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凡最終還是坐不住,在房間裡像一隻溜躂狗一樣滿地轉圈之後,還是懇求蘇小輕給他帶來了電腦和紙筆,打算開始做點什麼。
蘇小輕也沒勸蘇亦凡要多休息什麼的,在她看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休息只要足夠的睡眠就好了。蘇亦凡想要回到工作狀態這一點其實很好,至少證明他比以前更加主動了。
房間裡有電視可以看新聞,蘇亦凡發現自己居然看不到關於東林市直升飛機爆炸的新聞。可見在天朝,只要想讓你沒有新聞,那就是真的沒有新聞。倒是有些地方電視台報道了外國人在街頭被殺的新聞,但因為死的是老外,引起的恐慌反倒不大。
這種喜聞樂見的新聞估計也是因為auu的事在華被暴露了所致。要知道死的那廝雖然是商業間諜,也是不被國家所容許的存在。至於其他的auu間諜會受到什麼樣的「優待」,就要看各方博弈的結果了。
看了一會新聞,蘇亦凡低頭去摸蘇小輕給自己準備的電腦。自己的電腦留在家裡,蘇小輕手上像是永遠有用不完的又不在市場上出售的筆記本電腦,從造型上來看這簡直就是一款概念產品。
蘇小輕哪裡都沒去,基本上一上午都在陪著蘇亦凡,蘇亦凡看新聞她就也看新聞,蘇亦凡要工作她就拿一台pda一樣的東西隨手聽歌看東西。既不強拉著蘇亦凡說話,也不要求蘇亦凡做什麼。
經過了之前的一系列事之後,蘇亦凡認真檢討了一下自己的行為,他知道自己跟妮爾還是有些冒險激進,並不能正確地評估自己的實力。在很多時候這種冒險是少年特有的天賦,也是讓自己陷入危險的主要原因。對於目前的狀況而言,蘇亦凡覺得自己更應該學習蘇小輕那種盡量把問題控制在自己能解決範圍內的風格。
蘇小輕隔著一張病床看坐在桌子前發呆的蘇亦凡,少年的目光比當初見到自己時更加沉靜,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但他的內心想必已經磨礪得差不多足夠了。
對於蘇小輕來說,這種改變比什麼都好。
想要讓人大徹大悟很難,這種事基本上都是靠自己。蘇亦凡算是領悟力很高的那種了,當然他更大的優點並不在這方面。
注視著蘇亦凡終於打開電腦,按下第一個鍵,蘇小輕知道他大概是真的找到自己的節奏了。
「我去給程水馨打電話,你先忙。」
蘇亦凡抬起頭,對蘇小輕露出乾淨的笑容。在經歷了那麼多並不愉快的事之後還能這樣笑出來,蘇小輕覺得這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蘇亦凡。
走出房間,蘇小輕在陽光灑進來的走廊裡接通了程水馨的電話。
電話那端的程水馨正在跟蔡琰討論要不要繼續做大規模的網絡推廣。這幾天王娟帶著岑少華和錢小亮在論壇上收穫了大量人氣,王娟甚至還成功製造出一個其他論壇網友都會來關注的話題帖。其實這種話題也沒多新鮮,王娟用了國外新聞中的段子,找人擺拍了幾張一個宅男跟手機中的美女一起共度晚餐的照片,標題很聳人聽聞地寫著《媽媽再也不擔心我找不到女朋友啦》。
宅男愛上二次元角色的故事永遠都有噱頭,當初日本的《loveplus》也曾經有過類似的話題。宅男大叔們不管老婆躲在浴室裡偷偷跟掌機上的美少女互動,或是有人願意為了跟遊戲中角色登記結婚跑到允許這種婚姻存在的國家註冊登記……這樣的新聞就算是在國外看起來也挺聳動,對國內而言則有著讓現實跟虛幻繼續衝突的發酵因素。
不出所料,這種自我擺拍的行為引起了相當多人的強烈反應,尤其是很多同樣在玩著《萌少女》的玩家們也上來紛紛留言,有抨擊的也有支持的。隨後大量的自拍出現在論壇裡,有在衛生間拍的,有在咖啡廳拍的,有在遊樂場上拍的,更妙的是還有人帶著手機去了婚姻登記處,在那醒目的大牌子旁邊拍了不少。
程水馨對王娟稱讚有加,這種病毒式的營銷方式是她最欣賞的,因為效果又好又花不了多少錢,如果推動得當到後期幾乎會成為一種民眾自發行為。如果從創收角度考慮的話,這三個人已經算是超值了。
蔡琰對這種小打小鬧的事沒什麼興趣,但也覺得王娟這樣的土辦法很好玩。因為家族生意的關係,她對海外的網絡推廣有一定瞭解,知道王娟這是在跟推特上的那些病毒營銷學習。
美國人對這種事其實更在行,早幾年的許多電影宣傳都是用的病毒營銷,譬如當年成本無限趨近於零的《女巫布萊爾》等。
「更大規模的話,需要僱傭一定數量的槍手。」程水馨說出了顧慮,「我對這方方面雖然挺熟悉的,還是擔心太早被人洩露出去。」
蔡琰在這方面反倒顯得比程水馨大氣:「其實不用在乎,懂的人自然知道你是在幹什麼,不懂的人就算解釋了,你宣傳目的也已經達到。」
程水馨笑道:「所以說網絡宣傳是以不要臉為主嗎?」
「不止是網絡宣傳,宣傳本質上就是這麼回事。」蔡琰說,「反正我覺得可以做,也花不了多少錢。」
程水馨說道:「錢不是問題,問題這是蘇亦凡的錢,我要幫他處理好。」
蔡琰聽著這話覺得程水馨有點管家婆的意思,她總覺得蘇亦凡這小子好像是撿到寶了,這麼精明能幹的姑娘實在是太少見了。
「那我幫你物色一批人,費用盡可能的節省,你看怎麼樣?」蔡琰現在雖然還是覺得這事太小打小鬧了,卻已經開始有了主動參與的覺悟,「輿論很重要,最近應該會有遊戲公司噴你們了吧?」
程水馨對被人噴這種事比任何人都有思想覺悟,笑著說道:「不噴不火,等著就是了。」
蔡琰看問題還是有點高度:「如果從審查角度噴你們怎麼辦?」
程水馨聳肩:「有輕姐啊。」
蔡琰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強大的陰影籠罩在自己頭上,臉色頓時有些黯然。
「今天蘇小輕給你打電話了嗎?」
這問題還沒等程水馨回答,電話已經響了。
程水馨看了一眼電話號碼,笑著對蔡琰說:「你是預言家。」然後去接電話了。
走出辦公室,程水馨站在窗邊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笑著問道:「輕姐,中午要一起吃飯嗎?」
「這幾天有點忙,就不了,等蘇亦凡回來吧。」蘇小輕輕描淡寫地推脫道,「你上次說過想做的事,其實現在就可以開始做了。」
程水馨愣了一下,蘇小輕雖然對自己很和藹,但基本上沒支持過自己做什麼事。偶然聽到蘇小輕跟自己這麼說話,她覺得略不適應。
蘇小輕就像是能洞察人心一樣,幾乎是瞬間抓住了程水馨的吃驚反應,笑著問道:「覺得很奇怪嗎?」
程水馨猶豫了一下,誠實地回答說:「是有一點……」
蘇小輕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我現在挺喜歡你的,這理由你覺得怎麼樣?」
程水馨握著電話有一種萬鈞壓頂的感覺,她當然知道蘇小輕什麼都看得透,但這並不是蘇小輕真正讓她覺得壓力山大的原因。
之所以覺得蘇小輕可怕,是因為程水馨早就知道,蘇小輕什麼都不在乎。
什麼公司,什麼利益,什麼孰輕孰重,什麼人際關係,蘇小輕統統都不在乎。
程水馨和所有年輕的女孩一樣,總覺得自己還算是聰明絕頂那一類的,但遇見蘇小輕這個類型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漠視一切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可以不計代價,這是程水馨這種依然遵循規則的人所無法戰勝的。
蘇小輕沒給程水馨太多在腦海中糾結回味的時間,而是很輕鬆地說道:「你說的那個點子其實很好,我覺得應該馬上實踐,你如果不做,可能就被其他人做了。」
程水馨也決定跳過剛才那個艱難的話題,回到正常節奏上來,苦笑著說道:「輕姐,我倒是希望能有效率,可是現在蘇亦凡不在,我真的有點忙……」
「你的精力應付這些問題足夠了。」蘇小輕攔住程水馨的苦惱和抱怨說,「如果你想做決策者,就做好決策者,如果你想一直做執行者,就完善各種細節。永不要多久,這兩者你只能選擇其一,沒人會讓你既做決策又去實行。」
程水馨依然苦惱:「可是輕姐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做……」
蘇小輕說:「你身邊不是有個可以幫你出主意的嗎?跟她研究好了。」
「她嚴格來說算是輕姐你的敵人吧?」程水馨依然是個女高中生,劃分陣營還是很涇渭分明,「我跟她關係沒法好起來。」
蘇小輕呵呵:「沒有什麼敵人和朋友,不過都是些利益勾結——這話你應該聽膩了吧?我還要觀察一下蔡琰,你不妨先用用看。」
程水馨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明白應該怎麼跟蘇小輕相處了,想了想還是說道:「我先自己完善一下再說。」
蘇小輕對這種態度果然挺滿意:「也好,你加油,不管蘇亦凡回來不回來,你都會很忙。」
程水馨甜甜笑道:「輕姐你知道的,我最喜歡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