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爾覺得自己的頭髮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就干了,她隔著一張桌子盯著蘇小輕。今天的蘇小輕一身雪白,整個人像是要融入周圍的環境中去一樣,白得耀眼又純粹。脖子上掛著的護目鏡看起來結構複雜,樣式反倒顯得很簡單,應該是有更多功用。
靜靜地不說話的蘇小輕給人感覺很有威壓感,目光中帶著少許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味道。妮爾總覺得自己眼前這個蘇小輕比以前印象中更可怕了,尤其是她知道了蘇小輕的各種手段之後。
蘇小輕端上來一份簡單餐盤,放在兩人之間。
簡單的烤牛肉,米飯,菌湯,一點水果,還有一小塊鮮奶蛋糕和一杯果汁,差不多是妮爾一個人的食量。
「這些給你吃,應該夠了。」蘇小輕為自己端來的是一杯清水,乾乾淨淨的清水在這雪白的房間裡也顯得有些神秘,像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飲料一般。
妮爾遲疑地看著蘇小輕為自己準備的食物,她雖然其實已經飢腸轆轆,現在卻沒有什麼胃口吃下這些東西。抬頭看一眼蘇小輕,妮爾覺得自己的心中竟也開始充滿惆悵,在這基本上已經解決了大部分問題的時刻。
「你知道我要走?」
這是廢話,但妮爾依然想要堅持問一次。
蘇小輕點點頭:「知道,你的心意誰也改變不了。」
妮爾低頭,看著餐盤裡的東西,牛肉傳來的炭火香味無比誘人,她卻是懶得動刀叉去切。
「其實我想過要改變……」
「為了蘇亦凡嗎?」蘇小輕並不意外,而是有些感慨,「你們到底上床了沒有?」
妮爾被問得有些惱火,瞪著蘇小青不樂意:「你怎麼就對這些事感興趣?」
蘇小輕聳肩:「當然感興趣啊,我還在猜你們到底誰會先跟他上床呢,現在你拔得頭籌了?」
妮爾本來還有點想跟蘇小輕說兩句自己此時的心情,被這惡魔一樣的女人這麼一諷刺,頓時心情全無,恨恨地說道:「我不告訴你!」
「沒關係,我去問蘇亦凡,他一定會跟我說。」蘇小輕笑道。
「不許去!」妮爾急了,「這是私人**,你不能這樣!」
看到妮爾著急的樣子,蘇小輕笑得很開心,好像這才是她真正的佐餐酒一樣,搖頭道:「好啦,那我尊重你的**,不問。」
妮爾沒想到蘇小輕居然這麼好說話,稍微扭捏了一下也就沒剛才那麼生氣。
「吃東西吧。」蘇小輕恢復了平時的情緒之後就顯得很淡然,對妮爾的態度也比較和善,「吃完了好有力氣繼續尋找你的答案。」
妮爾真就開始吃東西,大口大口,也不怎麼看蘇小輕,顯得非常專心。
「其實我的答案你知道對嗎?」妮爾吃東西的途中也喝點果汁,就抽空問蘇小輕。
蘇小輕依舊在喝她的清水,小口慢慢地喝著,聽到妮爾這個問題,沒猶豫地點點頭。
妮爾的一隻手上還抓著餐叉,正在繼續對付那塊炭火烤好的牛肉,見蘇小輕居然用了肯定的回答,動作瞬間無限慢下來。
蘇小輕看著妮爾,平靜地問道:「你想要我告訴你答案嗎?」
這是個簡單的問題,妮爾反倒猶豫了。
一直以來一個人孤獨的日日夜夜在腦海中浮現,蘇亦凡的笑臉和蘇小輕的冷漠也摻雜其中。那些時光裡留下的回憶一段段閃現,妮爾總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忽然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從一條孤獨躑躅的路,到了許多選擇的分岔口。
到底是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繼續向前,還是從蘇小輕這裡輕易獲得答案?
這樣的二擇顯然已經不是問題,問題是自己需要繼續信仰怎樣的生活。
自己心中也許沒有答案,但蘇小輕肯定已經有了答案。
答案就在這頓簡單的飯裡。
那也恰好是妮爾自己i的答案。
在心中掙扎了片刻,妮爾最終還是決定遵循自己的內心。
「你這種人可能不太理解,為什要努力花那麼多時間去做毫無意義,甚至別人也知道答案的事。」妮爾看著蘇小輕說,「反正正我還是覺得自己的路自己走比較好。別人給我的答案,跟看電視搶答節目有什麼區別?」
「那麼我祝你未來順利。」蘇小輕喝了一口清水,這個答案對她來說一點都不意外,「走自己想走的路,這已經足夠好。」
妮爾開始繼續切肉,就像要切開蘇小輕的肉一樣。
「不用你來說教,我知道該怎麼做。」
蘇小輕看著妮爾微微搖頭。
「你還是要用到我的。」
妮爾覺得自己更討厭蘇小輕了。
儘管蘇小輕很有耐心,妮爾吃完一頓飯所花的時間依然不多,她吃光了所有東西,然後毫無淑女形象地抹抹嘴,瞪著蘇小輕問道:「艾伯特你打算怎麼處理?」
「讓他自以為可以依靠的人背棄他,是不是會讓他更開心一些呢?」蘇小輕沒有直接回答,反倒像是在詢問妮爾的意見,「或者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
妮爾看著蘇小輕,眼神很堅定:「我能想到的最好意見就是,殺了他。」
「那也容易,不過讓他回到英國之後再死怎麼樣?」蘇小輕說,「我指名一個他最信任的人去殺了他,或者有仇報仇,讓安東尼去動手?」
提到安東尼這個名字,妮爾才想起來這個曾經自稱迷戀自己,但最終背叛了自己的年輕人。
人生中有這種背叛並不能讓妮爾覺得失落,她反倒能理解安東尼那種糾結又想要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心情。
但這並意味著自己就原諒安東尼了,妮爾想了想覺得這個建議可行。
「讓安東尼動手也不錯。」
「安東尼就在濱海,要不要讓他來見見你?」
妮爾聽到安東尼已經來了濱海,立刻明白了那個青年才俊的用意。安東尼也許就是想要看到自己慘敗的樣子,然後以勝利者的身份向自己伸出手表達善意吧?
仔細想想還真夠噁心的……白金色長髮的少女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把自己的長髮束成一條乾淨漂亮的馬尾。
印象中蘇亦凡倒是蠻喜歡看馬尾的,當然他也喜歡自己披散長髮的樣子。兩個人抱在一起的時候,少年總會去撫摸自己的金色長髮,那溫柔的動作讓妮爾有點心跳加速。
「不了,我不想見他。」
蘇小輕點頭表示理解:「艾伯特如果不死,倒是也能在auu掀起點風浪,不過你說得對,他死了也許對我們來說更有價值。」
妮爾明白蘇小輕的意思:「是威脅嗎?」
「不算是威脅。」蘇小輕說,「陳述事實。」
「你的事實就是所有人都拿你沒辦法嗎?」妮爾其實對蘇小輕已經略無語了,「你要不要這麼自負?」
蘇小輕遇到自己不喜歡的話題依舊只是淡淡一笑拒絕回答,這種態度更激起了妮爾的不爽,她有些激動地站起來繼續問道:「你覺得自己還能威脅多少人,讓多少人對你產生敬畏之心?」
這一次蘇小輕倒是回答了妮爾。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抵禦貪婪。」
「貪婪是人的本性。」
「人類制定法典就是為了控制**。」蘇小輕說,「總有辦法可以控制貪婪,在某種範圍內。」
「我也祝你成功。」妮爾沒好氣地說,「如果你不能好好保護蘇亦凡,記得告訴,我會回來繼續保護他。」
蘇小輕站起來放下水杯:「我期待著那一天。」
妮爾沒再問蘇小輕任何關於auu的問題,帶著自己的舊衣服轉身離去。
蘇小輕也沒再跟妮爾說什麼道別的話,她只是看著妮爾孤獨的背影,平靜地問道:「不去看看他嗎?」
妮爾揮揮手:「不去了,告訴他下次我見到他的時候,一定不會放過他。」
蘇小輕抿起嘴唇笑了笑,她覺得這時候的妮爾看上去更可愛一些。
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妮爾離開了地下室,電梯送走了這個小姑娘,蘇小輕才摘下左手那隻手套,一個人乘坐電梯回到地面上。
在醫院記錄上沒有的一間病房裡,蘇亦凡依然在沉睡。
身體和內心的疲憊讓蘇亦凡陷入了近似於昏迷的熟睡中,他的呼吸依然勻稱,表情也很安然。身上的傷口已經被重新處理過,也換上了乾淨的病人服,整個人像陷入了巨大柔軟的床墊中一樣酣睡著。
病房裡沒有任何人,只有相應的儀器。蘇小輕走到蘇亦凡身邊,看著這張自己熟悉的臉,心中本來被堵住的那些疼都瞬間崩開了。
閉上眼睛的蘇亦凡面容依然略清秀,長長的睫毛合攏,嘴唇倔強地微張著,臉上的傷痕依然依稀可見。
這些傷痕對蘇亦凡來說可能算是自己成長中的一點勳章,對蘇小輕來說則不是這樣。
帶來每一道傷痕的人,蘇小輕都不打算這麼輕易算了!
望著蘇亦凡大概有差不多二十多分鐘,蘇小輕看到蘇亦凡的嘴唇動了動,她知道蘇亦凡這是要醒了。
醒了,就要重新面對這個世界,蘇小輕覺得這一次蘇亦凡已經做好了新的準備。
(第一部人有少年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