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教學樓的走廊很長,下午的太陽透過窗口照進來,影子在地上一拖老長。//歡迎來到閱讀//王琴站在班級門口,目光有些複雜地看著走出來的蘇亦凡,不知道怎麼開口。
想了想,王琴歎了口氣說:「別站在教室門口說話。」
蘇亦凡跟著王琴往前走了幾步,他的步子不疾不徐,已經沒有了任何學生跟在老師後面的膽怯。
王琴教了這麼多年學生,這種由內而外的變化當然也看在眼裡,心中也吃驚這個學生到底發生了怎樣的改變。
無奈的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王琴看蘇亦凡跟在自己旁邊一臉平靜就知道這種談話不容易,只能先開口道:「剛才四班的李老師過來找我,說他們班的同學看到你去找四班的陳欣,還在教室裡跟他動手?」
蘇亦凡很意外地發現班主任王琴現在跟學生說話的口吻居然變得溫和了許多,他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只出在自己身上,還是針對每一個學生都有變化。
對於這件事,蘇亦凡覺得沒什麼好否認的。
「是。」
這樣的回答讓王琴有點無語,她本來覺得蘇亦凡有可能會抵賴,然後自己再提出四班同學的證詞讓蘇亦凡承認,然後談話會順利一些。
「……你在學校裡打架,還到四班教室裡跟同學動手,你知道這樣影響有多惡劣嗎?」
王琴的口氣不自覺地嚴厲了一些,這是出於多年教師生涯的本能——這種在學校裡影響秩序的行為必須嚴厲制止!王琴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反應就是這樣。
蘇亦凡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而是很冷靜地回答道:「王老師,雖然知道不對還會去做,那就肯定是存在一定的理由。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對陳欣嗎?」
陳欣和蘇亦凡之間的各種問題僅限於學生們之間,做為老師的王琴當然不清楚,不過她還是維持了老師的尊嚴說:「不管你對他有什麼不滿,這樣也是不對的。」
蘇亦凡搖搖頭:「那他找人對我動手是不是就沒錯了?」
王琴也是訓學生習慣了,頓時忘了自己應該對這個學生和顏悅色,急道:「你怎麼能證明是陳欣找人對你動手了?」
事實上蘇亦凡後來在學校門口跟一個學生的哥哥打架那件事王琴也聽說了,但那次的確是跟陳欣無關……
蘇亦凡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反問道:「如果我能證明呢?人證物證都找得到的情況下,這種事學校會不會管?」
王琴被噎住了。
蘇亦凡認真地繼續說道:「陳欣的父親陳建國是咱們市有名的房地產商,學校周圍就有他的樓盤,學區房的熱銷跟咱們學校的招生相輔相成。如果陳欣被證明確實找人群毆過我,我們先不說去報案和法律解決途徑,學校方面會出面管我這件事嗎?」
「…………」
蘇亦凡的問題太直接了,讓王琴一時間真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所以王老師你看,如果陳欣對我做了什麼,我找到你,你能幫我做什麼?訓斥陳欣一頓?這種事對他管用嗎?」蘇亦凡一點都不在乎王琴的臉色,繼續反問道,「太多時候所謂的正義都會有一個範圍,超出範圍的問題就解決不了,這就是我的回答。」
王琴發現自己似乎從未瞭解過這個沉默而不怎麼招她待見的學生,蘇亦凡的一番話說得她啞口無言。
「王老師你大概也知道我的情況。」蘇亦凡並不在乎王琴臉色的尷尬,在他看來那些虛偽的客套反倒毫無意義,「所以這件事其實是我和陳欣之間的事,你和李老師都沒必要為了這種事費心。」
王琴咳嗽了一聲,臉色很不好:「這裡是學校,你們不要把社會上那種……」
「學校如果不被社會影響,就不會有拿了錢就能來上課的學生了。」蘇亦凡飛快而厭惡地說道,「教育產業化本身就是要跟社會同步,別總拿清高說事!」
大概是蘇亦凡的口氣實在太不客氣了,王琴被蘇亦凡的氣勢嚇得後退了一步。
蘇亦凡輕吐出一口氣,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但他還是忍不住。
很多時候成年人就是這樣,一套一套的道理,各種立場上都能給自己找到最好的借口。
拋開那些可笑的借口,蘇亦凡覺得虛偽這種東西真是太討厭了,他不喜歡這樣。
「我和陳欣的事,我們自己解決。」蘇亦凡決定結束跟班主任之間的談話,「如果王老師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可以告訴我,如果只是想讓我去道歉,我拒絕。對不起我這樣跟您說話,但我覺得誠實沒錯。」
輕輕歎息一聲,王琴忽然問道:「你說陳欣找人打你是真的?上次在學校門口那次?」
蘇亦凡點點頭:「是真的。」
王琴有些無力地揮揮手:「好,我去跟李老師溝通,你先回教室吧。」
蘇亦凡朝著王琴鞠了一躬,轉身回教室去了。
教室里程水馨一直在伸著脖子等蘇亦凡回來,見他面無表情地回到座位上,扭頭問道:「沒事?」
「沒事。」蘇亦凡想了想說,「不過我覺得王老師的狀態好像不太對。」
程水馨最近也是太忙了,又要看郵件又要陪張瑤,經蘇亦凡這麼一提醒,頓時有些回味:「啊,你這麼一說是有一
點。我覺得王老師好像不像以前那麼喜歡跟咱們說話了。」
蘇亦凡糾正道:「是不喜歡訓學生了吧?」
「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就行嘛。」程水馨笑笑道,「怎麼忽然想起關心王老師了?」
蘇亦凡撓撓頭:「其實王老師為咱們也操了不少心……我覺得自己最近做的事也挺對不起她的,今天看到她這樣……有點擔心。」
程水馨眨著大眼睛盯著蘇亦凡看,看了一會就笑了。
「你呀……雖然嘴上說得那麼凶,到頭來基本上你還是個好人。」
「不許發卡。」蘇亦凡認真地說,「尤其是你,不許給我發卡。」
蘇亦凡的話說得聲音很輕,態度很重。程水馨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俏臉微紅了一下。
「好吧,以後不說了。」
上課時間居然這麼明目張膽的聊天,張超在旁邊聽得都快麻木了。
「週末我玩不到好遊戲就殺了你。」
蘇亦凡又上下打量張超。
「就你?」
「…………」
想起蘇亦凡一個人瞬間放倒三個混混的身手,張超頓時覺得人生是真挺絕望的。
晚上放學的時候,蘇亦凡故意在學校門口多等了一會,發現陳欣一個人低著頭走出校門去停車場,這才放下心來。
吃了虧的陳欣肯定已經聯繫家裡人了,蘇亦凡對這個過程不關心,他只關心結果。
結果就是陳欣心情很低落,證明他應該是沒機會報復自己了。
事實正如陳欣所猜測的那樣,蘇亦凡丟下他離開之後,陳欣第一時間給自己爹陳建國打了電話。
陳建國已經忘了兒子那件丟人事,最近正在跟政府談一塊地皮的事。現在房市年月正好,項目做抵押貸款套錢絕對是一本萬利。陳建國這次打算玩大點,一口氣吃掉一塊商業街旁邊的住宅小區,將之改為商業廣場和商品住宅各半的格局。今天正打算約幾個領導打牌吃飯,瞧見兒子電話就有點煩。
「又怎麼了?」
陳欣現在一般情況下不敢給自己爹打電話,上次陳建國勃然大怒的情景他印象依然深刻。
「爸……蘇亦凡今天又打我了……」陳欣現在算是心理也受到了不輕的創傷,說話都變得期期艾艾起來。
「什麼?」陳建國聽了第一反應是「欺人太甚」,隨後又覺得有哪裡不對,「你怎麼又惹到他了?」
「我沒有……」
「說實話!」陳建國哪能不瞭解自己兒子,「你不說我也能查出來!」
陳欣被自己爹恐嚇了一下,頓時嚇得找不著北,斷斷續續地說了自己跟黃迪還有翟羽飛研究好的計劃,還有當天在中央公園發生的一切。
聽完陳欣的講述,陳建國的眉頭都要上鎖了。
「你真是不能讓人省心。」陳建國怒道,「活該!換我我也去打你一頓!」
說的是氣急敗壞的話,兒子挨打了陳建國當然心疼:「先等放學了回家再說,我打幾個電話,忙完了就回去。」
陳建國電話還沒等徹底放下,自己非親屬用的那部工作電話已經響了。
「啊,梅秘……」陳建國趕緊換了一副嘴臉,陪笑著問道,「領導今天……」
電話那邊的姓梅秘書聲音冰冷而充滿了冷漠,彷彿之前還送過厚禮給自己的陳建國是自己殺父仇人一樣。
「陳老闆,我們領導累了,今天就不過去了。」
陳建國久經考驗,自然聽得出這種口氣意味著什麼。
「梅秘……這,這話是怎麼說的?」
梅秘書的聲音已經完全失了往日的親切,冷冷說道:「沒什麼意思,沒事先掛了,我這邊還有事要忙。」
陳建國楞楞地聽著電話那邊的盲音,依然不能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裡,不斷有電話打進,陳建國也打出了很多電話。
沒有一個好消息。
就像一輩子倒霉運氣都集中在這十幾分鐘裡一樣,陳建國忽然陷入了一種完全絕望的境地。
不僅僅是最近正在準備運作的項目所有準備工作都像白做了一樣,以前對陳建國大開綠燈,勾肩搭背的關係忽然之間不是失蹤就是不在,或者抱病。
與此同時,陳建國之前打算拖上一拖的一筆快到期工程貸款,還有一些企業欠款,幾乎在一瞬間全部殺到。
那些曾經熟悉的領導們口氣各種生硬,就算是自己的老同學王副市長也在今天上午的時候臨時出國考察,怎麼也聯繫不上。
在打過十幾個電話之後,陳建國已經開始不僅僅是憤怒,多年的商業生涯讓他開始漸漸冷靜下來。
他知道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問題越是明顯,越能證明與最近的某件事有關。
仔細梳理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為,陳建國的目光最終落在桌子上的親屬用電話,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甚至有些瘋狂的念頭。
重新撥通陳欣的電話,陳建國幾乎是用自己最大力氣朝著電話那邊咆哮道:「你把之前的事再重新仔仔細細跟我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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