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互聯網的上古時代曾經有個非常無聊的笑話,叫小雞為什麼要過馬路。能記得這個笑話的人,至少都是在信息世界裡暢遊了近十年的老資格人士,大家說起這些古典笑話偶爾也會哈哈大笑,證明自己的青春的確是被某些東西吞噬了。
安東尼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知道這個笑話的時候才不過十六歲,今天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對外有讓人羨慕的身份和工作,屬於那種放在全世界白領精英里也不丟人的類型。
在經歷了追捕妮爾失敗的那個夜晚之後,安東尼做為整個小隊的核心技術人員參與了設備檢修工作,為期差不多一周。
一周的時間裡,幾乎每天晚上安東尼都會做惡夢,夢中總會看見那個東方女孩猶如神祇般的笑臉。
那笑臉在安東尼的夢中像水波紋一樣蕩漾,最終化成無數碎片。
然後安東尼就從夢中驚醒,想像著世界上有那麼一個人,完全無視了自己的技術障壁,輕鬆地用更可怕的技術否定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那些被毀壞的硬盤陣列,無法找回的數據,不可修復的錯誤……每一樣都證明著安東尼這種天才的弱小。
安東尼是在無法想像,那個人到底是怎樣做到的。
因為大面積的設備損毀和數據丟失,boss艾伯特被抓去總部接受質詢,同時對妮爾的追捕工作也要調整。從上面流露出來的意思來看,追捕似乎還是要繼續。那個東方少女的舉動沒有讓auu產生畏懼,反倒讓他們有了更大的興趣。
這也從另一個側面佐證了一件事——艾伯特的瘋狂想法是正確的,auu的國際地位和科技儲備的確已經受到了動搖,為此大家必須做點什麼。
連續一周多的各種工作讓安東尼渾身疲憊,每次回到單身公寓他就忍不住想喊幾個應召女郎來陪自己。也許只有在鮮嫩**的陪伴下,自己才不會有那麼多噩夢,那麼容易面臨精神崩潰。
今天回到家中的安東尼順手打開電腦,就看到了這樣一行英文信息,在一個純白色的對話框裡,擺在顯示器中央。
「小雞為什麼要過馬路?」
安東尼臉色一變,正要去摸鍵盤,那行字已經變成了答案。
「因為它感覺到了背叛。」
不用問也不用猜,安東尼知道這樣的訊息來自於誰。那天晚上之後失去妮爾的聯繫後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被懷疑了。
安東尼只是沒想到,疲於奔命的妮爾居然還有心情來調侃自己。
追蹤ip?不必了,妮爾就在那個東方國度境內,那裡的網路是全世界最混亂的,她才不怕被定位和追蹤。
匯報?現在對妮爾的結論還出來,匯報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看著屏幕上不斷自動變幻的兩行字,安東尼苦笑一聲。妮爾大概就是知道自己沒辦法做什麼,才會主動發出這條訊息給自己吧?
熟悉妮爾的安東尼知道,這是妮爾表達憤怒的方式。
這樣的事如果換成是自己經歷,應該也會感到憤怒吧?
這樣想著,安東尼雙手放在鍵盤上,打算查找一下這個程序的來源和運行方式,這是他的職業習慣了。
安東尼運指如飛,先是鎖定了系統進程裡的程序,隨後斷網,想要察看程序源代碼。
在察看程序的同時,安東尼順手拔掉網線,甚至將電腦切換成ups電源模式。
完成這一系列動作之後,安東尼卻發現自己好像無法鎖定這個正在運行的程序。
和大多數自詡高端技術人士的傢伙一樣,安東尼所用的操作系統並非普通商用,堆積木一樣簡潔甚至簡陋的操作系統才是他這種人的最愛。漆黑的屏幕看上去好像電腦壞掉了一樣,各種軟件運行全部靠手動輸入。
開啟了常用的工具軟件之後,安東尼才發現自己居然仍是無法解決這個小程序。它看起來就像一塊小苔蘚一樣,在安東尼眼前晃動。
其實不過是兩行字母而已,它卻不停地在安東尼的電腦屏幕上閃耀,像是在諷刺,更像一個曾經純真少女的一抹厲色。
安東尼知道自己一定已經被妮爾恨上了,想到這件事他就頭皮一陣發緊。
大概花了半個小時,安東尼終於是清理掉了那個小程序,並順手追查了一下。
妮爾居然沒用偽裝ip,她最後登錄的位置應該是在大學城附近的某家網吧。這種明目張膽的行為讓安東尼一陣迷惑,他想著妮爾的傷是否好了,想著那個曾經笑得純真的小姑娘,一時間有些恍惚。
惡意程序被清理掉之後,一片漆黑的屏幕上終於只有熟悉的光標閃爍,安東尼鬆了一口氣,正想啟動私人聊天程序,電話鈴聲響起。
安東尼眉頭一皺,他幾乎瞬間意識到這個電話是由誰打來,目光挪向手機,看著上面的未知號碼,猶豫了片刻。
電話鈴聲不停,安東尼看著這個跳動的手機,最終還是將其拿起。
手機被接通瞬間,妮爾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出。
「安東尼,喜歡我的小惡作劇嗎?」
安東尼下意識地看自己房間的門窗,低聲說道:「我不知道你現在還能有心情搞惡作劇。」
妮爾的聲音聽上去比平時還歡快,一點也不像受到追殺的樣。
「為了給你們新的標記啊。」
「…………」
安東尼對妮爾偶爾這種孩子氣的表現很無語,他知道現在自己已經沒資格跟妮爾多說什麼了,只能低聲說道:「艾伯特在總部,過幾天大概就回來了。」
「我知道。」妮爾冷靜地說,「信息都是雙向的,你們的行動步驟我都知道。」
安東尼覺得嘴角略苦澀,他猶豫了一下,問道:「那你還……」
「為什麼要聯繫你?」妮爾的聲音瞬間透出一股冷漠,「我當然是想通過你告訴艾伯特,我真的沒有什麼他想要的……可惜他不相信。」
安東尼苦笑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並不想幫你?」
「不,也許你是想的,可我太熟悉艾伯特。」妮爾說,「我甚至想到了他會對我動手,我不在乎。」
安東尼沉默了一下,問道:「就算是死,你也不在乎嗎?」
「以前很在乎。」妮爾說,「現在無所謂。」
安東尼低聲說道:「我試著與艾伯特溝通,但是效果很差……妮爾,其實你可以再度接受審查……」
「現在已經是不死不休的情況了。」妮爾說,「艾伯特針對我不止是因為這件事,還有別的原因,我要找到原因。」
「什麼原因?」安東尼不動聲色地啟動了電腦旁邊的追查設備。
「我不知道。」妮爾說,「所以你和艾伯特都要好好活著,如果我能活下去,咱們還會再見面的。」
妮爾的話讓安東尼覺得一陣苦澀,他想要說什麼,又覺得似乎說什麼都毫無意義。在遭遇了背叛之後,妮爾的心一定變得比以前更冷,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不信任。
「你在追查我的地址嗎?」妮爾忽然問道,「你覺得這還有意義嗎?」
安東尼正要單手按鍵的動作一頓,他感覺到了妮爾的變化。
經過那個短暫交鋒的夜晚,這個小姑娘似乎成長了很多。
短暫的沉默之後,妮爾說:「艾伯特的動作越多,他的意圖暴露就越明顯。」
安東尼心中一顫,他忽然明白妮爾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了,也明白了妮爾為什麼用直撥電話的方式聯繫自己。
幾乎是一瞬間,安東尼想要放下電話,但他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希望你以後的工作順利,祝你愉快。」
妮爾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直接掛斷電話,留下安東尼一個人拿著手機怔怔站在客廳中,他甚至已經可以想像艾伯特知道妮爾對自己吐露某些信息之後的嘴臉。
在花都的大學城公車站旁有許多小店,內有各種學生食雜和公用電話,許多學生會在週末來這裡給家裡打電話。在亂哄哄的小店裡,一個漂亮得不成樣子的白金色長髮小姑娘在其中一部電話前起身,把位置讓給等在後面的一個女孩,轉身去櫃檯付賬。
花都的留學生眾多,有幾個金髮藍眼珠的外國女孩也不算奇怪,妮爾的樣子在人群中並未引起太多驚訝,不少男生只是盯著那張漂亮面孔遐想,甚至連上前去搭訕的勇氣都沒有。
肩膀的傷口基本已經癒合了,妮爾的動作看不出一絲滯澀,她輕快地背起雙肩背包,就像一個真正的大學生一樣快步走出小店,上了出大學城的公車。
距離公車站不遠處的一間民房裡,兩個目光犀利的中年人看著妮爾走上公車,飛快地接通了衛星電話。
「老闆,她離開大學城了。」
電話那邊的人「嗯」了一聲,沒有做出更多指示。
「老闆?」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了片刻,說:「繼續跟蹤,你們是專業的,別丟臉。」
中年人放下電話,帶著同伴走出出租屋。花都的空氣永遠都帶著讓人難以愉快的濕悶,他是在難以想像那個小姑娘是怎樣保持好心情的。
公車上的妮爾坐在角落裡,聽著音樂,偶爾回頭看一眼剛剛遠去的車站,嘴角帶起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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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整一下作息,今天就不加更了
但是依然很想求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