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蘇亦凡說出了妮爾的真實身份,程水馨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auu集團是什麼,平時看新聞看得比任何人都多的程水馨要比大多數同齡人更清楚,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跟這種龐然大物有關聯。或許程水馨做過那種將來混出頭能在名人晚宴上見個鄧文迪之類的小女孩夢,要讓自己跟auu扯上關係,程水馨總覺得特別不真實。
縱然跟隨蘇小輕見過了一些駭人場面,程水馨還是感覺到了由衷的震撼。黑暗中女孩低頭不語,想像著妮爾那樣的人穿行在人群中,尋找目標並鎖定,不由得感到一陣後怕。
程水馨最開始懷疑妮爾是某個英國商人的子女,因為蘇小輕的緣故主動與蘇亦凡接近。這種猜測其實已經非常接近事實了,一直到妮爾以宛如女武神般的強大擊敗了那些試圖圍毆蘇亦凡的人之後,她的這種想法才動搖。
當時程水馨甚至聯想到了妮爾會否是蘇小輕雇來的保鏢,既照顧蘇亦凡的心理,也照顧他的人。那種邪惡的聯想跟楊冰冰有一個隨時會出現的女保鏢不無關係,程水馨覺得自己已經沒法用普通的方式去理解這個世界了。
一直到此刻,蘇亦凡說出了跟程水馨猜測最接近的真實答案,她才發現自己其實真的很渺小。
這個世界太大了,又殘酷,簡直超過了自己貧瘠的想像力。
看著蘇亦凡,程水馨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不因為知道妮爾的真實身份和現狀而動搖,問道:「妮爾現在沒事吧?」
蘇亦凡苦笑:「當然沒事。輕姐找到了她,幫了她一下,讓她擺脫了公司的追殺。但妮爾好像也不太喜歡輕姐,又一個人跑掉了。」
程水馨現在有滿心的各種疑問,但她知道此刻不是提問的最好時機。蘇亦凡心中的煩惱一定很強烈,自己最好還是說點別的讓他分心,別為這種事變成可笑的四十五度憂傷。
「妮爾很厲害的,我覺得她自保應該沒問題。」
「我也這麼勸自己。」蘇亦凡說,「輕姐對我說,無論怎樣,妮爾自己的選擇應該被尊重。如果這種方式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們沒有太多權力干涉。」
程水馨點頭:「我和輕姐的看法差不多……這種時候,咱們只能祝福她不是嗎?難道要讓你衝過去幫她一起對付那些追殺她的人?」
頓了頓,程水馨又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一個企業集團敢派人在咱們國家追殺他們的員工……我現在終於知道商業到底是多殘酷的東西了。」
蘇亦凡想起蘇小輕跟自己說的,無奈地搖頭道:「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國家和國家之間都能爆發戰爭,死個把人算什麼?你記得美國醫藥集團保奈德斯的那種心臟病特效藥吧?死亡率百分之三,還是投產了,賺夠了再出面道歉。只要有錢賺,別人的死活從來不是問題。」
程水馨有同感:「以前不覺得,現在想想真可怕。」
黑暗中兩個人的目光彼此交匯,偶爾也會轉向還在跳動著的燭火。沉默了幾秒鐘後,蘇亦凡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還是說給你聽了,其實我也知道說了沒什麼用……就是想找個人說說。」
程水馨笑一笑,在黑暗中站起來,走到蘇亦凡的身邊。
蘇亦凡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低頭朝自己的微笑的女孩。
程水馨推了蘇亦凡一把,讓他在沙發椅上挪一挪,就這麼在他身邊坐下了。
「我其實挺高興的,你能跟我說這些……」程水馨一點都不介意自己的身體緊緊貼著蘇亦凡,蘇亦凡對自己的尊重讓她覺得跟這個男生親密一點真的沒什麼,「我知道你和輕姐都有一些秘密,也盡量一直避開這些事。包括楊冰冰,她的秘密我也不想瞭解太多,我覺得這是最基本的尊重。現在你願意說,我只能高興不是嗎?」
程水馨主動挨著自己坐不是第一次了,蘇亦凡努力往旁邊挪了挪,又沒捨得挪太遠。身邊溫熱的少女貼著自己,他覺得自己之前心中的那些不安和忐忑似乎都消失了,程水馨總有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這也是為什麼自己有了問題總要找程政委商量的重要原因。
「妮爾的事,你還知道多少?」
「知道的不多。」蘇亦凡誠實回答說,「我知道妮爾也在刻意隱瞞什麼,但既然她不想說,我也就沒讓輕姐幫我查。我估計輕姐應該都知道吧……」
「不好奇?」程水馨其實挺佩服蘇亦凡這一點的,她覺得自己能做到主要是嫌麻煩,而蘇亦凡其實是個不需要怎麼擔心麻煩的人。
「好奇。」蘇亦凡跟程水馨沒什麼不能說的,「不過我覺得等到她自己願意說更好一點。」
簡單的一句話,程水馨覺得自己竟有了一絲被打動的感覺,伸手推了蘇亦凡的手臂一把。
「拜託,你要不要這麼溫柔啊?」
蘇亦凡看著近在咫尺的程水馨,她的面容依然如此美麗,她的唇齒都在黑暗中充滿了誘惑,她身上的馨香一如她的名字,散發著誘惑的味道。
看著這樣的程水馨,蘇亦凡甚至有了摟住她吻上去的衝動。
努力壓抑住自己內心的衝動,蘇亦凡不自然地挪開目光:「這是應該的吧?」
程水馨笑了笑,果然這樣的蘇亦凡才是自己熟悉的,真好。
「其實你從來都沒跟其他人比較過吧?」程水馨問道,「不管是咱們學校那些學霸,還是富二代,或者覺得自己比其他同學強一點的小幹部們……哪個人不是唯我獨尊,覺得自己心情自己的事比什麼都重要,還照顧別人的感受,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我不知道。」蘇亦凡其實也知道一些,這個世界上不尊重別人的人太多,但自己肯定不想成為其中一個。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程水馨鼓勵自己的好朋友,「不要想太多。」
蘇亦凡默默點頭,程水馨的肯定總是比其他人的更重要一點,讓他能獲得更多勇氣和動力。
「其實你仔細想想,妮爾的存在對你來說是件好事。」程水馨是那種一旦情緒穩定了就可以理性分析問題的人,開始侃侃而談,「說實話,輕姐給你的東西已經太多了,對現在的你我來說,這些東西讓我們得到的太容易,這未必是好事。反倒是妮爾的事,讓你能正視真正的殘酷商業競爭,你覺得呢?」
蘇亦凡不得不承認程水馨說的有道理,她看問題總是要比同齡女生冷靜很多。
「比如張瑤吧……」程水馨繼續說道,「張瑤如果碰到的不是你我和輕姐,也許她的才華就會被過早地揮霍,大家都注重投入產出比,誰也不在乎消耗掉一個小女孩攢了十幾年的內心情感。是誰讓咱們有這個資格幫張瑤慢慢努力完成她想做的事?是輕姐,沒有輕姐的存在,我們再怎麼努力也不會像現在這麼輕鬆。」
端起不怎麼好喝又已經涼掉的咖啡,程水馨喝了一口,吐槽道:「太糟糕了,居然是速溶衝出來的……我也要開女僕咖啡店,好賺錢啊!」
蘇亦凡笑笑:「你真想開我來投資。」
「嘖嘖,這大爺的口氣。」程水馨笑著調侃,「好了,我們繼續說——你看,妮爾的目標是輕姐手裡的技術吧?她的出現對你和我來說都是個提醒,這個世界不會按照我們的意志一直轉下去,總有比你強的,總有惦記著你的,總有讓你不那麼舒心的……我們如果往下走,一定要面對這些。」
蘇亦凡點頭:「這個問題我也一直在想……輕姐總是跟我說,孩子要成為戰士,要自己把該走的路走一遍。」
程水馨笑:「所以妮爾對你來說是什麼呢?難道不應該是個諍友嗎?她主動離開,不想讓你為難,又讓你知道了自己應該做什麼。我都希望有這樣一個朋友。」
蘇亦凡說:「這我知道……我就是有點擔心她,她一個人,還要面對auu的追殺。」
程水馨分析問題比蘇亦凡更理性:「我覺得說成是追捕可能更恰當一點吧?auu認為妮爾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會痛下殺手嗎?」
「大概不會。」蘇亦凡記得蘇小輕也說過類似的話安慰自己。
「這種事妮爾自己心裡也應該有數。」程水馨安慰道,「你想如果她真的應付不來難道不會尋求援助嗎?」
「她說自己想追尋自由……」
「自由是相對的,在某些前提下。」程水馨打斷了蘇亦凡的憂心忡忡,飛快地說道,「對妮爾來說,生存是第一前提,她現在還敢一個人獨自行動,證明她有信心。做為好朋友,你讓輕姐下一次找到妮爾的時候給她帶個話就好了,沒必要真的繼續擔心。」
說這番話的程水馨未必沒有自己的私心,卻也符合實際情況。蘇亦凡想了想,勉強接受了程水馨的說法。
「那好,我就讓妮爾先自己解決問題吧……」
程水馨看著蘇亦凡,黑暗中少年認真的表情好像很動人。
哪怕這種認真是因為別的女孩而生,他的善良也足以讓自己覺得認識他真好。
「好啦,你要想清楚。」程水馨拍拍蘇亦凡的肩膀,鼓勵道,「我們站在最偏僻的角落裡看見了這麼多,比別人更知道應該怎樣出發,這不是好事嗎?」
蘇亦凡苦惱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程水馨看著蘇亦凡,意味深長地說:「那就先別讓這個世界改變太多,然後去改變它。」
那樣堅定又溫柔的目光,讓蘇亦凡不由自主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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