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竹一直被排除在談話之外,心情自然不是很好,臉上卻是掛著喜悅平和的微笑。
能讓平時不怎麼隱藏表情的蕭少做到這一步,在任何人看來,蘇小輕也是極為厲害的。蕭竹平時做人看似溫和,真該囂張的時候他絕不手軟,哪怕對著一些長輩也經常顯出咄咄逼人之勢。像現在這樣,快三十歲的人了,在一個年輕女孩面前表現得相當乖巧,簡直讓人聞所未聞。
偏偏這一幕還真就發生了,蘇小輕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旁若無人地跟蘇亦凡聊著天。
這樣的蘇小輕在趙玄看來更覺得可怕。
現在整個宴會廳中,只有很少人知道剛才在空中走廊發生的一幕。
老人家年紀大了,心梗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三叔雖然身份特殊,真正瞭解他在戴家地位的人卻是更少。宴會廳內依然繼續歡歌笑語,跟戴戈母女的一臉愁雲形成鮮明對比。
戴戈跟其丈夫趙傳志貌合神離已久,今天倒是不會有什麼人愚蠢地問出戴戈為什麼沒有跟丈夫一起出現的問題。
「陳文麗的演奏技巧已經融入了很多的感情,哪怕只是個工匠水平,也值得學習。」
坐在楊家人這邊的桌旁,趙玄聽著楊冰冰跟楊宗元討論眼前的表演藝術家們,仍是心神不寧地繼續走神。
楊宗元笑了笑說:「現在的觀眾要求都高了,僅僅是表演已經不夠,表演要能帶他們去未曾到過的地方。」
楊冰冰本只是打算隨口說兩句,表示自己對這次安排的表演環節還算滿意,見楊宗元居然認真跟自己討論,也就隨口說道:「對觀眾來說,情感共鳴還是第一位的,他們要去的地方並不是未曾去過的,很有可能是他們曾經去過的。」
楊笙笙對這個一直在國內生活的姐姐沒有什麼感覺,只是作為楊家人會習慣性地羨慕一下她即將得到的一切。聽到楊冰冰跟楊宗元居然酸溜溜地談論起藝術,頓時滿臉不感興趣地扭頭過去,看遠處即將上台的一個小帥哥組合。
身為楊家最接近藝術家的楊尚志倒是很贊同楊冰冰的理論:「冰冰說的沒錯,每個人更注重自己的內心情感體驗。流行情歌永遠都唱歌初戀和失戀的人們聽,歌詞似是而非讓人覺得每一句都是唱給自己。觀眾想要看融入情緒的表演,其實是想從個情緒裡找到自己的影子。」
趙玄耳朵裡哪裡能聽得到這幾個人在酸什麼,她現在滿腦子是如何應付蘇小輕,還有楊家良的電話到底什麼時候能打過來。
自從做出決定對楊冰冰下手的那天開始,趙玄就一直擔心會出現最糟糕的局面。曾經無數次,趙玄不斷暗示自己,甚至最後連自己都騙過去了。這一切不安卻在今天一個小時之內被全部揭開,蘇小輕就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樣,帶來無盡恐懼和微弱的希望給自己。
希望真的如姨夫楊家良所說的那樣,蘇小輕跟楊夫人有隱隱的不和吧……
偶爾目光瞄向蘇小輕的方向,趙玄總覺得那個少女神采飛揚的目光會跟自己短暫對視。
以趙玄這麼敏銳的人,居然看不出那個少女在想什麼,也看不出她目光中隱含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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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樸素文員制服的楊家良開著一輛普通到了極致的大眾帕薩特,在臨海市第三人民醫院的停車場熄火下車。
跟戴清通電話的同時楊家良已經驅車趕往幫忙保存屍體的第三人民醫院。這幾年殯葬改良,三叔的屍體要麼放在這裡,要麼直接送往殯儀館。
生日宴會上殺人……楊家良有些佩服蘇小輕的果斷和魄力,同時更加確信這個少女跟楊夫人的關係可能不像大家想像中那麼親密。
有錢能使磨推鬼這句話雖然偏激,總的來說還是有用的。楊家良花了大約幾分鐘就說服了相關人員,讓他可以進入太平間去看三叔的屍體。
這個時候的楊家良已經脫掉了那件遮掩個性的外套,整個人從平庸的上班族變成了神采奕奕的中年人,看似酒色過度的臉上掛著旁人無法理解的精明神采,快步在一名醫生的陪伴下步入太平間。
一切手續和形式都能免則免,楊家良很快在冷庫的c區見到了三叔的屍體。
也就是沒多久之前,自己還在跟三叔交談,轉眼之間那個強悍的老頭已經變成一縷亡魂。楊家良有些痛恨戴戈的自作主張,同時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帶著強烈烈的個人情緒,低頭看三叔的表情和身體。
跟許多同齡人的經驗不同,楊家良不用旁邊的醫生幫自己講解,已經能從三叔的面部表情和外在特徵上總結出的確是心梗發作。
真的有那麼巧合?楊家良也知道蘇小輕當時對著三叔做了一個手指開槍的動作,就像小孩子之間玩遊戲那樣。
見過蘇小輕的楊家良幾乎可以想像得到,那樣精緻漂亮的一個美少女,做出這樣的動作有多麼可愛。
這要命的可愛……想到這一層,楊家良有些神經質地問了醫生一句:「心梗可以被誘發嗎?」
那名醫生不過是被安排著帶楊家良到太平間,本不太願意回答這種弱智問題。偏偏此刻用眼角餘光一瞄,發現這個貌似上班族一樣的男人從手包裡掏出了一把鈔票,目測至少有三十多張。
「辛苦了。」楊家良態度很誠懇,「大半夜的把您喊過來,一點意思,別嫌棄。」
那名帶楊家良過來的醫生一時間惱火怨氣瞬間都沒了,反倒變得有些惶恐:「這,這怎麼好意思……」
楊家良用力推了一把:「您不收,我心裡也不安,就別客氣了。」
等醫生扭扭捏捏地把錢收起來之後,態度徹底變了:「理論上來說當然有可能,突發性的血壓增高,氣溫驟降等等因素,都可以突發心梗。從死者的外部特徵來看,應該是突發性心梗,這種就算是在醫院裡也來不及搶救……」
楊家良自己也是有私人醫生的人,對一些醫學常識算是瞭解,沉默著聽這個醫生給自己講了一會基礎知識,點點頭道:「死者沒有家屬,如果要求解剖的話,只需要酒店負責人簽字同意就可以吧?」
「理論上來說這樣就沒問題。」那醫生看了一眼楊家良的打扮,總覺得這應該是個經理秘書之類的角色,「基本上只要家屬或者工作單位強烈要求,會執行的。」
楊家良點點頭,看著三叔的屍體重新回到冷櫃中,轉身離開了太平間。
從醫院出來,楊家良讓車在路上緩緩行進,打電話給戴戈:「事情有點麻煩。」
「怎麼麻煩?」戴戈現在最不願意聽到這種話了,「三叔的心梗不是偶然發作?」
楊家良反問道:「你願意相信是偶然發作還是跟蘇小輕有關?」
戴戈一時無語,主要是遇到的情況太超過常識範疇了,讓她一貫的人生經驗沒了用武之地。
「我相信跟蘇小輕有關。」戴戈沉默了一下後回答說,「那現在怎麼辦,坐等著她出招?」
楊家良說道:「如果蘇小輕不會一時間翻臉,你就先等等看吧。三叔的屍體我找人申請解剖,你簽個字就行。」
戴戈說道:「三叔德高望重,肯定會有人對我的做法不滿。」
「那你就說服他們,用你一貫的方式。」楊家良這時候表現出了比女人更強一籌的冷靜,「以你的魅力,這不是什麼難事。」
戴戈苦笑一聲:「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去試試。」
「必須成功。」楊家良說,「我現在心理都有陰影裡,三叔死因不查清楚,我們都寢食難安。」
戴戈明白楊家良的意思:「我知道了,你盡快回來吧。」
「不,我暫時不回去了。」楊家良開車在路口拐了個彎,「我去見幾個老朋友,今天晚上能早一點收場就盡快收場吧。」
「那要看蘇小輕的意思了。」戴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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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廳裡,舞台上的表演還有恭維話還在繼續,場面依然熱鬧著。
每一次有人祝楊冰冰更加美麗什麼的,舞台上就有燈光落在楊冰冰身上,讓這位美麗的少女不得不做出一微笑表情。
蘇亦凡看得出來,楊冰冰笑得臉有些僵硬,這對她來說還是頭一遭。
「真可憐,這樣的生日。」蘇小輕偷偷跟蘇亦凡提示說,「有沒有想過,給你的好朋友辦一個真正的,屬於她自己的生日派對?」
蘇亦凡眼前一亮,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主要是今天楊家搞的陣仗太大了,讓他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折騰一番。
現在看楊冰冰的反應,蘇亦凡反倒覺得自己最初的想法沒錯。
快樂還真就不是完全用金錢堆砌出來的,蘇亦凡以前覺得這話特別裝,現在才知道果然是有道理。
「等一會表演結束吧,問問壽星能不能先開溜。」蘇亦凡說,「把自己人聚起來再來一場?」
蘇小輕笑道:「上次你過生日的準備的那個地方現在還空著,倒是可以考慮。」
「那我去打電話聯繫一下。」蘇亦凡起身,「咱們一會就撤?」
「還要稍等一會。」蘇小輕看著舞台上的表演,低聲說道,「我還有一點小事沒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