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裡,兩小無嫌猜。」
唐李白《長干行》中這句形容男女幼年時親密無間的名詩曾讓無數人嚮往而不可得,對於21世紀的人們來說,更加如是,青梅竹馬似乎只應書上有,世間難有幾人得。
然而,任意和夏陽光卻是幸運兒,倆人的情緣始於彼此母親還在孕育時。
彼時,住一個小區的兩個女人都挺著大肚子,在樹蔭下聊天。
夏媽媽與任媽媽相識雖然短暫卻性情相投,交談甚歡,一時興起,夏媽媽起了個頭:「小蓉,你看我們這麼投緣,又是鄰居,不如結拜為姐妹吧?」
「好啊,月秋姐。」程蓉對這個提議非常贊同。
「那我們又都懷孕,不如再親上加親?」王月秋得寸進尺。
「嗯?」
「如果生的都是兒子或者女兒就結為兄弟或者姐妹,這樣他們一起長大也有伴,不會孤單。」
「好啊,那如果是一男一女呢?」
「哈哈,那正好呀。就結為夫妻。」王月秋開心的大笑。
「啊?指腹為婚。好像有點過時呢,不知道他們長大後會不會喜歡對方。」程蓉有點驚訝。
「呵,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天天在一起玩,肯定能有感情。我們也不勉強,讓他們自由發展,先這麼定,好不好?」
「嗯,也好。咱們來個口頭協議,以後成不了夫妻可以是兄妹或者姐弟,呵呵。」
兩個人一拍即合,夏任兩家的婚事便如此定下來。
當夏陽光和任意前後相差三個月的出生後,他們的母親都長長的舒了口氣。兩個小嬰孩皆長得眉清目秀,特別是陽光,自出娘胎已經有小帥哥模樣,讓程蓉這個未來丈母娘越看越喜歡。而王月秋則常常抱過小任意說:「看,小意意長得多可愛呀,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這脾氣還文靜,不哭也不鬧,真乖,哪像我家臭小子,白天拚命睡,然後整夜的鬧,我都被折磨壞了。」
於是,這份讓雙方父母至小便滿意認可的感情如雨後春筍般正常而快速的發展起來。從幼兒園到小學到中學到高中,任意和夏陽光一路順暢的同班同桌同學,兩個名字始終連在一起,羨煞旁人。
直至大學,任意考到北方某大學讀服裝設計專業。夏陽光則聽從父母之意選擇留在本地某大學學習企業管理。
如連體嬰兒般的兩人終於被迫分開四年。在一千多個漫長的日日夜夜裡,他們用電話、qq、視頻、互訴相思之情,而內心迫切希望盡快結束這分離之苦。
因此畢業時,長期異地相戀的男女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南下s市,這裡離家鄉較近,是個新興城市,發展迅速,包容性較強,機會公平,適合無背景無後台無關係的三無普通畢業生們。
幸而,他們如願的找到了理想工作,站穩腳步,慢慢發展起來……
一年後的今天,當任意從回憶中回神,她忍不住在微博裡寫:今天,是我進l&h工作一年的紀念日,初時我是那麼的嚮往它,可是此時此刻,我想說「這其實根本不如我所期待的那般。」也許,理想與現實本就是這麼的兩極化吧。我該繼續還是尋求改變呢?
很快,朋友們都了過來。有的安慰,有的詢問,有的同感。
第一個的仍是那個叫erinyes的女人。她說:「l&h可是服裝業界神話,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話語依然充滿針對性。
任意並不認識她,erinyes是復仇女神的名字,從一年前開始關注任意的微博,逢博必,並且字字挑剔,句句尖銳。任意本想拉黑她,可是再想「人生難道只聞花香而不聞屎臭嗎?讚美的確讓人自信,但批評也能讓我更能認清自己,改善自己。」如此便由得她去,兩人還互相成了微粉。用文字你來我往,成為另一種意義上的朋友。
任意nyes:「是的,我不否認l&h確是設計人才的天堂。可是我只是董事長助理,任由董事長夫人指揮,給她跑腿,讓她支使,做著與助理風馬牛不相及的工作,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嗎?」
三分鐘,erin回來:「很難理解,如果是我,即使是董事長夫人的跟班,我也會覺得很榮幸,因為這是l&h的董事長夫人。好多人想做還沒有機會呢。」
任意沒有再她。她心裡明白,這個世界上,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三觀不同不正的人太多,解釋再多也無法改變他人的理念,堅持原則做好自己才是真理。
她關掉微博,打開工作qq,開始認真處理頂頭上司董事長夫人joanna安排的每項任務,大至買珠寶首飾小至繳交各種費用。工作一年,任意已經深知不能犯任何錯誤,否則得到的只有責罰和加班加點,直到她滿意為止。
整個董事長辦公室,任意是最特殊的人。一個辦公室主任兩個助理兩個秘書,只有她從最初入職開始,單獨的坐在角落格子間,不隸屬主任,也不為董事長辦事,僅聽命於這個素未謀面,全用qq交流,奇怪的女人。
這即是任意進l&h後真實的寫照,如此苦逼依然堅持,只因她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日子一天天的滑過,任意厭倦但負責的工作著,她希望有一天生活有所變化,能從平淡乏味中解脫,卻實在沒有預料到變故來得如此之快。
第一道晴天霹靂來自於陽光的母親,她被診斷出患了尿毒症。
夏陽光的名字是他父親取的,喻意夏天的陽光,光輝燦爛。在大三之前,他確是人如其名:俊朗帥氣的五官,活潑開朗的性格,溫文有禮的氣質,加上良好的學習成績,以及明星般的運動才能,令他如陽光般光芒四射,引人注目。而他的家庭也非常圓滿,父親就職於市級醫院,擔任主治醫生,不僅醫術精湛還道德高尚,從不收受紅包,在小城享有盛譽。母親是小學老師,在教職崗位兢兢業業了幾十年。一家三口,各有所長,溫馨和美。
他完美無缺的讓大家羨慕,也許上天也嫉妒了。
大三時,夏爸爸醫者不自醫,被查出時已是肝癌晚期,溘然離世。突如其來的傷痛打擊,讓夏家母子肝腸寸斷,幸福大樓頃刻間崩塌。
當任意得知消息,千里迢迢的連夜坐火車從北方趕回家鄉看到他,她知道,從此,夏陽光的心裡不再是陽光普照,明媚如春,他的眼中已有陰霾。
兩人相擁,第一次,她感覺到了他的淚,溫熱中微冷,打濕她的肩頭。
「陽光,你還有我。我愛你。」任意第一次用嘴巴大聲宣告了自己的愛。在此之前,她總羞於啟口,只付於文字。
「嗯,謝謝你趕回來。」陽光輕聲回答。
喪事辦完之後,任意不得不離開陽光,兩人分別回到學校完成學業。
大四那一年,任意囑咐父母多照顧夏媽媽,自己則利用電話、qq常勸慰陽光,好在已是畢業班,兩個人都沒有影響學業,順利的拿到畢業證在s市相聚。
只是,人生的杯具往往是成套的。才事隔兩年,夏媽媽又得了重病,需要親人照顧和大量金錢。
夏陽光,本是溫室花朵,外表高大威猛,實則內心脆弱。連續的打擊讓他驚慌失措,毫無辦法。還是任意幫他拿了主意:「不如把夏媽媽接來s市吧,我們照顧她。」
任意的爸媽很支持她的想法,共同送夏媽媽過來,他們是互幫互助二十幾年的鄰居,又是兒女親家,情誼深厚。
夏媽媽馬上被安排進了s市一流醫院,每天做洗腎,花費龐大,夏家的少少積蓄很快便用完了。陽光開始焦慮不安,他上班時間短工資低,之前是月光族,靠他和任意兩個人的月薪估計撐不了多久。
任爸任媽陪著照顧幾天,由於還要工作只好趕回去。臨走時,任爸拉著任意的手給她塞了張卡:「意意,這些錢是我們給夏媽媽治病的,你拿去。怕直接給,他們不收。你是夏家的媳婦,記得要盡心盡力照顧夏阿姨。」
「爸爸,我會的。夏媽媽就像媽媽一樣,待我那麼好,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意意,密碼是你的生日。這本來是我和你爸存給你的嫁妝。先給你們用,等你出嫁時再給……你夏阿姨太可憐了,還有陽光,你也要多體貼他。」任媽媽抹把淚。
「好,媽媽。你和爸爸也要多注意身體。」
送走父母,任意偷偷的去醫院繳了費用,陽光看到清單,得知是任家出的錢,感動得哽咽:「意,真的很感謝你們。我不知道怎麼回報。」
「我們之間需要這麼客氣嗎?光,我只要你的愛。」
「我愛你,意。」
「我也愛你,光。」
這樣,一對有愛男女,年紀輕輕就開始了夜晚輪流照顧夏媽媽的辛苦生活。好在醫院有較便宜的護工白天幫忙,讓他倆有時間去上班賺錢承擔責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