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衝出去的時候,好幾個好朋友本想跟著追出去,但都被吳七七制止了,最終是她一個人尾隨著跑了過去,她想:「解鈴還需繫鈴人吧。」無論自己多麼不願意再面對這件事情,但是,始終還是需要給任意一個道歉的。
趙小洛的結婚典禮安排在某大廈頂層的旋轉餐廳中,因此,當吳七七追到任意,看她倚靠著長長的陽台欄杆,憑風獨飲,斯人獨憔悴的背影時,心裡不是沒有擔憂的。她小心翼翼的挨近,輕聲呼喚了一聲:「意,有事我們進去再談好嗎?」
任意對她的話卻仿若未聞,仍是倚欄遠眺著,一分鐘兩分鐘……正當七七想要喊保安時,任意卻突然的扭過了頭,給了她一個甜甜的微笑:「怎麼?難道你怕我跳下去麼?呵呵,這隱形網這麼牢固,我想跳也是沒有機會呀。並且,我有那麼情商捉急麼?為了同一個男人自殺兩次?哈哈哈。」
儘管任意笑得花枝亂顫,但吳七七還是覺得詭異莫名,這太不像平時謹慎冷靜的她了——如果不在意怎麼會衝出來呢?這可是老友小洛的婚禮,如非情非得已,怎麼會破壞氣氛呢,所以,不管她表現的如何毫無芥蒂,七七仍是心慼慼然,一心想把她帶回餐廳,以免在這幾十層樓高的陽台裡面發生意外。
不過,她不能用話語刺激她,只得隨聲附合著:「呵呵,不是啦,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哪裡,待會你得做為好友代表上台致詞呢,可別讓大家等急了。你知道的,小洛,可是個急脾氣,你還不進去,她這個新娘子可能要親自跑出來找你喲。」
任意聽她如此說,馬上停止了大笑,似剛想起來般回答:「哦,是啊,我差點把這事給忘記了。嗯,我馬上就進去,你先去吧,讓我吹吹風,透透氣。」
吳七七一聽心想:「我怎麼敢放心走嘛。」但是表面仍是輕鬆的笑笑:「呵,這紅酒是挺上頭的,我也覺得有點暈,讓我陪你一起清醒吧。」
任意當然明白她的意圖,不置可否的笑笑便任由她去,自己則仍是保持著那個姿勢,調轉雙目朝遠方望去。循著她的目光,吳七七自然而然的也看到了遠處那隱約可見的高樓,那別緻有型而又熟悉無比的建築啊,不正是自己統領的屬地嘛——l&h大廈,也是她們曾經明爭暗鬥過的戰場。
想至此,吳七七心裡飄過絲絲內疚:如果當年不是自己蓄意破壞,也許今天的任意會是一個平凡的幸福婦人,而不必承受這麼多的痛苦。她在這一刻,才真正的後悔莫及起來……儘管艱難,但仍淒然的開口了:「意,對不起,是我錯了。」
「咦,為什麼這麼說?」任意詫異於她的突然道歉,扭轉了身看著她。
「呃,我是為當年的事情,夏……呃……陽光的事而道歉。」吳七七窘迫的答。
「哦,那麼久的事了,你還提它做什麼?我早已經忘記了。」任意強作歡笑的說。
「不,任意,你別這麼虛偽了,我知道你沒有忘記。如果你忘了,就不會這麼大的反應了,還從酒席中跑出來。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麼不坦坦蕩蕩了?如果你還氣還怨就衝著我來啊,打也好罵也好都可以,別這樣站在這裡讓大家擔心好麼?」吳七七驀地爆發了,指責起任意的口不對心。
「不,我沒有,沒有……我只是,只是一時之間太突然,我有點不知所措,才出來冷靜一下的。我沒有想到,他還會再次出現的,他……我……」任意馬上替自己辯解起來,但越說聲音越低,直至最後幾不可聞——她也有些心虛了,就算騙得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的心,是的,當聽到『夏陽光』這三個字時,她的心還是悸動了下,不過,分不清這種悸動的原因所在。
「難道你還愛著他嗎?」吳七七語不驚人不罷休的問。
「啊,怎麼可能,不,不可能的。我的心裡現在只有蘇北,其他人根本無法進來。」任意連連擺手著急否認,但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對於這個初戀情人,現在她究竟該以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是勃然大怒還是心平氣和呢?
事過境遷這些年,雖然她對他已經無愛,可是他欺騙自己的事實始終是個心結,即使在她最幸福的時刻,也未曾放下過。這就像一間臥室,裡面擺滿了傢俱,最重要的可能是床,但是,也不表示其他的東西就不需要,它們其實是生活的必備品,需要用的時候就用,不需要用的時候也得擺放。
夏陽光也許不是她現在最愛的那個人,但是卻是她曾經深深愛過,而且是第一次所愛的人。所以,他在她心裡的地位也是至關重要的,不是隨著時間的消逝就能輕易抹去的一道身影。
因此,對於他的即將出現,任意有著深深的不安:「見或不見?不見是否就能心安?見了又該如何自處?對於他的欺騙,自己是否真的完全放下了?還是說一直耿耿於懷,如骨在哽?」也許是時間太久了的緣故,久到她自己都沒有辦法理清了。
幸而,吳七七這個對她的情事瞭如指掌的同窗舊友的提問,幫她撫順了思緒。
「意,既然你不愛他了,那麼又何必這麼害怕再見呢?當年我是多拿了一百萬去給他,讓他離開你。可是,難道你不認為應該當面親口問一下他麼?問他真正遠走的原因,是真正的為了錢還是有其他的原因。也許,有其他我們也不知道的理由,我覺得,你有必要親自問他,以解心結。」
苦口婆心的勸慰來自曾經的宿敵,如今的好友之口,任意深深的被打動了——她明白,吳七七是真正的用行動來道歉,她鼓勵自己去見夏陽光,也是想給所有人一個機會,一個查明真相,消除怨氣,重新開始的契機。她想,不能枉廢她的一番好意,這也正是自己一直想做,但遲遲沒有時間和機遇去做的事情。
於是,她婉然一笑,從陽台的台階上一步步的走了下來,將手放在了吳七七一直向前伸展的手掌心中,輕聲說:「謝謝你,七七。其實這是我和夏陽光之間的感情基礎問題,有沒有你的一百萬,我想,他都會變心的。所以,今天之後,請不要再為這件事對我道歉,都一筆勾銷吧。從此,我們只向前看。」
「嗯嗯。」吳七七忙不迭的回道,笑得一如酒席桌上的那些鮮紅玫瑰,嬌艷可人。
而任意回她的則是一個宛若喜宴桌上的另一種花束——粉白百合,清新怡人。
兩個如花女人,相攜著手,再走進婚禮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