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圖書館裡,電子器材散熱特有的刺鼻味道在空氣中瀰散,重新布線的圖書館格局讓人以為這裡是一個高科技的臨時指揮中心各種液晶屏,各種電子數據,各種低頭忙碌的工作人員。
事實上,這裡的確是。
從公司述職到接受質詢,到最後說服公司高層再支持自己的行動一次,艾伯特花費了大量的時間。這時間長到他們甚至丟失了超過三次妮爾的蹤跡,並發現自己的服務器時不時就被人入侵一次。
入侵的人沒有留下什麼痕跡,每次都是在文本註腳上加一個笑臉標誌。
這種不咬人噁心人的舉動激怒了整個auu的技術部門成員,在採購了差不多是歐洲最好的防火牆系統之後,auu的內部產生了兩種分歧巨大的聲音。
一種認為這都是追擊妮爾帶來的負面效果,應該盡快結束這一切,要麼殺死妮爾,要麼放棄行動,迅速止損。
另一種則認為這樣的威脅主要是來自蘇小輕,應該跟她盡快何談,然後尋求共同利益之路。
身為強硬派的艾伯特當然支持第一種,但他依然堅持活捉妮爾是最好的選擇。
在接受公司高層質詢期間,艾伯特的意見無法作為真正的意見被高層討論,為此艾伯特還做了不少努力。
上下打通關係,一方面讓自己的行為合理化,另一方面則用更多的利益和可能性吸引公司繼續投入。艾伯特在行政方面仍算是有些天賦,終於在漫長的審查結束之後重新掌握了特別行動小組。
自從上一次跟丟了妮爾之後,艾伯特發現了一件事,這件事反倒讓公司更加重視他。
不僅僅是auu方面,甚至連其他勢力也在對妮爾虎視眈眈。
妮爾在地鐵上遭遇襲擊的情況已經上報給auu總部,公司內部確認了沒有組織過這樣的攔截,更重要的是當時艾伯特對妮爾的行蹤還處於猜測狀態。
如果不是自己這邊的人,那應該就是美國人或者中東人了。
這樣一條佐證讓艾伯特變得更加興奮,他重新鎖定了妮爾的活動範圍,並增派了前往周圍地區的人手。
此時此刻,艾伯特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對面是曾經愛慕並想要追求妮爾的安東尼。
金髮的安東尼最近憔悴了不少,沒有修剪過的胡茬子在臉上此起彼伏,雙眼也佈滿了紅色血絲,眼窩深陷,指甲裡甚至有黑黑的泥垢。
艾伯特倒是很欣賞自己屬下這副模樣,至少在他看來,這是為了某些事焦灼的狀態,總好過總公司那些白白胖胖每天保養得極好的先生們。
「安東尼先生。」艾伯特說話做事一向直接,「我們現在已經重新定位了妮爾的大概位置,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安東尼在心中罵了一句魔鬼,艾伯特知道自己跟妮爾的關係,甚至知道自己以前偷偷幫助過妮爾。越是這樣,這個鬍子拉碴的老男人越喜歡詢問自己的意見,為的就是每次都看著自己痛苦掙扎的表情幸災樂禍。
「……我不知道,還是看公司的意見。」
艾伯特慢條斯理地搖搖頭道:「安東尼,你要知道,公司現在的主流意見是消滅這個不穩定因素,難道你贊同這種意見?」
安東尼想到妮爾被殺死的場面,渾身抖了一下:「不,我不同意!」
「看看,別激動嘛。」艾伯特臉上的冷酷笑容一點也不讓人覺得笑容可以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不如我們來仔細談談,關於妮爾現在的狀況,我希望你能發表自己的看法。」
安東尼在心中又罵了一句粗話,他知道艾伯特其實是在試探自己,他擔心自己還在勾結妮爾把特別行動組的情報洩露出去。
「我……」安東尼表面上絕對不敢得罪艾伯特,這個粗壯的男人甚至能徒手撕了自己,「我覺得妮爾會跟蘇小輕取得聯繫。」
「恰恰相反,妮爾現在應該是懼怕蘇小輕。」艾伯特糾正道,「就像我們當中的一些無能者懼怕那個東方女人一樣。」
「…………」
安東尼知道艾伯特是在指桑罵槐地噴自己,他依然選擇了沉默。
艾伯特把玩著手中的巨大雪茄,搖搖頭道:「蘇小輕和我們一樣,希望能完全控制妮爾,她性格裡最強烈的部分是憧憬自由,這你總瞭解?」
「是的……」安東尼不得不承認艾伯特對妮爾也很瞭解,「她並不喜歡被束縛。」
「不能執行命令的孩子都不夠乖。」艾伯特口氣轉冷,「最新的情報其實有一點很有趣,妮爾跟她的任務目標在一起。」
安東尼帶著一絲震驚抬起頭。
其實在內心深處,安東尼略有一點嫉妒那個東方少年蘇亦凡,他無數次想像過妮爾接近蘇亦凡之後會發生什麼。那些想像曾經如毒舌一般咬噬著他的內心,讓他幾乎喪失理智。最終安東尼背叛了妮爾的信任,也跟這種情緒有關。
如今艾伯特忽然提到妮爾跟蘇亦凡在一起,安東尼情緒中最不安定的那部分開始躁動。
艾伯特很滿意安東尼此時的反應,帶著一絲誘惑問道:「你現在還覺得妮爾沒有對公司隱瞞什麼嗎?」
這一次連安東尼都沒話說了,如果妮爾跟蘇亦凡真的關係親密到了可以單獨在一起的程度,那當初妮爾說自己什麼情報都沒獲取自然會被認為是說謊。
這也是艾伯特說服公司高層做決定重要理由之一。
盯著安東尼臉色變幻,艾伯特繼續說道:「這一次,由你來決定是繼續活捉妮爾,還是把她永遠留在那個國家。」
聽到艾伯特的話,安東尼渾身抖了一下,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盯著自己面前那個男人。
艾伯特的表情依然冷漠甚至冷酷:「怎麼,你猶豫了?」
安東尼這時候反倒坦誠,痛快地承認道:「是的……我很猶豫。」
「其實你不必猶豫。」艾伯特說,「你要知道,我們面對的不僅是妮爾,還有那個魔鬼一樣的女人。」
安東尼想起蘇小輕的那張笑臉,頓時心中生出了更大的恐懼:「不……她太可怕了!」
「不用懷疑她的可怕。」艾伯特冷冷地說道,「但是她和你我一樣,也不過是普通人,有弱點。」
艾伯特的話指向性很強,安東尼一下就聽懂了其中的意思。
「……你,你想對蘇亦凡動手?」
艾伯特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就算是安東尼做惡夢也不敢夢到。
「是啊,我是這麼想過。」
「…………」
安東尼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男人,聲音都因為激動變得尖銳:「你瘋了?如果我們那麼做,整個auu都會遭受來自蘇小輕的打擊報復!」
「是啊,我知道。」艾伯特說,「其實我也很好奇,她的報復到底會嚴重到什麼程度呢?是真的派軍隊來殺死我們嗎?還是她自己擁有一支軍隊。」
安東尼默不作聲,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艾伯特。蘇小輕表現出在技術層面的強大已經讓人絕望,這一點連艾伯特都沒法不承認。但就算明知道蘇小輕擁有很多攻擊auu的手段,艾伯特依然認為武力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
這種對比有點像小孩子之間的比較——我學習成績雖然不如你,但我可以放學打你一頓。
雖然看上去略顯幼稚,但安東尼不得不承認,這才是艾伯特應有的思路。
「你不會有機會的……」安東尼有點顫抖地反對道,「對於蘇小輕來說,我們的情報系統幾乎是透明的……」
「所以這個世界上還有更老式的交流方式,比如面談,或者是無線電報系統。」艾伯特絲毫不為所動地說,「蘇小輕對電子網絡的控制能力很強,其他方面她不是那麼萬能。」
「但她對自己的保護也一定很嚴密……」安東尼無力地爭辯道,「如果行動不成功,我們怎麼辦?」
「所以我們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她。」艾伯特糾正了安東尼的想法,「我們的目標……是那個女人最致命的弱點。」
安東尼不用仔細想也知道艾伯特說的是誰,他臉色變了變,低聲說道:「這就是你的新計劃?」
「是啊,其實計劃一開始就不應該用那麼迂迴的方式進行。」艾伯特說,「我們以前還是低估了蘇亦凡的重要性,你說對嗎?」
這一點安東尼也比較贊同,最開始auu派妮爾去接觸蘇亦凡的時候,考慮問題的方式依舊是利益至上。對於習慣了用利益來衡量問題解決方式的auu高層來說,蘇亦凡對蘇小輕固然重要,但肯定沒重要到挾持他就能控制蘇小輕的地步。
現在回頭來看,低估蘇亦凡的重要性顯然是auu在戰略層面的最大失誤。想要讓蘇小輕乖乖就範,不如索性對蘇亦凡動手。
既然蘇亦凡身邊跟著妮爾,自己這方面更有借口可以發揮,就算是之後蘇小輕來找自己算賬,也有著不錯的借口。
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人自欺欺人到了連桌子腳都要用布包裹以免聯想到性的地步,卻寫出了全世界最下流的各種重口味地下小說。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這種自欺欺人的本質在英國人血液裡依然流淌著,沒有任何改變。
面對艾伯特的意見,安東尼沉默著沒有繼續反駁。其實在內心深處,他依然是希望自己以勝利者的身份再次見到妮爾。至少那樣總比做為一個背叛者再見到她要好一些,還可以給她關懷和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