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同樣的時間點和地點,同樣對座的兩人,任意和葉清哲。
「清哲,你告訴北了嗎?他怎麼說?」剛一坐下,她便迫不及待的提出問題。
他靜靜的坐著,如入定的僧人,唯有眼神帶著憐憫,看著她。
任意被看得心慌意亂,抓著他放在中間桌上的手:「他到底怎麼說的?準備拿我和孩子怎麼辦?是不是告訴蘇老先生了,他仍然不同意我們結婚?」她最擔心的便是這個結果,蘇董事長那麼生氣,肯定不會這麼輕易的因為她懷孕了,就改變態度的。
望著被任意握在手中的自己的手,葉清哲彷彿被刀割般痛苦:她終於主動牽他的手了,可是卻是為了別的男人。蘇北何其有幸能擁有她,還有了孩子,憑什麼?他們都是一樣的,都愛她,明明是自己先認識的任意,可偏偏卻讓他捷足先登,命運如此不公平,所有的好運都被蘇北佔據,他不服,他要扭轉命運,把本應屬於他的一切通通拿回來。
他冷冷地開口:「任意,你別再做美夢了。我真的不忍心告訴你,可是不想你再沉迷於幻想……」他頓了頓,別開頭,在被她殷殷注視,他怕自己無法再說下去:「蘇北,他聽到你懷孕的事情後,只說了幾句話。」
「是什麼?他說了什麼?」任意焦急地追問,她有不好的預感,希望別成真。
「他說叫你打掉,以後也別再找他。之前他是一時情迷,現在已經完全清醒,怎麼可能因為你這個一無所有的女人,而放棄蘇宋兩家的財勢?他和阿曼達馬上要結婚了,你有多遠滾多遠吧,不要以為有了小孩就能要脅他。」狠狠心,葉清哲一口氣說完編好的謊言。
「不可能,怎麼可能,我不相信,他怎麼會這樣說,他不會這麼絕情的。」任意無法置信反覆喊叫,這個答案遠遠超出她的想像,之前滿腔真情,信誓旦旦的蘇北,根本不像能說出這些話的人。
葉清哲似乎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平靜的回答:「你不信可以回去看下那部手機,他送給你的,只有你們兩個知道的,秘密聯繫的那部。他有發信息給你。」
聽了他的話,任意打開挎包內層,從裡面取出小巧的紅色手機,當初蘇北送給她,本來用作私下洩露吳七七行蹤的工具。之後兩人的關係峰迴路轉,他們根本沒有使用過,今天竟有了宣告絕情的用途。
3.5英吋的顯示屏上,清楚明瞭的一行中文字:「葉清哲所說的代表我的意思,你聽他的安排吧。」
任意死死的盯著這些字,整整十幾分鐘沒有動彈,而眼淚卻奪眶而出,如珠簾紛紛脫離面頰墜落到衣服,桌面,地板上……
這就是她深深愛著的人,對她懷孕的事的回答;這就是她再次相信的人,對她愛情的回報;這就是她肚子裡寶寶的爸爸,對她們兩母子的態度。如果說夏陽光的背信棄義對她是痛徹骨髓的傷害,那麼這一次,蘇北的無情無義,讓她心如死灰,不,比死還難受。
這個世界為何如此殘酷?她只想有一份真摯的感情就這麼難?為什麼純真、平凡如她卻屢屢遭受欺騙和背叛?難道灰姑娘就不配被人愛嗎?水晶鞋真的只存在於童話故事中麼?而現實中,王子只會要公主,她,注定是要被拋棄!注定是個失敗者!
思來想去的任意,被心中巨大的悲傷主宰,萌生了與其如被遺棄的可憐蟲般地活著,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的黑暗想法,反正也沒有人在乎她,沒有人要她肚中的bb,就讓她帶著他或她一起離開這冷酷的人世間吧。
她猛得起身,衝出咖啡廳,直奔不遠處的內海……嚇到面容失色的葉清哲也緊隨其後,後面還跟著誤以為兩人吃霸王餐的服務員,三個人的狂奔呼叫,吸引了大批圍觀的人,這阻礙了任意奔跑的速度,總算讓葉清哲在近海沙灘處拉住了她,海水只打濕了眾人的鞋。
「先生,你們沒有買單。」最先開口的倒是氣喘呼呼的服務員,如果跑單,可是得由他自己掏腰包墊付,所以不得不盡心盡責。
葉清哲一手緊拽仍要往海中跳的任意,一手拿出錢包遞給他:「你自己拿吧,快。」
服務員接過錢包,取出如實的數目,再幫他塞回口袋,看兩人拉據著,他好意的問:「先生,需要幫忙嗎?」
「不,你走吧。」葉清哲乾脆的拒絕了他。
服務員縮回看熱鬧的人群中,繼續觀望著。
葉清哲從任意背後雙手用力使勁拖著她兩隻胳膊,這樣她完全無法站直向前邁步,只得狂踢著雙腳,尖叫吶喊:「讓我去死,我不要活著,他不要我們了,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真的沒有意義嗎?除了蘇北,你的心裡就再沒有任何人?你的父母呢?你肚子裡的孩子呢?還有你的夢想呢?你全都捨棄不要了?」葉清哲將任意拖離人群,將她按倒在沙地上,大聲質問她。
任意有剎那的悔悟,但馬上又被哀傷擊倒:「他都不要bb了,我還要嗎?未婚先孕會讓我父母無顏面對親朋好友,我也沒臉活下去,你讓我死了吧,我死了,就一了百了……」
葉清哲被她口口聲聲的死字嚇得想衝口而出:「我是騙你的,他根本不知道你懷孕了的事。」他沒有預料到任意會這麼在意蘇北,上次被夏陽光拋棄,她不過是睡幾天,然後恢復如初。可今天,竟如此大反應,尋死覓活的。認識這麼多年,他頭一次見她此般不可自制,在他印象裡,她是外柔內剛的女孩,面對困境都是堅強不屈的。她越是傷心,證明她用情越深,他越是傷痛和仇恨,因此,那句真話還是被壓回了心裡,長痛不如短痛,就讓她痛這次吧,以後他會好好補償她的。
「那你打掉吧。然後忘記他,重新開始。」他循循善誘。
「不,我不能也不忍,生命是無辜的。即使他不再愛我,我也要生下他,這是我們曾經相愛過的見證,無論多麼辛苦,我都要將他扶養長大。」逐漸冷靜下來的任意,改變了初衷,她沒有勇氣去殺死親身骨肉,這個社會,單親家庭比比皆是,她相信憑借自己的能力,定能好好地照顧寶寶。
「可是,在這裡,你生他下來,不僅要接受閒言碎語,還要面對許多現實問題,比如計劃生育、戶口、上學等等。」女人真是善變啊,前一秒恐懼害怕後一秒已經堅強如鐵,他自愧不如,只能提醒她。
「那我就去國外生,趁肚子還沒有現形。」一問一答之間,任意突然刻畫出了清晰的未來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