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夜色中的天上人間。舒虺璩酉
今晚的天上人間,與以往略有不同,一樓的大廳被秦氏一族的族長秦冰包場,慶賀秦冰喜得長孫女,所以水月城裡所有稱得上有頭有臉的商家,都攜夫帶子滿面笑容前來慶賀。
燈火輝煌的大廳裡,宴席已經開始,眾人臉上帶著客套的笑容,埋著頭吃喝,偶爾與旁邊的客人閒聊幾句,一片喜氣和喧鬧。
主桌上秦冰一臉微微的笑意看著宴席間的眾人,然後再看著旁邊坐著一臉謙和微笑的藍衣,淡淡道:「藍衣,你為什麼一定要選擇這裡來宣佈你和如月的婚事?」本來像這樣的喜宴秦氏一族向來都是設在家裡,卻因為藍衣沒有原因的強烈的要求而該設在貴死人的「天上人家」,白白讓她的荷包出血。
「為了小月可以徹底死心。」藍衣臉上的笑容依舊是淡淡的,不過眼眸卻劃出一道冷光嫦。
三天前秦如月一個人夜裡去了白木槿家,即使她不知道秦如月和白木槿說了些什麼,但看秦如月回來的時候,蒼白絕望的神色,就知道秦如月和白木槿應該是徹底完了。所以,這些天,她只是去一日三次的看望秦如月,並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在旁邊陪著他而已。然後聽說秦冰喜得長孫女,所以就提出藉著宴席的時機,對外公佈她和秦如月的婚事,並指定今天的宴會一定要擺在白木槿所經營的「天上人間」,讓秦如月可以徹徹底底的對白木槿死心。
「什麼意思?」秦冰眼睛一瞇,問道。藍衣的話她怎麼聽都似乎是話裡有話,並不簡單。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反正過了今天一切都會成為過往。」藍衣微微的瞇著眼睛,淡淡的搖著頭。秦如月喜歡白木槿的事情,她並不想要太多的人知道,這樣對她和秦如月都好棲。
秦冰眼神銳利的打量著藍衣,眼眸微微一轉,似乎明白了什麼,也似乎什麼都不明白,卻沒有再繼續追問。
「藍衣,你去請如月過來,時間差不多了。」隔了一會兒,秦冰掃一眼自從進入宴會就一直沉默的坐在角落裡背影有些淒涼的秦如月,對藍衣道。
「是。」藍衣淡淡點頭,然後起身向秦如月走去。
「小月,秦姨讓你過去。」藍衣穿過人群,走到角落裡呆坐的秦如月面前,微微一笑,輕聲道。藍衣的面上雖然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心裡卻漸漸的染上絲絲縷縷的憤怒:小月,白木槿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麼重要麼?不過認識數月,見過幾次,她憑什麼可以讓你這般為她?明明已經過去三天,藍姐姐一直默默的陪著你,你卻似乎沒有看見我一般,繼續為白木槿那個女人黯然神傷,憔悴不堪,這樣的你,讓藍姐姐情何以堪。
「有什麼事情麼?」秦如月回過神來,微微瞟了一眼藍衣,疑惑道。按說秦氏的這種喜宴即使邀請一直不由待見的他,秦氏大家族的族長也不會放下面子公然跟他這個有失臉面交談。
「去了你知道。」藍衣不也多說,俯下身子,輕輕的拉著秦如月的袖子,道。
秦如月看著藍衣的略顯親暱的小動作,秀眉輕輕一皺,卻沒有說什麼,垂著眸子,隨著藍衣站了起來,然後走去主桌。
「姨母,如月來了。」秦如月白著一張臉,垂著眸子,謙卑的站在秦冰身側,淡淡道。
「嗯。」秦冰看著面色蒼白的秦如月,垂下眼瞼,語氣冷硬卻含著淡淡的關切:「臉色怎麼不好?生病了麼?」
「謝姨母關係,如月沒事。」秦如月的眼神緊縮,似乎想起那天晚上絕望的痛來,臉色越發的蒼白。
「那就好,你從小就不會照顧自己,以後有藍衣照應著你,我也可以放心了。「秦冰語氣淡淡的。
「姨母,我……」秦如月即使心頭劇痛,卻還是頭腦清明,自是聽出了秦冰話裡要將她嫁給藍衣的意思,嘴唇一白,激動道。
「大家靜一靜,秦某今天有一個喜訊要跟大家分享。」秦冰突然站了起來,揚起了聲音,打斷了秦如月想要反駁的話。
隨著秦冰的話音,頓時,大廳裡變得鴉雀無聲。
秦如月看著秦冰臉上的威嚴和堅決,心裡突然變的絕望起來,他今天是逃不過麼?復又轉過頭去看藍衣,眼裡閃過指責和懇求:藍姐姐,你為什麼要逼我如斯?明明知道我有了喜歡了人,為什麼要這樣的殘忍的不留一絲可能給我?
藍衣與秦如月的眼神在接觸的一瞬間,一閃,然後輕輕的轉開,心裡暗道:小月,藍姐姐也不想這樣對你,但是我怕,如果不先下手為強,將你用這樣的方式綁在什麼,心已經給了別人的你,會不會就這樣永遠的走出我的世界,從此你的喜怒哀樂,都不再與我有關。所以,對不起小月,請原諒藍姐姐用這樣的方式先綁住你的人。
「我家如月自小和藍氏一族的族長藍衣青梅竹馬,他們兩小無猜一起長大,彼此感情頗深,所以藉著今天的好日子,我宣佈藍衣和……」秦冰緩緩的說著,聲音蕩漾在大廳裡。
突然,寂靜的空氣裡,***一個溫柔的女聲和纏綿悱惻的琴聲打斷了秦冰接下來沒有講完的話。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秦如月剛聽到那個柔美的歌聲,身子一震,腦子頓時一片空白,然後不管不顧的尋著歌聲奔出大廳。
是她麼?
會是她麼?
秦冰帶著被打斷的不悅和藍衣相視一眼,然後兩個人的臉色都變的很難看,然後跟著秦如月的步子走了出去。
大廳裡的客人都陶醉在那美麗的歌聲和琴聲裡,不由的紛紛跟著秦如月的腳步走了出去,尋著歌聲和琴聲的方向,來到大廳外側的花園裡。
因為白天下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所以整個用精緻的琉璃燈點綴的花園裡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暖色的燈光下,漆黑的天幕下依然飄著鵝毛般潔白輕盈的雪花,白色的雪花,在風中輕盈的如同精靈一般翩翩起舞,然後悄然墜落,鋪滿整個已經銀裝素裹的大地。
被一層厚厚的冬雪已經嚴嚴實實覆蓋著的潔白的大地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個巨大心形。
人們遠遠的看不太清楚,直覺的一片雪白上的那顆巨大的心形紅的那樣熱烈、奔放,似乎一把劇烈燃燒的火焰,散發著巨大的光和熱,惹人心扉。
待走的近的,人群裡不由的發出一聲驚呼,只見那顆巨大的紅色心形,赫然是用一朵朵或是怒放,或是含苞待放,或是花開半妍的火紅色玫瑰花圍成的,而那麼多的玫瑰花,不管是什麼形態,卻似乎沒有哪兩朵的是相同的,每一朵玫瑰花都以不同的姿態靜靜的展現著自身的嬌艷和熱烈,訴說著無盡、熱烈的愛意。
紅色玫瑰花海前面,一個年輕的女子靜靜的坐在古琴後,白色木槿花暗紋的長裙勾勒出她窈窕清瘦的線條,三千烏髮隨意的用一條白色的髮帶挑了一半隨意的束在腦後,餘下的髮絲分出兩縷輕柔的垂放在胸前,稱的她的如凝脂玉般的面頰越發的晶瑩剔透,她一雙美麗的桃花半斂著,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的翹著,遮掩著明眸裡瀲灩的波光,卻越發的顯得風情無限,她如花的紅唇不點而朱,鮮艷欲滴,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完美弧度,讓她整個人多了一絲魅惑的風姿。
落雪中,那個美到驚心動魄的女子靜靜的坐著,纖長的手指輕佻慢捻的撥動著琴弦,淡淡的吟唱著纏綿的曲子。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
最先跑到花園裡的秦如月先是被撲面而來的火紅色的玫瑰花海一驚,然後呆呆的看著不遠處低吟淺唱美麗的驚心動魄的白衣女子。那熟悉到刻在心底的風姿和精緻無比的眉眼,讓他心裡的感情呼嘯著,複雜著,糾纏著,衝撞著,卻在努力的張大了嘴巴的瞬間,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卡著,發不出一絲一毫聲音。
為什麼?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在我又一次絕望到無以復加的時候,以這樣仙人一般的風姿出現在我面前,撩撥著我,讓我三天以來的所有努力、偽裝都功虧一簣,成為無比可笑的笑話。
ps:曲子是借用古曲《鳳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