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都新區高科園的辦公樓群中,完整的落地窗設計比比皆是,似乎每一間辦公室都有那樣巨大開闊的視野供人眺望遠處景觀。可惜雖然周圍環境很好,綠化水平相當優秀,建築風格也盡顯現代風範。從這裡看出去,卻只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宅男奼女們在樓下走過的場面。
做為天朝遊戲產業的重鎮之一,這裡盛產各種網絡科技公司和遊戲軟件廠商,也基本上讓這一片區域變成了老闆們沒辦法享受俯瞰眾生快感的所在——只要拉開窗簾看下去,人來人往的都是些眼鏡男和干物女。大家目不斜視,走路吃飯拿著手機,完全讓人感受不到新聞裡吹噓的那種所謂蓬勃朝氣。
陳澤在這裡也有一間辦公室,他的辦公室正對著的大廈是國內一家最著名的網絡公司,那家公司既自主原創網絡遊戲,也代理國際上最知名的mmorpg。陳澤故意把自己的辦公室放在這裡,就是為了有時候能看一眼對面的招牌和logo,讓自己心情更激盪一些,找回當年創業的激情。
今年快五十歲的陳澤頭髮已經半白了,沒有做過任何染髮處理的頭髮給人看一眼都覺得蒼老的感覺,臉上的溝壑卻沒那麼深,整個人有一種保養很好的紅潤感。身材粗壯中帶著一點肥碩,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很有壓迫感。
如今的陳澤依然精力旺盛,每天看各種投資報告和財務報告到深夜。這間辦公室雖然陳澤不經常來用,依然保持了乾淨整潔,功能也比一般的辦公室多。牆壁上一面巨大的led顯示屏,經常會用來顯示股票曲線圖和一些ppt報告。
下午五點多,整個科技園周圍都開始變得超級熱鬧,無數下班的年輕男女們都用一種放學般的姿態離開公司。從辦公室往下看,能看到一張張因為工作結束而開心的笑臉,也能看到不少死氣沉沉的面孔。
相對於那些喜歡看著花花世界發感慨的老闆們,陳澤更喜歡坐在這裡看各個公司下班,看那些麻木或鮮活的臉。
正是這些宅男奼女們用青春撐起了自己熟悉的網絡和軟件行業,也正是這些人用他們的勞動為投資者帶來豐厚的利潤回報。
陳澤一直都覺得自己對技術不瞭解是件好事,他可以用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考慮經濟上的得失。
一直到最近為止,陳澤都覺得自己做得不錯,雖然投資失敗的例子很多,陳澤總覺得那是自己的機會還不夠好。
就像現在陳澤面前坐著的這個中年男人一樣,運氣決定了他的命運。
運氣這種事只要是個商人就信,陳澤也信。
這麼多年來的無數投資失敗讓陳澤相信了一個道理,運氣對一個人的成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自己有一個堅定的目標。自己在投資領域失敗這麼多次,只一個投資就把所有的損失都收回來了。現在分明要看見更大的曙光,反倒是前路被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給攔住。要說不甘心那是一定的,陳澤覺得自己這半輩子可不能不如一個少年活得明白。
在這種時候,陳澤就願意選擇相信運氣之說了。
「現在已經鬥成這樣,你覺得咱們怎麼辦?」
坐在陳澤對面的男人相貌上跟陳澤有幾分相似卻也不多,他保養得比陳澤好了不少,但整個人現在顯得極沒精神。一身不怎麼出眾的休閒裝,手上拿著的電話也是老式的功能機,唯獨一雙眼睛仍未渾濁,而是射出道道精光,顯得這人內心世界依然極為精彩。
「我也沒想到還是低估了那小子。」坐在陳澤對面的男人搖搖頭歎息道,「這小子不僅是運氣好,實力也不錯。你剛收購的那個公司,在這手機遊戲上能更他正面對抗嗎?」
陳澤歎息道:「我之前還覺得行,現在看確實難。」
「對付這種小兔崽子,還是得用政策壓他,別的招都沒用。」陳澤對面的中年男人說,「如果你覺得找幾十個人上門鬧一下就能搞定他,我還會來你這藏身嗎?」
陳澤看著對方說:「你現在可能已經暴露了。」
「那小子應該沒心情查這麼細。」中年男人覺得自己運氣確實不太好,甚至都有點不好意思面對自己這個堂兄,「如果真查到了也沒什麼,他手還沒那麼長,夠不到這裡。」
「你的消息還是太落伍了。」陳澤對自己本家兄弟的情報能力嗤之以鼻,「蘇亦凡的公司在魔都遊戲展上曾經鬧過一次,跟藍色幻想科技翻了臉,當時來幫忙的人是蔡亞光。」
提到這個名字,就連本來對蘇亦凡三個字咬牙切齒的中年男人也有點沒了脾氣,他不是不知道這三個字代表的利益集團:「怎麼會……蔡亞光跟他能有什麼交情?」
「蔡亞光跟他肯定沒交情,應該是看在別人面子上。」當時遊戲展上的事發生得很快,蔡琰露面其實也不多,陳澤不算是完全知道完整情況,「這點小事能讓蔡亞光出面,你覺得他手不夠長?」
「…………」
中年男人有點頹然地仰頭倒在沙發上,剛才還很有神采的眼神也變得灰暗了:「你的意思是說咱們一點勝算都沒有?」
「那倒不至於。」陳澤能這麼輕鬆聊起這個話題,自然是心中有所倚仗,「其實通過這次這件事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嗯?」
「那小子的投資眼光不錯,只要讓任小岳他們那幫人繼續跟著他的風做下去,總不會虧。」
中年男人沒想到陳澤說來說去,說的居然是這麼沒出息的一條路,不由得有些惱火:「就這麼抄下去,你甘心?」
「所以我想試試他的能耐,能打就打,打不過再說。」陳澤經歷的挫折可比自己這個本家兄弟多,心態上自然更沉穩,「讓你栽跟頭的人不是蘇亦凡,你盯著他其實也沒意思。你兒子那性格,就算遇不見蘇亦凡,也會遇見一個別的什麼人。現在你應該多想想怎麼再振作起來,而不是這麼乾耗下去。」
中年男人自然就是被蘇小輕逼著離開濱海市的陳建國。陳建國能拋下自己根基已成的事業離開濱海,蘇小輕的逼迫是一方面,他自己也算是個有決斷的成功人士。雖然被一貫順風順水的成功一時蒙蔽了雙眼,那天蘇小輕的手段也讓他意識到如果真死撐下去,家破人亡在人家眼裡還真的只是小事罷了。
陳建國人離開了濱海,留下一個讓人眾說紛紜的傳說,不到幾個月的時間已經快被大家淡忘了。但那是別人口中的故事,他自己的故事還要繼續,當時就做了決斷來魔都投奔自己的堂兄陳澤,在他手下尋求一些項目以謀東山再起。
此時恰巧陳澤投資手機和網絡遊戲領域,陳建國跟陳澤一起辦公一起做事,多少對這些事也有所瞭解。更是知道了濱海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蘇亦凡已經組建公司,而且獲得了不俗的成績。
人的心態都會因為財富的變化發生微妙的改變,陳建國瞭解了蘇小輕的強勢之後,又知道蘇亦凡也已經是一家月收入千萬美元的公司老闆,頓時不再覺得自己當時被蘇小輕逼出濱海有多丟人了,而是只能感慨兒子陳欣找了一個太強大的對手。
回想自己十七八歲的時候,陳建國又曾幾何時想過能坐擁千萬美元的收入,想到這一層,他又很佩服自己大哥陳澤的投資眼光,居然幾乎是跟蘇亦凡同時看中了手機遊戲這一領域。
陳澤願意給自己出頭找蘇亦凡的麻煩,在陳建國看來也是公私並濟,堂兄一方面是想知道蘇亦凡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厲害,一方面更是欣賞蘇亦凡在市場上破冰的強勢和帶來的強烈反響。
一款遊戲,就算現在有多少事後諸葛亮說如何如何機緣巧合符合大眾心理,最開始創意階段和募資階段的事都讓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搞定了,陳澤也不得不佩服一下這個少年的堅持。
這世界上能堅持的人並不多,成功才容易被人津津樂道,失敗者則黯淡無光。陳澤做為一個成功失敗並行的男人,很是知道其中辛苦。
知道歸知道,佩服歸佩服,陳澤覺得蘇亦凡的成功可以複製,他投資微水晶就是這個目的。
一方面要賺錢,一方面也是要幫陳建國噁心噁心蘇亦凡。
多年投資生涯走過來,陳澤對各種手段都得心應手。眼見抄了創意被蘇亦凡用技術手段反擊,他就心生出別的伎倆。電子娛樂產業是個很微妙的領域,始終被擺在媒體的風口浪尖上,大媽們這麼一鬧,再捅幾家媒體,至少能讓蘇亦凡的公司喝一壺。但對於陳澤來說這些都只是末節,他最終的目的還是賺錢。蘇亦凡幾乎堵上了微水晶在收費領域的收入,這多少讓人覺得略棘手。
不過這些天來陳澤也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把微水晶扔出去跟輕靈觸動這麼對打,到最後只要越過了法律問題那條線,自己仍是廣告收入的受益者。無論是否使用內購破解軟件,這筆收益都將最終讓自己的投資獲得成功。
正因為有這樣的底氣和長遠目光,陳澤才放任微水晶跟輕靈觸動繼續鬥下去。
相比之下,陳建國跟蘇亦凡之間的私人恩怨反倒沒那麼重要了。畢竟兄弟再是好兄弟,也沒真金白銀來得實在。
陳建國也是明白這個道理,他知道陳澤來找自己更多原因是因為自己瞭解蘇亦凡,而不是打算幫自己報仇。現在人在屋簷下,他也不得不低頭忍著。
想到這一切只是因為兒子喜歡一個學校裡的小姑娘爭風吃醋導致的,陳建國又是心中一陣無力。
「給這小子添堵的事我幫你辦吧。」陳建國現在知道自己對陳澤來說確實沒有太多用處,只能主動請纓,「你還是集中精力整合一下那個工作室,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一步步來。」
陳澤點點頭:「我們的資源更好,想要超過他很容易,你報仇的事也不會太遲。」
雖然知道這是安慰自己的話,陳建國聽了心裡還是舒服一些,他相信陳澤這些年來的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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