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隋心蕾趕到虞城最大醫院的重症監護室時,看到的是隋母正癱坐在休息椅子上。
她的面色極其不好看,一雙紅腫的眼中泛著濕濕的淚意;臉頰上的淚痕是那麼的明顯,深的淺的,新的舊的,相互加疊著:想來剛才是哭了很多次,流了很多的眼淚。
記得上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是在半個月前的視頻通話中,那時視頻中的二老笑得很是開心的。父親與母親兩個人看上去精神抖擻,年輕得很,完全看不出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
而此時從隋心蕾這個角度看過去,癱坐在椅子上的隋母卻一下子老了很多很多,蒼老的叫人心疼。
心尖一陣抽搐,按著胸口處的那份疼,隋心蕾只覺得眼眶熱熱的,一步一步地朝坐在休息椅上的人走去。
「媽!」
隋心蕾輕喚了一聲,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是輕顫著的,半蹲下身,伸出手握住了那雙手背上顯露褶皺的手。想著給自己母親無聲的安慰,想告訴她,她不是孤獨一個人,她的身邊還有她的女兒在陪著她。
隋心蕾的輕喚,讓原本看著重症監護室的隋母回轉過來。在看到半蹲在自己身邊的隋心蕾時,隋母原本就泛著淚光的眼眶一下子決了堤,淚水就這麼流了出來。
「心蕾!」
隋母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隋心蕾,頭枕在隋心蕾的肩頭,哭泣。她的哭聲是那樣的悲傷,又是那麼的無助。
此時此刻,在隋心蕾的眼中隋母就像是一個極其無助的小孩,更是一個脆弱不堪的而又不知所措的女人。
此時此刻,隋母最需要的是安慰與支持。
隋心蕾伸出手,輕輕地在自己母親的背上拍著:
「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爸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隋母沒有看到的是,隋心蕾在說這些安慰她的話時,她的眼眶裡就已經紅了,只是隋心蕾強迫著自己不能哭,不能在自己的母親面前掉眼淚。
她,必須強迫著自己堅強。只有這樣,她才能給自己母親最大的安慰與依靠。這個時候,自己就是母親的天!
她,要擔負起現在和日後所要面對的一切。
「嗯,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隋心蕾的安撫稍稍舒緩了隋母原本低落的心情,她一邊擦拭著自己臉上的淚水,一邊似鼓勵著自己,又似對隋心蕾說的:
「心蕾,你爸一定會好起來的。」
兩母女,雙手相互緊握在一起,以這樣的方式給予彼此鼓勵,安慰與依靠。
「可是,爸的身體一向不是很好的麼?怎麼會一下子病得這麼嚴重?」
隋心蕾看了一眼重症監護室那扇緊閉著的大門,狐疑地問道。
剛才聽到隋母在電話裡哭著說,父親在重症監護室時,著實把隋心蕾嚇了一大跳。
印象中,父親的身體一向很好的,而且每天都會去晨練,雷打不動的。一年到頭,很少看見過他生病,即便是輕微的感冒也是很少很少的。這一次,怎麼會這麼突然病倒了?而且還進入重症監護室,隋心蕾意想不到,隋母也是料想不到的。
隋父的病倒來的太突然了,突然的很讓隋母猝不及防。14967626
像平常一樣,隋父早上六點出門到家附近的小公園裡去晨運。卻在不到半個小時,鄰居來敲隋心蕾父母家的門,告知隋母隋心蕾的父親在小公園裡健身時暈倒了。
隋母趕到的時候,一群人正圍著暈倒在地上的隋父。在見到隋父時,隋母的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隋父就這樣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嘴唇發黑躺在地上。
當時隋心蕾已經沒有了注意,因為著急只會哭泣了。幸好,小公園裡的好心人打了120急救電話。在眾人的幫助下,將隋父第一時間送到了隋心蕾父母居住的小城市的醫院裡。
卻被醫生告知,隋父的病情嚴重,需要急送醫療設備最好的上一級醫院。
就這樣,隋父與隋母又輾轉來到了虞城,而隋父就被送進了虞城最大的醫院。
「急性胰腺炎?」當從隋母口中聽到隋父患的病名時,隋心蕾是一臉怔愣地看著隋母的。
急性胰腺炎怎麼會和自己的父親搭上邊?
「心蕾,我一開始的反應也和你一樣詫異不已。你爸的身體一向健康的很,沒有想到他會就這樣病倒了。」
此時隋母已經不再抽泣了,她朝著重症監護室看了一眼,卻沒有將目光收回來:
「我當時都慌了,亂了,眼睜睜地看著你爸被推進重症監護室,隔著重症監護室的玻璃窗,看著護士醫生一個個忙前忙後地,給你爸做著一項又一項的檢查。在一系列檢查之後,醫生說你爸得了急性胰腺炎。」
隋母將目光收了回來,歎了一口氣道:
「醫生說,患上此病的病人一般情況下都是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發病的。急性胰腺炎病發前患有嘔吐,下腹脹痛等症狀。事後想想,在前一天你爸是有過下腹脹痛,只不過脹痛維持了一會之後就消失了。當然我們也就沒有太在意。要是當時就發現,要是當時我能多留心幾眼,說不定你爸就不會…………」
隋母有些自責,對於這一件事她一直是耿耿於懷的。
「媽,」再一次隋心蕾握住隋母的手,「你不要想多了,誰會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隋母看著隋心蕾的眼睛,點了點頭。
「這急性胰腺炎發病是不是患者之前就患過什麼病,才導致的?不可能無緣無故的。」
隋心蕾好奇,「我爸之前有過什麼病史麼?」10nlk。
這幾年,隋心蕾一直在外,回家的次數很少,對於父母的關心自然也就變得很少了。其實,對於自己父母的身體狀況,也都是在每一次的視頻通話中,自己的父母告訴說一切安好,隋心蕾也就沒有多留心在意過!
被隋心蕾這麼一問,隋母剜了隋心蕾一樣,眼中閃過的一絲奇怪的光芒:
「其實,你爸在兩年前就被查出患有膽結石。」
「膽結石?」
這是隋心蕾不曾知道的事,瞪大了雙眼,看著隋母想要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爸患了膽結石,醫生建議做手術將膽囊中的結石取出,但是你爸卻選擇了保守的中醫治療,這幾年一直是靠吃中藥在調理,而且控制也算可以。」
「可是,為什麼你們不告訴我?」
「不告訴你,是因為當時你正在考升職試,我們知道你對這份工作很是熱愛,你又是那麼要強的,這樣好的一個機會我們知道你是不會放棄的,所以我和你爸商量決定不告訴你,以免你分心。」
聽著隋母的娓娓講訴著這一件事時,隋心蕾只覺得自己的眼眶又再一次發熱了。
隋母輕歎了一聲:
「誰知道,醫生說就是因為這膽結石才導致了你爸患上了急性胰腺炎。」
正說著,重症監護室的那扇大門被打開了。出來了一個穿著藍色無菌防護服,口戴口罩的護士。
隋母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護士面前,一臉急切地問道:
「現在可以進去看我丈夫了麼?」
「嗯,不過病人現在還處在昏迷當中,你們只能待上二十分鐘,」
護士又補充道,「還有病人為了避免細菌感染,你們進去的時候必須穿上無菌防護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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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隋心蕾與隋母穿好無菌防護服走進重症監護室時,當兩個人看到躺在病床上,被幾個醫療檢測儀圍著的,臉色慘白無一絲血色,緊閉著雙眼的隋父時,隋母的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她伸出手摀住自己的嘴巴,好讓自己哭不出聲。
而隋心蕾呢,她靠近隋父躺著的病床床邊,俯視著躺在床上的隋父。
瞬間,好多記憶的片段一個個浮現在隋心蕾的腦海中:曾經那個讓自己騎在他背上,帶著自己高掛紅燈籠的男人;曾經那個在寒冷的冬天,陪著自己等公交車,又怕自己會冷而用他寬大的手掌摀住自己的,然後一遍遍朝緊握著的雙手中呼熱氣的男人;
曾經那個無論自己提出什麼要求都會滿足自己的男人;隋心蕾記得那個時候「小霸王學習機」盛行的年代,自己提出要這樣一個機子,隋父會毫不猶豫答應下來,要知道那個時候,買一個小霸王學習機是要花很多錢的。
病床上隋父的蒼老,狼狽不堪,怎麼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一下子像是蒼老了十歲?
曾經那個記憶中容光煥發,滿頭黑髮的男人,從什麼時候起,黑髮開始慢慢地變成了白髮。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男人的眼角和臉上多了很多的細紋?這一些小細節,隋心蕾都不曾注意到的,不是她看不見,而是她不留心,她的父母在自己慢慢長大的過程中,已經開始漸漸變老了。
隋心蕾伸手輕輕地觸摸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的臉,一條條淺淺的紋路通過手的觸摸能清晰感覺到。
手掌一路往下,伴隨著鼻頭陣陣的酸味,劃過男人的額頭,眉,眼,鼻,最後是下巴處。在手掌觸碰到下巴時,隋心蕾感覺到鼻尖充刺著的酸味越來越濃,眼眶中隱忍好久的淚水終於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眼淚一滴一滴地滴在男人的臉上,滴在床單上,瞬間暈染開一朵朵水花。
原來說好的,在隋心蕾忙完土地招標之後便會回去看自己的父母,彌補今年不能陪二老過中秋節。
隋當臉淚是。那天在視頻通話中的承諾,隋心蕾記得清清楚楚,而那天在視頻裡隋父隋母「通情達理」的理解,更讓隋心蕾心生感動與愧疚,她還記得隋父在視頻通話中笑著對自己說,到時一定要讓宋辰陽也一起來,隋父會做一桌拿手好菜招待他心目中極為滿意的女婿。
可是,才過了半個月,說好的承諾依舊在,可人卻成了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