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巨響,似乎連城牆上的城樓和兩側角樓都跟著晃了兩晃。那枚「轟天雷」並沒有直中目標,而是打在了整面城牆的偏左側。火光迸『射』直中,整片整片的磚牆坍塌下來,連帶著上邊的士兵,一同摔進了城下那條火龍中。
那本是火龍燒得最旺的地方,熊熊烈火噴湧向天,猶如「龍頭」高高抬起。此刻那大塊磚牆砸下,倒將這火勢壓了一壓,其後裸露出的城牆斑駁不堪,如同人被燒傷的面孔。
所有人都震驚了,不止城牆上的豐州軍如此,就連城牆下的戎羯士兵也是同樣。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這世上就有威力這般巨大的武器,甚至連走在最前拉著雲梯的天馬,也腳步微錯,心起懼意。
韓楓右手按在暴雪的脖頸上,感覺到它的心跳也在方纔那聲巨響時漏跳了一拍。他拍了拍暴雪,揶揄它也有怕的時候,同時左手則暗暗扶上了左脅。
那傷口雖已止血,但並沒有痊癒。平日裡覺不出來,但方纔他為柳泉擋那床子弩『射』來的鏈子錘,用力過度,傷口又受了影響。
他這一扶在旁人眼中看去只當是意氣風發地扶著腰,只有明溪看在眼中,痛在心裡。她不由側身輕問道:「怎麼了?還好嗎?」
韓楓強笑兩聲,道:「不礙事。但我只怕擋得住一下,擋不住第二次。」
明溪眼光閃爍,淡然笑道:「沒關係。方纔那箭『射』來,我已看出它的關鍵所在。接下來的箭,保它過不來。」
杜倫在旁也瞇起了眼睛:「哈哈,小師姐,若要我幫忙你儘管講。」
明溪嫣然一笑,道:「好啊。你也瞧出來了?」語罷,翻身下了馬,道,「走,咱們先準備東西去。」
這時,第二枚「轟天雷」也已發『射』而出。這次那「轟天雷」正對準了城門上方,亦即蘭輝與洪宇所在,倘若砸中,對方主帥一死,這北門基本便要易主。然而就在這時,對方的床子弩也動了。
床子弩動時,轟天雷已臨近城牆上空,勁力雖盛但已現衰勢,而那床子弩『射』出的箭勁力正足,兩相碰撞,那「轟天雷」竟被帶得往外飛去,在半空中便已炸開,碎片猶如晴日煙花散落而下,帶著黑煙和火光,落在戎羯士兵之中。
巨大的氣團在空中震開,震得士兵們站立不穩摔在地上,離得近的幾人耳朵也被震得流出血來,不少人摀住雙耳在地上翻來滾去,極是痛苦。
「再來!」韓楓看出那床子弩重裝箭羽也要費時,忙命傳令兵揮舞令旗,身後其餘的投石車上也均放上了「轟天雷」和「子母雷」,然而不等投石車發『射』,忽聽頭頂「轟隆隆」一陣巨響,傾盆暴雨竟轉瞬而至!
為了能夠好好打這場攻城戰,韓楓、柳泉、明溪、杜倫幾人早就算好今日晴朗無雲,就連風都是順著他們而來的,怎麼這時倒忽然下起了雨。抬頭看去,只見攻城這邊頭頂烏雲密佈,但豐州城上空卻是艷陽高照,很顯然——這定是陣師的手段。
看來豐州城之所以沒有請帝都的救兵來,仰仗的除了趙公新來的人馬,更有這名還算厲害的陣師了。
韓楓搖了搖頭,他如今一半希望寄托在明溪身上,另外一半則在駱行了!
在他的號令之下,雖然「轟天雷」、「子母雷」大半不能引爆,但還是盡皆投了出去。一時之間,豐州城上空如天降石雨,巨大的鐵塊將城牆砸的坑窪不平,讓人防不勝防。而最讓韓楓欣喜的是,一個巨大的「轟天雷」正砸在那床子弩上。那床子弩再結實,終究不過是木頭所做,被這數十斤的大鐵塊砸中,絞軸頓時斷裂開來,短時間是修不好了。
藉著城牆上一陣混亂,韓楓旁的傳令兵聽命舉起了一桿黑色的旗幟,猛然向前揮去。
「駕!」駱行一直等的便是此刻,他捲起長鞭在空中抽了一響,帶著五十名西代士兵狂衝而出。
這五十名士兵都乘著天馬,外邊另有一百匹天馬簇擁他們,讓人乍一看去,便是一個馬陣——而隱藏在人身蹄影之中的,則是巨大的攻城錘。那錘通身是用最堅硬的櫸木製成,錘頭部分則用寒鐵包裹,造成錐尖,用以強衝城門。
與此同時,北代的大軍之中有人吹響了號角,號角「嗚嗚」,那是總攻的號令。在柳泉的命令下,大半數的戎羯人奔湧向前,其中不乏巨大的沖車。
而就在人們的頭頂,天色又變了。
風雲變幻中,烏雲南移,陽光逐漸照到了攻城士兵的身上,雨雲則移到了豐州城的上方。
在這大雨中,本已漸漸熄滅的城下火龍終於化為烏有,白煙滾滾,露出其後黝黑色的城牆。
大雨滂沱,所有人都濕寒交加,但為了能夠獲得勝利,甚至沒多少人感受到手腳傳來的冰冷。城牆上的豐州兵已經不再看都統的旗幟了,他們發了瘋一樣,將身旁的擂石、火油往下扔去。箭落如雨中,天馬與戎羯人的血流在一處,但那紅很快就被大雨稀釋,暈染開來。
駱行手舞鐵盾護住頭臉,拚命催馬。這是他千載難逢的建功良機,衝破城門的**超過了他平日對於死的恐懼,眼見城門在望,他昂首大呼:「走!」西代士兵們頓時從中分為兩列,帶馬依次從兩旁分開,只剩攻城錘在巨大車輪的驅動下,毫不減速地往前撞去。
到了這時,豐州城上的人已經再無辦法攔下那攻城錘,只能眼睜睜地看它衝進了北門門洞。
而後,是「轟」的一聲巨響。就在同一剎那,高高聳起的雲梯也已架設到位。雲梯帶著可怖的陰影往城牆上搭去,寬闊的梯面足以讓二三人同時攀登,天馬的力量則保證它不會顛覆。
「接刃戰要開始了!」城牆上,一直沒怎麼動過的藍色軍旗終於揮舞起來,兩名都統各自抽出自己的腰刀來。
城下,被洞穿的城門之後,並沒有露出道路。
二十四柄尖刀閃爍著寒光正對門洞,將大門塞得嚴嚴實實。
那是守城利器——塞門刀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