻帽麼?
包延嚼著拍黃瓜,看到龐煜躺在草垛上看著他們,就問,「你吃麼?」
龐煜一聳肩,「不餓,我過會兒再吃。」
「哦。」包延點點頭,他從小接受他娘教導,食不言寢不語,於是乖乖接著吃飯。
「你倆犯什麼事了?」龐煜好奇,能進大理寺的基本都是重犯,這倆少年一個書獃子加一個小書僮,能幹什麼壞事?而且還和自己關在一起,有些奇怪。
「不知道。」包延一臉鬱悶地搖頭,放下飯碗,「途中看到兩支人馬在城外大打出手,我不過和一位軍爺理論了幾句,就被抓了。」
龐煜更納悶了,「跟人衝撞了幾句就關進來了?你叫什麼?」
「我叫包延,他是包福,你呢?」包延問,「你怎麼進來的?」
龐煜歎了口氣,「我叫龐煜,我也什麼都沒幹,不過就要被叛殺人罪,等著一個月後問斬。」
包延倒是意外——因為龐煜看著像個紈褲子弟不過不像是窮凶極惡,會殺人?
包福趕緊拽住自家少爺,那意思——殺人犯哦!要小心。
包延想了想,突然皺著眉頭看龐煜,「等下,你叫龐煜?剛才那個公公叫你小侯爺……」
說到這兒,包延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是小螃蟹?!」
龐煜嘴角抽了抽,隨後一轉身,繼續睡覺,屁股對著包延。
包延眨眨眼,一旁小包福拽了拽他袖子,「少爺你怎麼一見面就給人家取綽號?」
包延倒是也覺得直接叫出來是有點失禮——雖然外人都這麼說,皇朝有個大奸臣是太師龐吉,他的兒子安樂侯龐煜是個不學無術的小螃蟹。
還是那句話,包延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覺得畢竟都是些傳聞,也沒親眼見過,就以訛傳訛不太好,另外……龐煜說他是冤獄,包延倒也相信!這大理寺貌似是不太靠譜的!
於是,包延夾了幾筷子菜,抱著飯碗拿著筷子到了龐煜身邊坐下,問他,「他們怎麼冤枉你了?」
龐煜瞧了他一眼,無奈,「你問來幹嘛?」
「你要是冤枉的,就給你申冤啊!」包延挑出魚骨頭,「你去開封府申冤了沒有?」
龐煜聽到開封府,似乎心情好了些,「倒是說了等包大人回來再審我的案子……不過他跟我爹不對付,誰知道會不會幫我……」
龐煜本是隨口說一句,包延眼睛都瞇成一條線了,「包大人自然是公正廉明的!」說完,連飯都不吃了,將飯碗放下,「你說說,他們怎麼冤枉你了?!」
龐煜見包延這麼激動,還納悶,「你那麼激動幹嘛?對了,你也姓包,你該不會是……」說著,龐煜樂了,「哈哈,不可能不可能!」
包延眉頭都皺起來了,「什麼不可能?」
「哦……包大人怎麼可能有你這麼白的兒子。」龐煜說著,噗嗤一聲,「不過老包的娘子應該也挺黑的,兒子一定是個小煤球……哎呀!」
龐煜正自個兒樂呢,突然,包延撲上去就掐他脖子,「你敢說我是小煤球,你這小螃蟹!」
「我哪兒有說你,我說的是包大人的兒子!」龐煜覺得莫名其妙,這書生怎麼脾氣這麼暴躁?
可包延更來氣了,「打的就是你,你這小螃蟹,我娘可白了!叫你胡說八道!」
龐煜挨了半天打,突然搔了搔頭,問,「你剛才說什麼?你真是包大人的兒子?!」
包延斜著眼睛瞧龐煜,他倒是不怕龐煜誤會他承父蔭什麼的,因為要論靠爹爹的大飯桶,誰都比不上龐煜!
「你不是小侯爺麼。」包延打得龐煜滿腦袋包,覺得龐煜一點戰鬥力都沒有,不解,「誰誣陷你?」
龐煜坐起來,看端起飯碗繼續吃飯的包延,「你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不是相信你。」包延嚥下嘴裡的飯,補充,「是給你申冤的機會!」
龐煜嘴角抽了抽,問包延,「還有飯菜沒有?」
「還有饅頭和菜呢。」包福吃完了正收拾東西,見龐煜想吃,就將菜碟端過去。
龐煜拿著筷子夾醋溜肚片就饅頭吃,邊跟包延細說那天的遭遇,以及之後方家怪異的舉動。
包延聽了,倒是也有些納悶——方家人圖什麼呢?真想為方俊討回公道更應該秉公辦理,不然殺錯人豈不是讓兇手逍遙法外?這樣子,倒好像是只想龐煜死……
……
展昭跑去大理寺,問了大理寺卿,牢房裡那位公子犯了什麼罪,為何跟龐煜關在一起。
大理寺卿見是展昭,也不隱瞞,將八王爺交代的事情說了一遍。
展昭一聽就明白了,八王爺又花肚皮了,不過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於是展昭請大理寺卿多加照顧包延,就走了。
倒是大理寺卿一頭霧水——那是包大人的兒子?好白!
展昭都來了大理寺了,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於是和白玉堂一起暗中潛入了挺屍的院子。
方俊的屍體被收藏在大理寺的地下冰窖裡,不是輕功好就能進入的。
展昭蹲在暗中觀察了一下地形,皺眉,問身邊的白玉堂,「怎麼進去?」
白玉堂一挑眉,「最好是我二哥在,挖地道進去!」
展昭摸了摸下巴,「貌似有點難度……」
「四圍都有看守。」白玉堂提醒展昭,而且風格不太像是皇城的守衛。
展昭皺眉,「這方霸怎麼一股子想謀朝篡位的感覺?他真的有這底氣啊?不怕趙普剁了他?」
白玉堂乾笑了一聲,「人家有鬼將麼,估計不怕。」
展昭望天。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展昭戳了戳白玉堂,「想個法子進去!你鬼主意多!」
白玉堂倒是有些受寵若驚,「誰鬼主意多?」
「你是老鼠!」展昭正色,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老鼠……」
白玉堂見展昭托著下巴瞇著眼睛,一臉——我有鬼主意了的樣子,就問,「想到辦法了?」
展昭對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頭悄悄說。
白玉堂無奈,「這裡就我們兩個……」
展昭繼續勾手指。
白玉堂無奈只好耳朵湊過去。
「去抓幾隻老鼠來!」展昭認真說。
白玉堂皺眉,看他,隨後搖頭啊搖頭。
「去啊。」展昭推推他,「你不是錦毛鼠麼?」
白玉堂一臉嫌棄,「你還是御貓呢,抓老鼠本來就是你的事!」
展昭無奈,「那你在這兒等我。」說完,一閃沒影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同時也有些好奇,展昭抓耗子幹什麼?
沒一會兒,展昭回來了,手裡提著個黑色的布袋子,就聽到裡邊「吱吱喳喳」很鬧騰。
白玉堂下意識地往一旁挪開了一些。
展昭瞇著眼睛對他招手——過來!
白玉堂猶豫半晌,稍微往他身邊挪了挪,警惕地看著那袋子。
展昭將袋子給他,「抓住!」
白玉堂的眼睛睜到前所未有的那麼大,驚駭地盯著展昭,那眼神像是在說——絕不!死也不!
展昭無語,白玉堂什麼都好,就是這愛乾淨的毛病簡直無藥可救。
「就幫拿一會兒!」展昭那樣子像是要伸手掏別的東西。
白玉堂冷靜地道,「你要拿什麼?我幫你拿!你抓緊袋子!」
展昭望天,「我腰包裡。」
白玉堂伸手打開展昭的腰包,有些不解地抬頭看展昭,就見展昭的腰包裡放著個油紙包,裡邊有抹了豬油的饅頭……一股油膩膩的味道。
白玉堂鬱悶地看展昭,「你想幹嘛?」
展昭微微一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白玉堂更無語了。
正這時,就聽到大理寺的前院突然熱鬧了起來,沒一會兒,一大群丫鬟婆子走了進來,開始掃塵。
很快,有幾個侍衛落到了他們眼前。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那是方霸安排的人馬吧?
「你們是幹嘛的?」幾個侍衛不解地問那些拿著抹布笤帚的女人們。
「我們是掃塵的。」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特別霸氣的胖阿姨走上來,「最近開封鬧耗子,各個府衙都是我們打掃和放藥的,王府、開封府都打掃過了,這會兒輪到大理寺了!「
白玉堂不解地問展昭,「她們是誰?你找來的?」
「那是!」展昭一挑眉,「那個胖阿姨是開封菜市場賣魚的王阿姨,其他的都是她找來幫忙的菜刀幫的各大幫助!」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菜刀幫?」
「那是,不瞭解了吧?」展昭笑嘻嘻,「還有燒火棍教和擀面杖派。」
白玉堂哭笑不得,「你是盟主吧?」
展昭一個勁搖頭,「盟主自然是廚房大娘!我是盟寵,你要不要入銀子做大老闆?」
白玉堂突然想糊展昭一臉豬油,不知道他會不會跟貓咪似的,舔爪子洗臉……還盟寵……
……
「鬧耗子?」幾個兵將似乎不太相信。
「唉,我說小哥!」王阿姨還挺潑辣,瞪幾個侍衛,「我們撒藥掃塵可是受的皇命,怎麼你大理寺比開封府和八王府還難進啊?」
幾個侍衛皺眉。
這時候,展昭見差不多了,就悄悄將饅頭小塊兒扔進了院子裡……隨後一抖那袋子,將耗子放了進去……
「哎呀!」
這時,一個掃地大嬸眼尖,一指,「看吶!耗子!」
「趕緊!」王阿姨和另外一個胖阿姨一把推開侍衛,「你們大理寺和開封府一樣,都有囤屍體的地方,那地方最招耗子了!開封府這幾天沒人,前天我們打掃的時候,停屍房裡兩具屍體都被耗子啃得沒人樣了!」
幾個侍衛都一驚,彼此對視了一眼……他們也知道,方霸最忌諱的就是方俊的屍體出什麼問題。萬一過幾天從地窖裡抬出去的屍體被老鼠啃了,那他們幾個必死無疑啊。
「趕緊撒藥!」幾個侍衛吩咐趕緊動手。
那些婦人們就開始打掃和撒藥了。
侍衛將地窖的門打開,有幾個婦人就用雞毛撣子趕他們,「哎呀,你們礙手礙腳的,都閃邊去,小心沾上耗子藥!」
幾個侍衛無奈退到一旁……院子裡亂糟糟的。
幾個侍衛暈頭轉向了一會兒,就見王阿姨和另外一個胖阿姨準備下地窖,便叮囑,「手腳快點!」
「知道啦!」兩個阿姨下了地窖,再看……展昭和白玉堂已經到地窖裡了。
原來,展昭的目的就是製造混亂。他和白玉堂輕功都極好,只要院子裡一亂,他倆瞅準時機趁亂進入地窖,絕對不會有人發現。
那大嬸對展昭使了個眼色,示意——你們趕緊,我給你們望風,邊說,邊順手接過了展昭手裡還剩下的小半袋老鼠。
展昭和白玉堂趕緊到了存放方俊屍體的冰棺前邊。
方俊的屍體平靜地躺在冰棺裡。
展昭掃了一眼——難怪方霸要心疼死了,方俊的確一表人才,而且高大威猛,誰兒子養那麼大,死了都要疼死!
白玉堂觀察了一下屍體,表面上並無問題,就看展昭,那意思——早知道把公孫帶來了,哪怕帶上小四子也有幫助。
展昭示意自己有招,從後腰拔出了一根筷子長短的小竹筒來。
打開竹筒,展昭從裡邊抽出了一根又細又長的銀針,這是臨行前公孫給他的,讓他萬一有機會看到方俊的屍體,將這根針插到方俊的肝臟。
展昭大致找到了位置,將銀針插了進去……等再□,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銀針,變成了黑子色!
這根銀針是公孫用草藥淬煉過的,能試毒。銀針刺入肝臟如果不變色,說明死者沒中毒,如果變色,那肯定中毒了!而究竟中的是何種毒,就要視乎銀針所變的顏色,這也是公孫要判斷的事情了。
展昭將銀針放回竹筒,隨後收好,對那兩個把門的阿姨點了點頭。
那兩人就將袋中的耗子一放,喊著就追出去了,「哎呀!果然有耗子,要咬屍體了!」
「什麼?!」幾個侍衛一驚,趕緊衝進來……
此時,展昭和白玉堂正貼著地窖的頂部,從侍衛頭頂掠過,隨後隨著兩個胖阿姨出了洞口。
展昭和白玉堂用輕功,借兩位阿姨豐滿的身軀遮擋住自己……嗖一陣風過,跑了個無影無蹤,可謂神不知鬼不覺。
兩個侍衛到地窖仔細檢查了方俊的屍體,發現無恙才鬆了口氣,上了地面,就見耗子藥都撒好了,幾個婆子咋咋呼呼準備去第二家。
侍衛將地窖的入口鎖上,抬頭詢問負責監視的幾個侍衛。
那幾個都搖頭表示並無異樣,眾人才放心,繼續看守。
……
離了大理寺,白玉堂忍不住伸手拍展昭的肩頭,「貓兒,真夠機靈的!這種招都想得出來。」
展昭笑瞇瞇點頭,「過獎過獎,老鼠給提的醒麼。」
這時,一個身影落到兩人附近。
展昭認出來,是晚他們一些到的多羅。
「查得怎樣?」多羅剛到就詢問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將結果跟他講了一下,多羅點頭,回復八王爺去了。
白玉堂問展昭,「接著呢?我們去哪兒?」
展昭想了想,「我對方霸還是有一點點好奇。」
「這麼巧啊。」白玉堂微微一笑,「我也有。」
「那就去見見這位金刀王爺。」展昭說著,就要往城門外走。
「怎麼見?」白玉堂拉住展昭。
「唉,這麼老實呢。」展昭伸手一拽白玉堂的袖子,「我是開封府的官差,他兒子死在開封了,我自然要調查調查!咱們去看看這老頭是真的死了兒子氣糊塗了,還是有什麼別的事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