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剛才還呆立不動,木頭人一樣的白衣女子,這時候卻都開始動……所謂的動,就好像是身體在輕輕地擺動,或者說有一些抖動,總之看著貌似不太安分,但要說多大的動作也沒有。
那位和杏兒很像的姑娘,一直在盯著白玉堂看,眼神沒有之前那麼空洞了,似乎是有什麼想說。
白玉堂和展昭是不通醫術的,但是也看得出,這幾位姑娘有些不妥。
而作為神醫的公孫,早就快憋不住了,但是又不好過去說,「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給你把把脈……」
正這時,就見有一個十分漂亮的婢女,托著一個大食盒過來,跟那位白髮蒼蒼的陳公公說了幾句話。
陳公公一笑,到了趙禎身邊耳語幾句。
趙禎點頭,道,「諸位愛卿及各位來使,我幾位愛妃親手做了些家鄉點心,分給各位品嚐。」
眾臣知道趙禎這幾位妃子向來聰明乖巧,也習以為常了,倒是幾位來使很驚訝,竟然能品嚐到皇妃親手做的糕點?
那位婢女提著食盒,先走到最近的八王爺他們那一桌。
見到小四子,特地多給了他兩塊。
趙普戳戳叼著糕點的小四子,「小四子,給各位叔叔伯伯分點心。」
小四子眨眨眼,就見趙普對他使了個眼色,朝著那邊幾個白衣女子一努嘴。
小四子起身份糕點,嘴裡叼著塊糕,也不知道他明白了沒。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趙普要小四子去試探那幾個白衣女子?
白玉堂微微皺眉——小四子明白他意思?
展昭下意識地看公孫。
公孫托著腮幫子對著兩人搖頭——那小呆子怎麼可能明白這麼高深的暗示,別捅婁子就成了。
小四子一桌一桌分糕點,嘴巴也甜,叔叔伯伯地叫。
眾臣現在都知道這是小王爺,加之小四子特別可愛,一個個眉開眼笑,甭提多客氣。
等分使臣的時候,那幾位使臣也知道這是趙普的乾兒子,非常和氣。
等分到姚素素那一桌,小四子伸手將糕點遞上去,管人叫「姨姨」。
姚素素伸手接了糕點,跟他道謝,邊問,「小四子,你哪兒人啊?」
小四子回答,「紹興人呢。」
「哦……」姚素素點頭,「跟展昭一樣是江南人士啊。」
對面,白玉堂微微皺眉——姚素素在套小四子的話,想套出展昭祖籍。
小四子笑瞇瞇,「是哦。」
姚素素等小四子說些別的,不過小傢伙心不在焉的,邊分這邊的糕點,邊偷偷瞧一旁目照瑭身後的白衣女子。
展昭嘴角微微地動了動——沒套出來啊。
公孫托著下巴撇嘴——他家小四子可不愛和陌生人多廢話。
姚素素見小四子沒中招,就接著問了句,「小四子,你今年幾歲?」
「五歲了。」小四子回答,心裡嘀咕——其實四歲半超過了也算五歲的對啵……
「看不出來啊。」姚素素笑瞇瞇,「有些人看著就是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我就認識一個,都一百來歲了,看著才三十來歲的樣子。」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她是認識你外公,還是認識我師父?
展昭則是皺眉,姚素素莫不是真的跟魔宮有什麼關係?不知道是忠的還是奸的,小四子會不會被套出來……
小四子聽到後,點頭,「是呀,那個叫駐顏術呀。」
說完,這邊糕點分完了,跑去了隔壁目照瑭那桌。
公孫低頭端著杯子忍笑,姚素素磨牙——這小呆子嘴巴真緊啊。
小四子到了目照瑭她們那一桌,剛才趙普是對他使了個眼色,小四子之前也在,知道眾人說這裡有個姑娘長得像白玉堂家裡丟了的一個丫鬟,貌似是叫杏兒。
剛才趙普對小四子做的眼色,小四子自然不明白什麼意思,不過他覺得,既然是熟人,那麼多分兩塊吧!
於是,小四子給那位像杏兒的姑娘一個勁往手裡塞糕點。
杏兒手裡都是糕點,小四子仰起臉對她笑,卻見杏兒的嘴巴一開一合,似乎是想說話,但是發不出聲音。
小四子心說——莫不是個啞巴?
可杏兒臉部有些抽搐,似乎很痛苦,小四子覺得該不是病了吧,伸手去按她手腕子,探探脈看……
小四子手指頭剛剛按到杏兒的手腕,一旁的目照瑭趕緊就過來,「小王爺,糕點都分完了麼?」
小四子低頭看了看空掉的食盒,點頭,「分完了。」
「那就趕緊去吃飯吧,勞煩小王爺了。」目照瑭擺明了趕小四子走。
小四子又瞧了瞧杏兒,就見她此時又變回了之前木訥的樣子,站立不動,沒有反應。
小四子跑回了公孫身邊。
公孫抱他到腿上,小聲問,「什麼脈相?」
小四子摸了摸下巴,「結脈。」
公孫聽後點了點頭,似乎疑惑。
身邊趙普可不懂什麼脈不脈的,湊過去問公孫,「什麼情況?」
「結脈是表示氣脈不順,血氣鬱結,有病的表象。」公孫瞧小四子,就見他叼著勺子發呆,就問,「還發現什麼了?」
小四子歪著頭——嗯……
公孫也不逼問他了,畢竟才一小會兒時間,能把出是結脈,已經很不錯。
白玉堂又看了看目照瑭身後眾人,剛才那短暫的不安之後,又恢復了石頭人的表情,變來變去,究竟什麼玄機。
正在疑惑,就見黑影匆匆跑了進來,湊到趙普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趙普嘴角一挑,「來了啊?」
黑影點頭。
趙普就對上邊趙禎使眼色。
趙禎淡淡一笑,繼續喝酒。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之前趙普他們一大早說要準備什麼,還說有好戲看,莫不就是這個?
正想著,就有侍衛來稟報,說西夏使者來了。
重臣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西夏使臣所在的席位,已經來了幾個人了,怎麼還來?
再看那西夏幾個使臣,臉色那叫一個白,神情那叫一個尷尬。
趙禎佯裝不知,問,「西夏使臣,莫不是有兩位?」
侍衛回稟,「來的是西夏護國大將軍,閔拓羅。」
「哦……」趙禎臉上瞭然的神情,不過在熟悉他的眾臣看來,皇上眼裡笑容滿滿。
來使基本都不是什麼大官,可這閔拓羅,乃是西夏的護國將軍,地位相當於趙普在大宋的地位,唯一的差別就是對方並非皇親國戚。
展昭皺眉——閔拓羅這名字他可不陌生,這人今年得有個五十來歲了,乃是曾經的西夏第一猛將,當年沒趙普那會兒,整個邊關他最厲害,所有邊民,一聽到「閔拓羅」的名號立刻望風而逃。
但是趙普橫空出世之後,閔拓羅的日子可難捱了,連續三場敗仗,被打得幾乎全軍覆沒,西夏國主對他也頗有意見,很多人都覺得他老了,不復當年之勇,因此閔拓羅一直憋著口氣。
這次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來,但展昭和白玉堂大致明白趙普他們準備什麼了。
事關這位大將軍好事沒幹過幾件,壞事倒是幹了不少,原先幾次戰役,不少宋將都死在了他手中,而趙普在戰場上雖然打敗了他幾次,但此人膽小怕死,逃得很快,因此沒有命喪趙普的刀下。如今兩國已經議和,不再交戰,趙普也不好再找他麻煩,所以一直覺得太便宜他。
早先趙禎派人來告訴趙普,說探子回報,西夏除了派使臣,還來了閔拓羅。據說閔拓羅是前幾天才剛剛趕到的,好似是聽說趙普回了開封,所以專程趕來,估計是沒安好心。
閔拓羅進了花園,給趙禎一禮,說是一禮,可撇著嘴,抱拳時候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可不像是來行禮的。
趙禎輕輕一擺手,剛想說話,閔拓羅都沒搭理他,一轉身對趙普一拱手,「九王爺,別來無恙。」
趙普托著下巴心說,你真行啊,皇上話沒說完你就撇臉了,一會兒脖子都打折你。
展昭和白玉堂看著這位大將軍,倒是的確生得魁梧,皮膚黝黑還有連鬢鬍鬚,穿著一身軟甲,武器應該是卸掉了,除了說他威武,更多的是一些蠻橫。
趙禎看了看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閔拓羅,也沒動聲色,端起酒杯喝酒。
閔拓羅跟趙普打了招呼之後,回轉身,大搖大擺到了西夏官員跟前。
本來的使官只好讓出最前面的主位來給他坐。
閔拓羅一坐下,就有婢女來給他倒酒。
喝了兩口,閔拓羅開始環視四周。
展昭見此人目露凶光似乎心術不正,有些好奇他的來意。
果然,閔拓羅三杯酒下肚,就將酒杯一放,「來呀,將我的禮物帶上來,呈給大宋皇帝。」
他聲如洪鐘,冷不丁來一句,好些文臣都被他嚇了一哆嗦。
趙禎微笑,「西夏使者早已呈上貢品,怎麼還有?」
「那些是他們送的,我這份禮物,是我自己送的,怎麼能一樣。」閔拓羅哈哈大笑,邊又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姚素素,皺眉,「男人吃飯談國事的地方,怎麼還有女人?」
遠處的目照瑭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似乎有什麼心事,而姚素素可不是省油的燈,笑了笑,「我還當是誰那麼大氣派,原來是過氣大將軍,九王爺手下敗將,曾經的護國公閔將軍。」
閔拓羅那一臉的橫肉就有些僵硬——姚素素真是句句戳心窩,明著暗著說他老、說他比不過趙普,他最近的確是失勢了,但是他會討回來。
由於閔拓羅的禮物是最後到的,所以歐陽少征和鄒良都沒有檢查到,於是兩人望向趙普。
趙普搖搖頭,示意沒所謂。
陳公公就命人,將閔將軍的禮物送上來。
禮物到了院子當中,是一個黑布封套套住的方型大箱子,有些詭異。
趙禎看了看箱子,有些不解,「閔將軍,這是什麼禮物?」
「此乃祥瑞之獸。」閔拓羅得意,「可遇不可求。」
小四子坐在公孫腿上,對那個黑箱子沒什麼興趣,但是拉著黑箱子進來的那只動物,他從來沒見過,有些像是羊,但是脖子好長,乳白色毛茸茸的,挺可愛是。
小四子睜大了眼睛,拽拽公孫的衣袖,「爹爹那個是什麼?」
公孫開口,「應該是羊駝吧。」
小四子仰起臉問,「是羊和駱駝的串麼?」
「噗。」一旁趙普聽到後樂了,不少大臣也跟著笑。
趙普湊過去跟小四子說,「就叫羊駝,你喜歡?這東西吃草的,挺可愛,可以用來駝東西,我軍營裡就有,你要不要?給你弄只小的來?」
小四子張大嘴,「好啊!」
一旁展昭突然伸出兩根手指,表示——要兩隻!
白玉堂看著展昭,遲疑了一下,問,「你要弄來吃?」
展昭被酒水嗆到,無語地看著白玉堂,心說——在你眼裡我弄什麼都是回來吃的!
白玉堂不解——不吃,你弄隻羊駝回來幹嘛?
展昭摸了摸下巴,小聲說,「過幾天我外公要生辰了,送給他玩。」
白玉堂嘴角輕輕地抽了抽,良久,憋出一句,「如果我是你外公,看到這壽禮肯定抽你。」
展昭鬱悶——他就喜歡怪禮物。
展昭跟白玉堂眼神交流完了,回頭,就看到對面的姚素素,正盯著自己看,那眼神……該怎麼形容呢?
展昭端著酒杯——剛才「外公過幾日就生辰」這句話,她可能聽到了,於是這種表情,說明了什麼?
「神獸,莫不是活物?」趙禎皺著眉頭看著那個箱子,心說不會送了什麼獅子老虎過來吧,養起來還麻煩。
「並非是活物。」閔拓羅說著,掀開了黑色的幕布,打開了裡邊的箱子。
箱子的四面板被打開,眾人定睛一看,就見是一匹紅色的……玉馬。
趙禎微微皺眉,這匹玉馬手工精細,而且馬膘肥體壯,看著像是唐風古物,紅色的玉石似乎是上等血玉,應該價值不菲。
「喂。」展昭胳膊肘輕輕碰了碰白玉堂,「有錢人,看得出是真是假麼?」
白玉堂托著下巴端詳那批跟真馬幾乎等比大小的玉馬,點頭,「好東西。」
展昭皺眉,「看著很貴的樣子。」
「應該有錢都買不到。」白玉堂低聲說,「是古物,估計是哪座古墓裡弄出來的。」
趙禎看了看趙普,趙普也挺納悶,這閔拓羅怎麼了?竟然送來這麼貴一尊玉馬?莫不是有毒的?
閔拓羅一指玉馬,對趙禎說,「皇上,這尊玉馬,乃是我西征的時候,在一座西人古堡之中發現,價值連城且絕無僅有。」
說完,他就不說了,舉杯接著喝酒。
公孫瞄趙普,小聲問,「挺客氣的麼。」
趙普搔搔頭——不尋常啊。
這時,就見閔拓羅突然一捂肚子,「哎呀……」
趙普望天。
公孫瞧了瞧他——你給人下瀉藥了不成?
趙普繼續望天。
閔拓羅蹦起來要找茅房,趙禎吩咐人帶他去。
眾人面面相覷,玉馬繼續入庫。
展昭盯著那匹玉馬看,摸著下巴發呆,直到那匹玉馬被推出了院子。
「怎麼了?」白玉堂問展昭。
「呃……」展昭輕輕地「嘶」了一聲,「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匹馬。」
「和你那匹多多是有些像。」白玉堂失笑,展昭那匹火麒麟棗多多是寶馬良駒,不過展昭餵它喂得太狠了,所以那馬稍微有點胖,看起來精神抖擻,紅毛油亮油亮的。性子和展昭也挺像的,比展昭還皮,整天活蹦亂跳的。
「想不起來。」展昭皺眉,總覺得有什麼問題。
趙禎對趙普使了個眼色,那意思——算了,伸手不打笑臉人,計劃暫時改變,看看之後情況再說。
於是,趙普對已經準備好的歐陽少征和鄒良擺了擺手,那意思——算了,押後再說。
閔拓羅被下的瀉藥量不少,趙普也沒解藥,本來想公孫給他看看,但是公孫表示——不管怎麼樣,他都殺過不少宋人,拉死了活該。
趙普滿意點頭——這書獃果然對胃口。
趙禎看眾臣也吃得差不多了,就下令散席,各自回府早早休息。
眾人起身,白玉堂對展昭說,「我……」
展昭沒等他開口,就問,「你是不是像跟蹤目照瑭她們?」
白玉堂點點頭。
展昭微微一笑,「你路不熟,我跟你去。」
兩人隨著包拯出了皇宮之後,一閃,就沒了蹤影。
另一邊廂,眾人回開封府。天太晚了,小四子很困很睏,於是就趴在趙普肩頭睡著了。
公孫提著大包小包,都是皇妃特地叫人送給他,帶回去給小四子吃的點心,「皇妃那麼和氣的麼?」
趙普抱著小四子,邊走邊笑,「那可不,趙禎每天那麼忙,要是後宮再吵來吵去,那可真要救命了。」
「唔?」
趙普話說完,就見小四子突然抬起頭來,雙眼耷拉著,眨啊眨。
「小四子?」公孫捏著他下巴瞧瞧他,「幹嘛呢?」
「啊!」小四子突然張大了嘴,跟公孫說,「剛才那個杏兒姐姐好像說了句話哦,沒聲音。」
「她說什麼了?」趙普心說這小呆子這會兒才想起來。
小四子摳著腮幫子,「像是說……救命。」
公孫和趙普對視了一眼——救命?
兩人正疑惑,就見人影一閃……
赭影和紫影一閃身到趙普跟前,趙普輕輕一擺手,「姚幫主,有何貴幹?」
果然,一個黑衣女子走了出來,正是姚素素。
公孫納悶,姚素素怎麼會跑來攔路。
姚素素看了看趙普他們一行人,低聲問,「展大人在麼?」
趙普看她,「你找展昭?」
姚素素想了想,「既然他不在,那我明日登門造訪。」說完,轉身走了,但走了兩步,突然停住了,回頭看趙普,「九王爺,不留守皇宮麼?」
趙普微微一愣,「什麼意思?」
姚素素淡笑,「我是婦道人家沒什麼見識,但是閔拓羅和目照瑭都不懷好意,這點倒是能看出來。」
說完,也不多說,轉身走了。
趙普想了想,伸手將小四子遞給了公孫。
公孫點點頭,趙普就帶著歐陽少征和鄒良返回皇宮了——目照瑭和閔拓羅,一個送了一盆醉心花、一個送了一匹血玉馬,莫非,裡頭有什麼玄機?
……
展昭和白玉堂暗中跟蹤目照瑭她們,穿過開封府的大街,一直往郊外走。
展昭納悶,看白玉堂——這目照瑭不回金庭館驛,上郊區幹嘛?
白玉堂輕輕一抬下巴,示意展昭朝前看。
展昭抬頭望過去——就見前邊,是東郊的果園。
兩人對視了一眼——桃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