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印放下電話,有點感慨地看著眼前低眉順眼的齊瑞民。這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老混混現在正畢恭畢敬地站在茶几前,眼神不敢與自己接觸,呼吸都不帶大氣兒的。
「聽見了?」楚印問。
「聽見了……」齊瑞民老老實實地回答。
楚印點點頭:「聽見就好,你也夠機靈的啊,跟老汪門口出來就聯繫我,不怕我身邊有老汪的眼線?」
齊瑞民今天被劉沖打得也有點慘,雖然處理過傷口了,一張臉還是稍微有點扭曲,笑起來就顯得挺滲人。
這種可怕的嘴臉在楚印看來一點都不算什麼,他只是淡淡盯著這個曾經想要靠凶狠在江湖上撈點好處的晚輩,等待他的回答。
面對如此難堪的問題,齊瑞民的態度是相當的恭順,簡直就像個抗日劇裡沒骨氣的漢奸。
「楚總,您說老汪要是真有人可用,還輪得到我嗎?」
這話說得實在而誠摯,倒是顯得齊瑞民很光棍,他哪裡是不傻,簡直就是聰明透頂。
「現在倒戈晚了點吧?」楚印連讓座都懶得跟齊瑞民說,就讓他那麼在自己面前站著,「無論如何這一劫你也過不去,你想想,你跟陳建國比起來誰更厲害?」
齊瑞民由衷地說道:「楚總……其實你仔細想想,我在整件事裡起的作用本來就不大。要是那位蘇老弟和楚總您當我是個屁,我就過去了,何必跟老汪同生共死呢?我又不是真傻……」
楚印抬眼看了齊瑞民一眼:「敢動手不敢擔事兒,你是我認識的那個齊瑞民嗎?」
齊瑞民訕笑:「那不是給蘇老弟一個跟反擊汪總的機會嘛。」
楚印「唔」了一聲不置可否。齊瑞民也知道這個理由很牽強,當初自己動手的時候可還是抱著能跟老汪同一戰車的想法,這麼快就見風使舵,被人鄙視也在情理之中。
縱然這樣,眼前這位三爺還是不能繼續得罪的,齊瑞民依舊陪笑著說道:「楚總,這件事還得仰仗您……我知道自己做錯了,給我個機會吧。」
楚印還是沒正面回答,而是站起來問道:「如果有人要咬老汪的話,你能脫了關係嗎?」
齊瑞民點頭:「我們之間連個起碼的合作都沒有。老汪那幾個得力干將都在管工程,我要是真混熟了估計也就是跟那些人打交道。真說起有問題,他手下那些人的問題倒是不少。」
楚印點點頭:「行,你走吧。」
齊瑞民驚訝了一下,他是個不得到准信不能安心的主兒,有點疑慮地看著楚印:「那個,楚總,那我應該怎麼辦?」
「回家等著,到時候自然有人找你。」楚印才不是蘇亦凡,說話不帶有善意的,他也懶得諷刺人,「把家裡收拾乾淨了。」
這句「收拾乾淨了」包含了很多意思,齊瑞民稍微感受了一下,朝楚印點頭哈腰地感謝道:「知道了,謝謝楚總。」
楚印起身看著齊瑞民離開,轉身掏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
號稱要百萬買蘇亦凡性命的都市傳說在濱海擴散很快,但作為掏錢的那個人齊瑞民卻是沒有出現也沒繼續表態,讓很多蠢蠢欲動的人都覺得事情略詭異。在這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年代,大家的心思都夠細膩的,誰也不想當個傻鳥真干了活沒處領錢。
偏偏齊瑞民還真就像是消失了一樣,手機電話都聯繫不上,那些小弟們也不知道他去裡哪裡。憑空消失的齊瑞民讓踴躍的群情變得稍微平靜一些。
這個夜晚對老汪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他在辦公室裡坐了大半夜,最後才回到住處睡下。早些年創業養成的生物鐘像是又覺醒了一般,黑暗的房間裡老汪胸中翻騰著各種往事,希望能有刺耳的電話鈴聲把自己喊起來。
可惜一夜無話,就像許多個注定沒有人陪伴的夜晚一樣,今天的老汪沒有情人也沒有老婆,更沒有兒子,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望著天花板,想像明天問題能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同樣的夜晚對蘇亦凡來說則顯得比較輕鬆,他晚上甚至在自己家小區周圍跑了幾十圈,體會歐拉最近給自己做特訓帶來的神奇效果,然後才上樓洗澡睡覺。
臨睡前蘇小輕打電話過來稍微詢問了一下狀況,蘇亦凡把自己的想法跟蘇小輕說了一遍,得到了肯定的讚揚。
「你這種方法也不錯,以前濱海有幾個人就是因為這種原因沒能繼續更進一步,現在這種時代,大家都害怕這樣的事。」
蘇亦凡說:「其實我也不想這樣,但我覺得只要不把老汪給拉下來,我就沒太平日子過……想一想還是他死吧,我不想死。」
蘇小輕咯咯笑:「誰敢讓你死?我弄死他。」
這麼凶狠的話用那麼清爽乾淨的嗓音說出來真是太有違和感了,但又真的……很萌。
這麼萌的蘇小輕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蘇亦凡卻有一種和以前不同的感覺。很難描述,但的確是不太一樣。
「那就明天等看戲吧。」蘇亦凡稍微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對蘇小輕說,「我覺得老汪還是會來找我的。」
「這一次恐怕很難了。」蘇小輕分析道,「如果不是以乞求的姿態來見你就毫無意義,你覺得他會那麼做嗎?」
「如果陷入絕境的話,還是會的。」蘇亦凡現在對人性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富貴和生存,都比尊嚴重要。」
蘇小輕欣慰地歎息一聲:「你不覺得自己跟程水馨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多了嗎?」
蘇亦凡一點都沒不好意思地說:「你倒是提醒我了,我還要教她潛水呢。」
「趁著天氣好盡快吧。」蘇小輕說,「她穿比基尼一定很漂亮。」
兩個人聊了幾句最近的新聞掛斷電話,蘇亦凡躺下,居然也有點睡不著。
躺在床上,蘇亦凡用手機給程水馨發了條短信。
「潛水課是不是要繼續?」
沒多久收到了回來的信息。
「當然。」
簡單的兩個字,還有一個笑臉的顏文字表情。
看著這個笑臉蘇亦凡睡著了,睡得很香甜。
…………
…………
相對於那個睡得很香甜的少年,老汪絕對是晚睡早起的老人節奏了。半夜四五點鐘睡著了,早上不到七點鐘就睜開眼睛,陽光透過窗簾射進來一點,看上去還挺美好的。
床頭的電話鈴聲就像算準了老汪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一樣開始尖銳地響起來。做為老派的生意人,老汪家裡當然有一台座機,而且號碼只有為數不多的人知道。
聽到電話鈴聲老汪心中就是一突突,心說自己等的結果是不是終於來了?
有了這樣的想法,老汪伸手去抓電話,就聽到那邊自己得力干將老李的大嗓門。
「老大,出大事了!」
老汪的心又是一突突,當初在邊境走私的時候就算聽到警笛聲也沒這麼心律不齊過,他有點惱火地啞著嗓子問道:「嚷嚷什麼?什麼事?」
老李被呵斥之後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這才說道:「汪總,有人跑到市政府大門口去上訪,說是要舉報你!」
「什麼?」老汪先驚後怒,整個人從床上坐起來了,「是誰?」
「一群老頭老太太,還有好幾個老娘們。」老李的語言描繪能力真不怎麼樣,「說是您在動遷的時候造成了什麼嚴重損失,還有家裡人被咱們強拆打傷的,都來討說法。」
老李負責過不少老汪的項目,這種事他們干沒幹過他自己心裡太清楚了。老汪聽到老李這麼跟自己說,知道眼下這件事絕對不是被人誣陷,肯定是以前擺平的問題又被人拿出來折騰自己了。
「有多少人?」
「三十幾個告狀的,拉了一堆親戚鄰居,有小一百人了。」
老汪這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一百人就算是必須嚴肅對待的問題了,尤其是現在還有媒體因為汪健侯的事在濱海市守著,這問題就更麻煩了。
在天朝來說,上訪問題一般都是能搪塞就搪塞,這種跑到市政府門口討說法的情況時有發生,一般來說都是因為工資等問題。總的來說十次裡有九次半都能完美解決。
老汪做房地產生意,免不了會遭遇種種問題,他知道如果去上訪的人年紀越大,麻煩的程度也就越高。在有傳統美德的天朝,老人是大步的罵不得碰不得,絕對的河蟹社會超級大殺器。
如果這麼一幫人聚在一起天天找自己麻煩……老汪想到那種場面,縱然見過大風大浪的他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等等,我馬上過去。」
老李麻利地掛了電話,他只是負責把麻煩到底有多麻煩告訴老闆而已,真解決問題還是得靠老汪。
喊了司機帶自己去公司,那邊已經有相關領導打電話過來關心了。
「老汪啊,你現在這個樣子……有點難看了。」
「是是是,讓領導操心了,我們一定好好解決。」老汪一邊說好話一邊努力推卸責任,「最近我在風口浪尖上,也不排除有人想趁機從我身上訛一筆的可能。」
「總之你最好先來現場安撫一下群眾情緒,這麼聚下去不好看吧?」領導這麼早給老汪打電話心情也不算太好,口氣沒多和藹。
老汪又恭維了領導幾句才放下電話,然後瞇起眼睛看著自己的辦公桌。
毫無疑問,這一招是蘇亦凡對自己放的,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會這麼下三濫。
這是典型的破褲子纏腿啊,自己還真不能把那些老頭老太太怎麼樣,平時那些凶狠手段一旦被很多目光聚焦就完全沒了用。
還真是挺讓人頭疼的!
正發愁著呢,老汪又接到一個電話,還是在那邊幫自己想辦法找人去安撫那些上訪戶的老李打來的。
「老闆,這次麻煩了……tmd李東昇的兒子實名舉報咱們,說咱們勾結黑社會,對商業地產同行進行不正當競爭打擊!」
老汪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心說老李你以後別叫老李,叫喪門星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