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花都的城市中心區域有一座地標性建築,曾經是整個花都最高建築之一,其大廈形狀宛如一支亟待沖天而起的火箭。在房地產熱潮尚未開始的年代,這棟大廈的均價已經超過一萬二一平米,如今的價格更是高到讓很多普通人問都難以啟齒。全世界諸多的國際大公司在花都建立分部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這間大廈,使得其國際范兒十足。
大廈周圍因為金領聚集的緣故也是寸土寸金,住宅越來越少而寫字樓越來越多。在大廈的正對面有一個小型的城中村,村旁也是有一棟一拖四的高層建築群,一個大廈底底層,四個沖天高層。
在這棟進出都需要定期更換密碼的大廈裡,仍有不少人只是住戶而非商用。就算在這裡上班久了,很多人也分不清誰是單純住在這裡,誰是來上下班的苦逼小白領。
在大廈中庭開便利店的老闆就是這裡的固定住戶之一,矮身材胖胖的五十多歲阿伯,一臉笑容可掬,對誰態度都很好。偶爾阿伯有點忙,會有個脾氣很壞的兒子來幫忙,賣東西的態度很惡劣,但心算速度很快,大家看在那位姓李的阿伯面子上也都忍了。
李阿伯的兒子小名喚作安仔,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年輕,一頭時下年輕人常見的碎發,穿得也很潮。時常有阿婆們路過這家小店,指指點點地覺得安仔長得不像李阿伯,議論說是不是他太太年輕的時候偷了人才生下這麼個小帥哥,一點都看不出李阿伯的影子。
李阿伯雖然人長得其貌不揚,太太倒是美人一個,也四十多歲了,依舊皮膚白皙也不見多少魚尾紋,生得氣質好身材也不走樣。被周圍認識的三姑六婆們羨慕嫉妒恨著的同時,也開始各種謠傳這位太太一定是個風流人物的話題。雖然沒什麼人見到過實質性的內容,謠傳依然越來越廣,幾乎就差當著李阿伯的面說了。
李阿伯脾氣很好,跟鄰里關係不錯,大家議論的口吻也都是同情李阿伯居多。當然這對小店的生意倒是沒什麼影響,來來往往路過的鄰居和辦公族們依舊要來光顧這家便利店,買早餐飲料零食,偶爾坐在店裡吃兩串熱魚丸。
近來幾天大家發現便利店裡一直都是安仔在忙,李阿伯竟是有近一周沒出現了。有些熱心鄰居打聽,才知道李阿伯因為心率不穩定去了醫院做心臟起搏器的移植手術。那位貌美如花的妻子此時正在醫院看護,兒子安仔就來照顧店裡生意。
大家聽了這個消息之後難免唏噓,紛紛感慨這好人沒好報。有的就說李阿伯一定是被兒子和老婆給氣成這樣的,別看平時笑瞇瞇的胖阿伯脾氣好,每天對著一個讓自己綠油油的老婆和一個不聽話的兒子,心臟不出問題才怪。
街坊們議論紛紛倒也沒個結果,聽說李阿伯正在花都醫大附屬醫院住院,紛紛說著要不要去看看李阿伯。但大多數人也就是說說罷了,去看病人又要買東西破費,這位李阿伯又不是真的住在這棟大廈裡的近鄰。隨口說說表現一下自己有人情味,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因為父親李阿伯在住院,安仔這幾天閉店時間都比平時早。下午四點多,安仔早早就把close字樣的牌子掛上,鎖了店門離開大廈。
跟一輩子節儉的李阿伯不一樣,安仔是個享受派,大廈樓下的地下停車場裡開出一輛小型寶馬,安仔迅速融入花都的滾滾車流之中,奔向李阿伯住院的地方。
從地標性的建築附近出發,安仔開了大約二十分鐘,才越過兩個塞車到死的高架橋,來到一家私人醫院。
這家醫院跟安仔對鄰居所說的花都醫大附院不同,是一間規模不大的小型私人醫院,牌子一點都不顯眼。安仔熟練地把車停在停車場後,直接從地下電梯上到頂樓的住院部特護病房。
頂樓的走廊裡幾乎沒人,安仔一個人的腳步聲響起來就顯得很刺耳。正趴在服務台上昏昏欲睡的小護士陡然驚醒,抬起頭警惕地看了一眼安仔,見是他後才渾身放鬆,重新以慵懶的姿勢趴下。
安仔看都不看這個桃花眼的漂亮小護士,逕直走到走廊最裡面的病房。
這是一間比一般醫院病房都要寬敞的大型病房,內飾豪華得幾乎過分。房間裡擺著巨大的八十吋等離子電視,幾乎等於是一面牆一樣矗立在病房的一側。李阿伯躺一張形狀奇怪的床上正掛著吊針,目不轉睛地看電視節目。
安仔進入病房後,房間門就自動關上了,有一聲低低的液壓開關聲,把這個病房跟外界徹底隔絕起來。
電視上正演著最近的新聞快訊,李阿伯看的居然還是濱海地方台。以花都的位置想要看到那邊的電視節目有多難很多人都無法想像,偏偏他現在正看得津津有味味。
見安仔進來,李阿伯稍微動了下脖子,他背後的床墊就開始緩緩隆起,將他整個人抬成了半躺坐的狀態。
「到今天還沒有消息。」李阿伯的臉上依舊是笑呵呵的,就像平時在便利店裡賣東西時一樣,「人死了,一點消息沒有,好一個蔡家。」
安仔拉過一把椅子坐到李阿伯的床邊,低聲說道:「師傅,我想去見見屍體。」
李阿伯看了一眼安仔,歎了口氣道:「要不是這次我身體不好,本來這個劫應該是我替阿利和磨菇受了。誰能想到呢,就這麼一個小小的日常,兩個人連全屍都沒落下。」
平時看上去很叛逆的安仔這時候眼神陰沉得可怕,他目光中的恨意一閃而過:「師傅,這個仇咱們一定要報。」
李阿伯咳嗽了一聲,又歎氣道:「要報要報,當然要報……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身體好了,重新把人都喊出來碰一下再說吧。這次蔡家是鐵了心要自己處理,現在還沒消息漏出來,我覺得這件事不能善了。」
安仔道:「還能怎樣,不就是不死不休嗎?」
「現在咱們知道的太少。」李阿伯搖頭道,「這也怪我,咱們對蔡家算是瞭如指掌,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危險。現在鬧成這樣,只能說咱們還是漏了什麼東西。阿利和磨菇肯定不能白死,你也別急在一時。」
看似叛逆的安仔這時候對李阿伯可謂是言聽計從,點點頭道:「師傅,我聽你的。」
李阿伯道:「咱們現在藏身這裡,本身就還動盪著,逢了這種事誰心情都不好。我老了,死不足惜,你們還都年輕,千萬要謹慎……」
想起在自己為什麼漂洋過海來到花都,安仔就一臉憤怒:「老李太欺負人了,一點都不念您勞苦功高……」
「兔死狗烹,應該的。」李阿伯呵呵一笑,面容仍是如鄰家老伯一樣憨厚,「換我可能做得比他還絕,他網開一面留了餘地給咱們,算不錯啦。」
安仔仍是憤憤,卻在師傅面前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問道:「師傅,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手術嘛,就那樣。」李阿伯笑著說道,「放個東西在自己這裡,不太習慣,不過看樣還能多活幾年,看看你們今後的發展。」
「師傅您一定長壽。」安仔恭維李阿伯說,「手術這麼順利,以後就沒事了。」
「活多一天都是賺的。」李阿伯說,「蔡家這件事你不要管了,等我能下床了,交給我吧。」
安仔不敢說個不字,低頭應道:「是。」
見徒弟這麼聽話,李阿伯欣慰地笑笑,正要跟自己徒弟繼續說點什麼,陡然聽見一聲長而急促的鈴聲在自己身邊的呼叫器上響起。
陡然間李阿伯臉色一變,剛才那股祥和的鄰家老伯伯和藹之氣頓時全無,抬頭看了一眼安仔,見他也是一臉驚疑,心中的不安才稍微消退了那麼一絲。
「怎麼了?」李阿伯轉頭用床頭的呼叫器問外面,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好像根本無法傳出去。
安仔迅速起身,一翻手掌中已經多了一把匕首,和磨菇當日差點殺死蘇亦凡的那把幾乎一樣。
「師傅你等一下,我去看看。」
李阿伯點點頭,一隻手摸向床頭,剎那間手中多了一根細長鋼刺。
有武器在手,李阿伯這種人心頭就篤定多了。
電視上仍在報著歌舞昇平的新聞,李阿伯心中卻多了一絲陰霾。要知道這家私人醫院不過才易手不長時間而已,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有人來上門找麻煩?
鈴聲依舊長久而尖銳地響著,身上仍掛著點滴的李阿伯全身繃緊,表情嚴肅無比,已與平時在便利店裡給人拿牛奶的那個他判若兩人。
安仔一個箭步才衝向門口,伸手去推那扇門,卻發現怎麼推也推不動了。
門是液壓式的電子鎖,絕非人力所能撼動,加上強化了數倍的防彈玻璃,安仔也是無能為力。
李阿伯本來只是沉著臉,看到安仔推不開門,臉色終於是徹底變了。
就在師徒兩人想要通過手機聯絡外面的時候,李阿伯所在的這間病房裡,廣播擴音器忽然被打開了。
嘶嘶啦啦的一陣雜音過後,一道詭異的聲音在房間裡幽幽響起。
nbsp;「親,有個刺激的遊戲,要不要來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