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的幽蘭樓,次夜,並沒有如同以往一樣,早早的熄了燈,主僕們各自睡下,而是依舊燈火通明。
「公子。」站在桌子後面的流年,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默默的看著似乎從未央樓回來,便一副認真看書表情的尹碧落,開口道丫。
「嗯?」尹碧落一驚,眨了眨眼,詢問似的看著流年。
「你手上的醫書好看麼?」流年眸光一閃,問了一句看似不著邊際的話題。
「還行。」尹碧落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是麼?」流年眼裡閃過一絲趣味,勾著唇,說道:「但是公子的書似乎拿反了呢!」
「啊……」尹碧落一愣,認真的望著手裡確實是拿反了的書,臉上一燙,僵直著手指,連忙將手裡的書反了過來,緊緊的握在手裡。
「公子剛剛在想什麼?」流年追問道。尹碧落一向是清心寡慾的,像今晚這樣魂不守舍的坐著發呆,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讓他不由的生出想要探知的想法。
「沒什麼。」尹碧落望著流年落在他身上的視線,眸子有一瞬間的閃躲,低聲道。
「跟小姐有關麼?」流年才不管尹碧落想要粉飾太平的想法,猶自小心的猜測著。他家公子自從隱隱對小姐動了男兒家的心思,如今只怕這一腔心事都是為了小姐吧媲?
「流年你……」尹碧落被流年這樣一語猜中了想要極力掩藏的心事兒,眉宇間生出一絲薄薄的羞惱,咬著牙,狠狠的剜了流年一眼。
「我除了和小姐有關,怕是大約也和未央樓今晚新添的小小姐有關吧?」流年似乎完全不被尹碧落望過來的鋒利的眼神所動,猶自不怕死的繼續猜測著。
「你……」完全被猜中了心事兒,尹碧落眉宇間的羞惱更甚,卻有苦於對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流年,打不得,罵不得,這能咬著牙,漲紅了一張臉,生起自己的氣來。他承認流年猜的都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從未央樓裡抱過那個長的像極了白木槿的小夢曇,心裡就不由的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一會兒想著自相識以來白木槿對他的種種溫柔體貼,一會兒想著那個月夜下,趁著白木槿不勝酒力睡去的時候,他著了魔一般用手指描繪她絕美的五官,一會兒想著白木槿那天帶著他用輕功飛在空中,帶給他一直嚮往的奔跑的感覺,甚至著了魔一般在腦海裡勾勒出一幅他和白木槿的小寶寶的樣子……如今任他再努力的壓抑著心思,但是卻滿心滿眼都是白木槿的樣子,他想是他真的是瘋了,為了白木槿那個女人瘋了,讓他最驚恐的卻是,他竟然一點也不會為了這樣瘋狂而害怕,反而心底閃著隱隱的歡喜。
「公子,你喜歡小姐麼?」流年看著尹碧落鳳眸裡不斷變化的神色,大膽道。最為一個奴才,或許他真的不該這樣過問主子的感情,但是作為自小看著尹碧落長大的長輩,他卻怕向來對感情一片空白、木訥的尹碧落遲遲看不破自己的內心,在感情上多走了彎路,錯失了許多可以幸福的時間。
「我……」尹碧落一愣,張了張嘴吧,卻終是吐不出一個答案來。
他喜歡白木槿麼?或許吧,直覺當流年這樣問著他的時候,他打從心底裡生不出想要反駁或者否認的心思,但是,他這樣滿心滿眼都是白木槿,便是喜歡她了麼?他又有些不確定,畢竟他從來都不曾喜歡過一個女人,並不十分清楚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到底是怎麼樣的。
「我覺得公子是喜歡小姐的,而且小姐也是喜歡公子的。」流年觀察著尹碧落鳳眸裡不斷變換的神色,是時的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一路看著尹碧落艱難的成長,心疼之餘,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尹碧落如同所有普通男子那般幸福。
「你說木槿……她喜歡我麼?」尹碧落怔愣的看著流年,一開口便不由自主的臉紅,結巴著。
「是,小姐確實是喜歡公子的,我這個局外人,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流年認真道。也許白木槿天生是一個溫柔的女子,但是她對她喜歡的那些夫郎,那溫柔卻多了一層比普通人更為親暱的感覺,這些有些微妙的東西,遲鈍如尹碧落也許不能看的清楚,但是作為過來人的流年,卻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的。
也許就像流年說的那樣,白木槿是喜歡他的吧?因為喜歡著他,所以白木槿平日裡才可以待他那麼溫柔,因為喜歡著他,所以白木槿才費盡心思討他開心,因為喜歡著他,所以白木槿才衣不解帶的照顧生病的他……
「木槿……喜歡我。」尹碧落呆呆的重複著,感覺到心底裡隨著這樣的認知,有一種從來都沒有過的快樂,隱秘的蔓延開來。
「嗯,小姐喜歡公子,公子也喜歡小姐,所以公子可要好好的抓住小姐的心,讓小姐對你死心塌地。」流年不著痕跡的建議道。
男子的青春本來就那麼短,可以獲得女子青睞、眷寵的時間也就更短,所以,在青春最盛的時候,用美麗的容顏,乖巧的性情,體貼的溫柔,甚至妖嬈的身體,男子往往利用一切自身可以利用的東西,來牢牢佔居女子心頭的一角,再留下一個可以老來依靠的孩子,這樣即使有一天,青春、美貌不再,晚景也不會太淒涼。
「你先下去吧。」尹碧落一下子被眾多的情緒纏繞著,再聽流年這樣說,心裡隱隱生出一絲煩亂,隨意的揮了揮手,打斷了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流年。他想,他現在應該好好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他,好好想一想白木槿,好好想一想他們兩個未來的路要怎麼走。
「是。」流年眸子閃了閃,知道尹碧落此刻一定心裡煩亂,他說的多了,尹碧落也不見得可以聽得進去,於是順從的閉口不言,躬了躬身子,溫柔道:「流年先退下了,公子,也早些休息,天色已經很晚了。」
「嗯。」尹碧落倦怠的揉了揉額角,應道。
流年看了一眼尹碧落,彎著腰,慢慢的退了出去。
再說,自白木槿和雪傾城去了雪府探望生病的雪爹爹以後,白木槿因為一心忙著暗夜生小孩兒的事情,所以即使有心,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帶著雪傾城去雪府探望雪爹爹,只是吩咐了自己的貼身丫頭白湖隔幾天便帶著許多的補品,以雪傾城和她的名義,送去雪府,直接交給雪爹爹,再順便探望雪爹爹的病情,所以雪傾城即使心裡依然擔心雪爹爹的病情,卻也無法苛責白木槿對雪爹爹這樣變相的照顧,而從白湖隔幾天就帶回來的消息,他也清清楚楚的瞭解到雪爹爹的病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因著白木槿這樣派人殷切的探望,雪爹爹在雪府的日子,也過得比以前好了一些,這樣雪傾城便打從心底裡感謝白木槿為他的一切。
這一天,午後,雪傾城又從剛去了雪府探望雪爹爹回來的白湖那裡得了一封雪爹爹親筆寫的抱平安的短信,心裡一時又是興奮又是感激,便不由自主的捏著那封短信,去了白木槿獨居的錦瑟樓。
本來雪傾城是打算去書房找今日推了所有工作留在家裡跟他們過「家庭日」的白木槿,剛進了錦瑟樓,便遠遠的看見錦瑟樓書房前的被一顆巨大的梧桐樹遮的嚴嚴實實的草坪上趟了一個白色的人影,待到走的近了,雪傾城才發現那個躺著的白色人影,是他正準備尋找的白木槿,便不由的放輕了腳步,秉著呼吸,一點點靠了過去。
只見,一片碧綠的草坪上,一襲白色木槿花暗紋的束腰長裙勾勒出女子凹凸有致的窈窕身段,如黑色水藻般的長髮葳蕤搖曳的鋪散在碧綠的草地上,綠黑相應,給人一種奇異的魅惑之感,晶瑩剔透的面龐上,一雙如遠山般的眉,隨意的舒展著,平日裡瀲灩著無盡溫柔的那雙桃花眸緊緊的閉著,睫毛纖長濃密如兩把小扇子一般,在眼瞼處投射出兩道濃密的陰影,瓊鼻秀挺,紅唇溫軟如帶著露水的玫瑰花般,隱隱散發著迷人的誘惑。
雪傾城一眨也不眨眼的望著白木槿甜蜜迷人的睡顏,只覺胸臆間漸漸變的滾燙起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一層薄薄的夢幻和朦朧之色,無意識的望著白木槿微微張開的彷彿帶著露水的玫瑰花般溫軟的紅唇,喉嚨間,生出一絲絲乾渴,小巧的喉結無意識的上下急促的滑動著,終於,似乎被那一雙如玫瑰花的紅唇蠱惑了一般,雪傾城緩緩的低下頭,秉著呼吸,一點點靠近白木槿靜謐的睡顏,酡紅著雙頰,赧然的,輕輕的閉著琥珀色的眸子,顫抖地將他的唇覆上那兩片如玫瑰花般的紅唇,碰觸間,只覺一股不可思議的柔軟、甘甜,透過白木槿的唇瓣,瀰散開來。而這樣的柔軟和甘甜卻驚的有些心神恍惚的雪傾城猛然瞪大了眼眸,燙了一般,飛快的移開兩個人輕觸一起的唇瓣,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