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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七七章 烏騅之傷 文 / 冬水主

    (近日工作忙碌,再加上備考,實在忙不過來。不好意思)

    雪龍山成為了「火龍山」,而此事造成的連鎖反應並沒有就此停止。

    如詹仲琦所言,「生生不息,息息不止」,死亡只是在一切開始之前的準備時刻。

    離開離都之後,放眼望去都是山。此地與韓楓的故鄉雖然近在咫尺,但他卻從未涉足。越往西就越荒涼,本就固然。沒有代國人肯到離都的背後來,即使是那些日子過得十分艱苦的牧民,也在自己心中劃著一條分分明明的線。

    離都的城牆已經消失在了東方的天邊,百人隊派出的斥候則在西方的地平線上出現。

    「報——發現馬了!」

    那斥候還沒到韓楓面前便已經興奮地高聲喊叫起來,看著這個年輕人,清秋無奈地笑了笑,旋即看向了雙眼蒙白布的郎巴,道:「大叔,您聽清楚了麼?」

    郎巴嘿嘿笑道:「這麼大聲,都快把我吵聾了。你也著急啦?哈哈,那只是個興奮到盲目的孩子罷了。」

    清秋道:「大叔,你可別這麼小瞧我。我只是在想,這邊見到的馬多半只是烏騅的野馬群,但即便如此,也與赤驊有很大不同。咱們身邊的烏騅都是軍馬,早已馴服了的,如果能用這個機會去看看野烏騅,那也不錯呢。再者烏騅到底離天馬更近,習性上總也有相似處吧。」

    郎巴只是微笑,對清秋的話不置可否。此時,韓楓已問明了情況,在聽到清秋對野烏騅的「長篇大論」後,他道:「去看看也好,或許還能找到馬王。」

    清秋嗤地一笑,道:「馬王馬王,你可真是貪心。」

    一行人說說笑笑間,繞過了平緩的山坡,便到了一處草甸上。彼時天寒地凍,雖然並沒有飄雪,但枯黃的草甸上還是間雜著許多白色的冰霜,一眼望去,便如殘雪一樣。

    而看著遠處稀稀落落的野馬,韓楓有些失望。那些馬身上的皮毛都是暗灰色的,並沒有烏騅應有的亮度。它們三五成群蜷縮在一起抵禦嚴寒,勉強靠這些枯草根維生。不遠處還有些已經倒伏的烏騅屍體,十幾隻禿鷹圍著那屍體正大塊朵穎。看肉的顏色,那烏騅死了應該沒有多久,但它身下並沒有多少血水,似乎在死之前,它便已內耗而竭。

    清秋能見人的慘狀,卻見不得馬的悲涼。她驚訝於眼前的場景,半張著口許久,才勉強歎了口氣,轉過頭去。

    郎巴也面露淒然,他忽地仰頭嘬口忽哨,聲音起初如風,後來則似哀哀馬鳴,讓那些瑟瑟發抖的烏騅逐一抬起了頭,看向這一隊遠方的客人。

    這些野馬少見人,而它們這般「賣相」也吸引不來馬商捕捉,因此在它們眼中,眼前這一隊人並沒有什麼威脅,當然,對方人多勢眾,它們也不會蠢到去進攻。

    這些野馬雖然有公有母,有老有少,但無論是哪一匹,看樣子都熬不過這個冬天。韓楓道:「倒是難怪沒人來,此處的野草比城東要差許多,氣候嚴寒乾燥,連狼都不來,又如何養得出駿馬?」

    郎巴道:「物競天擇。這些野馬爭不過其他的烏騅,便也只好來此處了卻餘生。然而險地求生,再過幾十年,也許這些雜馬中倒能出現背水一戰另求活路的馬王……只是,咱們這些人恐怕都見不到了。」

    韓楓道:「未來之事,誰說得準呢。」他話音方落,不防夜既然毫無徵兆地發足狂奔,竟轉眼間便將其他人都甩在了身後。

    「夜?」韓楓想勒停馬,但他手上雖用力不輕,夜卻始終不肯停蹄。它跑得越來越快,即使口唇被勒出了血也並無變化,韓楓無奈之下只得任由它向前奔跑。

    夜跑得雖然快,但卻很平穩。韓楓並不害怕被它甩到地上,而離開那一百人之後,他放眼四周,只覺視野廣闊,自己整個人彷彿都與這天地融匯在了一起,胸臆闊達,莫過如是。

    他回頭看去,身後是灰茫茫的一片,往前看去,則也是灰茫茫的一片。四周的景色並不美,這無山無水的平野苦景之中也沒有佳人相伴,但唯有此刻,他心中充滿了無法承載的快樂,只覺胸口幾乎都要被這歡樂衝破而出,乃至微覺痛楚。

    韓楓甚至不知道自己這塊了從何而來,只是在若干年後偶爾回想,才知此時此刻他竟在偶然間獲得了真正的自由,這才是他一生真正的索求,可惜他背負的事情太多,竟然自己親手將這已得到的財富生生扼殺。

    駕馬風中無論再快意,只過了片刻,韓楓便意識到了自己的責任。他微微探身,右手探下撫觸夜的脖頸。

    韓楓感覺敏銳,在這大風之中,仍能聽清夜的呼吸;而透過皮膚,他更能感受到夜的血流速度以及脈搏震動。夜雖然跑得很快,但呼吸依舊若有若無的,與平日在馬廄中並沒有什麼不同。很顯然,夜依舊沒有用出全力。

    然而,夜表面看上去再安穩愜意,它終究還是有變化的。他血流看似平穩,但脈搏卻忽緩忽急,

    韓楓的手在夜的脖子上,依著破障的沿襲,他便與夜連成了一體,馬心與人心相連,他能夠感受到夜的所思所想。

    夜並不快樂,它在懼畏著什麼,同時也在傷感。

    它既是在傷感那些同類的悲慘生活,也是觸景生情,想起了自己曾經的苦難。

    想起柳泉贈馬時的說法,韓楓心中登時了然:夜是因被天馬族群邊緣化,才會被人們捕到。那麼它與那些苟延殘喘的烏騅,竟是「同道中馬」了。也難怪它會忽然離群而去,是為了逃避曾經的自己麼?

    然而越往西走,便越會強逼夜去自視曾經,難道它要一直這麼躲閃麼?

    就在韓楓隱約擔心之際,夜忽然停了下來。它仰頭「灰灰」叫了幾聲,像是明白了韓楓的想法因而做出了回應。隨後,它緩緩踏步而行,堪堪走了十六步,便又停下。

    「十六?」韓楓隱約明白了夜想對自己說的事——是離娿被困銀杏樹下時不停念叨的那十六個字吧。是啊,那時許多身在蒼梧之林中的生靈們戰勝了本性,敢於齊心協力為它們各自心中的「大自然之神」憤然抗爭,也應是破了障的。而夜,正是它們中的一員。

    或許此時,自己不應為夜擔心,而應為夜感到高興。面前這是一道難關,如果它能成功面對並跨越,那如人相似,也是一種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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