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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九六章 改頭換面 文 / 冬水主

    二人說話間,小舟逆流而上,已距雲堤不遠,堤岸之上賣魚買魚的吆喝之聲陣陣傳來,竹籃之中新鮮的魚蝦來回亂蹦,不時激起點滴水花。

    詹仲琦忽地對韓楓笑了笑,隨後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將那瓶裡的丸藥仰起脖子吞了個乾乾淨淨。

    韓楓從未見他吃過藥,這時猛地見他吞了一瓶,不由驚訝莫名,連忙問道:「叔祖可是身體不適?」

    詹仲琦連忙擺手,低聲道:「非也非也。你我在江南多有熟人,雖戴著面具遮去本來面目,但我還是害怕被人認出來。」

    韓楓聞言一哂。他雖是謹慎,但也覺得戴個人皮面具便已穩妥不過,豈料詹仲琦竟然到了此時「膽小如鼠」,渾然沒有他在鋒關芒城揮斥方遒的架勢。

    人皮面具能夠遮掩容貌,神情卻能完完整整地體現出來,詹仲琦見了韓楓神色,不由有些不快:「你是覺得我怕事?也罷也罷,你卻不曉得這其中緣由。」他邊說邊咳,倒似忽然染了重病一樣,「我曾經對你說過,我看得出來誰是皇家中人……咳咳咳……」

    他說著說著就咳得彎下了身子,甚至站都有些站不穩。韓楓連忙扶住了他,只見詹仲琦咳得雙眼發紅,只因有人皮面具在,臉上膚色依舊正常。詹仲琦緊握著韓楓的胳膊,倒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他喘了喘氣,又勉強說了下去:「我看得出……我看得出……是因為我能夠觀人而望其天地之氣。」

    韓楓這時記了起來,見詹仲琦說得辛苦,便接了下去:「叔祖,您是說有人能夠看出您的氣?那我的呢?」

    詹仲琦道:「無礙的。那人並沒有瞧過你……咳咳咳……她……她就認不出你的氣……」

    韓楓又驚又疑,見那船家這時自到船尾去擺櫓,才又問道:「怎麼會?叔祖,您不是一見我就認出來了麼?」

    詹仲琦道:「嘿嘿,咳咳咳……這人本事雖然跟我差不多,但她並不是皇家中人,並不如我那般瞭解皇族的氣。我與她相識甚久,彼此極為瞭解……唉,其實這伏濤城遠比鋒關芒城要大,人又多,若要遇見熟人哪有那麼容易,只是能小心些,就小心些。」

    韓楓聽來更覺驚訝。詹仲琦只因為這麼一點擔心,便寧願服藥自損氣血,以期瞞天過海,真不知對方是何等樣人,令他如此忌憚。驀然間,他忽地想起一人來,不由得哼了一聲,問道:「我聽詹凡說過梁公身邊有一人,就連水大師也對他極為忌憚。叔祖說的可是此人?」

    詹仲琦聽到「水大師」三字,眉毛一軒,露出了幾分不屑,旋即他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她。她是梁公的義母,負責看護伏濤城的伏濤獸。」

    「她是個女的?」韓楓大吃一驚,暗忖詹凡頗有些重男輕女,難怪他說到此人時語氣忿忿不平,頗為不耐煩。

    詹仲琦又咳了一陣,隨後抬起頭來,笑覷韓楓道:「女的又怎樣?這老妖婆也七老八十了,就算你生得再俊,人家也未必會動心吶。」

    韓楓被詹仲琦說得臉上一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叔祖這話說得倒糊塗了。她是梁公義母,與我是隔代,我哪會兒想這些事呢?」

    詹仲琦呵呵笑道:「那卻未必,那卻未必。」

    說話間,忽聽船底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卻是船艙近岸,水流夾在雲堤與艙底之間來回激盪,故而出聲。那船家拋了根麻繩到岸上,由人幫著繫好了,便回首笑道:「幾位客官可以下船了,小心船晃!」

    張樂金幾人坐的船這時也到了,那幾人身手矯捷,率先搶上了岸,隨後又搬箱倒櫃,吆喝著去租了幾輛馬車來。

    韓楓則小心翼翼攙著詹仲琦先到了岸上。那藥藥勁霸道,竟將精神矍鑠的詹仲琦折騰成了一個病癆鬼,剛上了岸,便撲通一聲坐倒在地,大喘粗氣。張樂金幾人見狀面面相覷,所幸他們久經歷練,不慌不張地接了詹仲琦到馬車上,才見韓楓又回船艙扶了婉柔出來。

    婉柔也帶著一副人皮面具,那面具做得並不算好看,婉柔戴著便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名女子,然而她這些日子歷經滄桑變化,氣質在不經意間已沉澱下來,此時雖然穿著一身丫鬟服飾,但站在船頭赫然便是名女管家,叫人不敢小覷。

    婉柔自幼在風城花都長大,此後隨韓楓南來北往,口上不說,心中卻依舊懷念江南風光。此刻站到雲堤之上,往四下看去,只見人人皆穿著輕薄的代人衣裳,又見那上江溪蜿蜒纏綿,遠處兩岸立著層層木樓,想起曾經與韓楓初在一起的日子,忽地兩眼一熱,便落下淚來。

    韓楓不知她思鄉難過,但他罕見她哭,故而登時被這兩行淚嚇得手忙腳亂,忙低聲問道:「怎麼了?是船上晃得你不舒服麼?」

    婉柔張口想說「終於回來了」,可剛吐出「終於」兩個字,忽地想到自己嫁夫隨夫,韓楓此次南來只是臨時有事,以後說不得還是要常駐鋒關芒城那戈壁灘之上,若說「回來」二字,豈不徒然惹他煩惱不快。她緩緩低下頭去,擦乾淚水,又微笑起來,道:「沒什麼……只是艙外陽光厲害,我在艙中久不見陽光,這時眼睛倒被曬得有些痛了。」

    韓楓一行人因扮成富商,故而衣衫服se華美異常,一上岸,便惹了周圍漁家注意。幾個漁家欺他們不是本地人,齊齊圍攏過來,口沫橫飛地說起這赤江魚的神奇之處,講到得意時,幾乎將這魚吹得天上有地上無,差可比擬長門猿猴醫治百病。

    詹仲琦聽得大感不耐煩,若放到平常日子,早使點小手段揚長而去,偏偏此刻傷了氣血,動彈不得。他見張樂金就站在身旁,便對他附耳低語數句。張樂金是個精明人,只聽了一遍便領悟過來,當即大聲說道:「少爺,往前去不遠就是『赤霞樓』,是這城中吃魚的好去處,也能住店,咱們今晚就在那裡歇息。」

    韓楓點頭應允,一行人收拾行裝往南徐徐而去,只剩說得口乾的幾個漁家愣在原地,這時才恍然大悟對方竟對這伏濤城甚為瞭解。

    行不多時,幾人便到了赤霞樓下。那樓建在上江溪旁的一個小土坡上,樓高八丈,恢弘大氣,倒是比那土坡顯得還高些。樓閣雕刻得華麗美觀,西端又單獨做出一座小榭立於江水之上,雅致有趣。

    韓楓心知張樂金所說多半是從詹仲琦處聽來的,自己這位叔祖走南闖北,隨著天地之氣領悟愈深,該講究處也是愈發講究起來。他推薦的住處自非凡品,所幸自己甚為西代帝皇出來,手下這次帶齊了銀兩。

    然而當一行人趕著馬車浩浩蕩蕩來到赤霞樓前,卻吃了個閉門羹。

    赤霞樓的掌櫃弄了張烏木椅子坐在門口,見人來了連忙站起,滿面苦笑。他看面前這些人氣度不凡,也知接他們進來是筆大買賣,無奈自己開的這客棧勝在名氣好,敗也敗在名氣好:「諸位爺,今天我們這赤霞樓被人包了,還請另選別家。」

    「這……」張樂金回頭瞧著斜坐在車轅咳嗽的詹仲琦。

    詹仲琦卻搖了搖頭,指著那掌櫃,邊喘邊道:「你這做掌櫃的可是有點不老實。你們這赤霞樓總共有八十二間屋子,一百五十張桌子,五間雅間……咳咳……若真有人包了……咳咳……你這掌櫃早忙得轉都轉不過來,哪裡能安安穩穩地坐在外邊……咳咳咳……這地上也乾乾淨淨的沒什麼馬蹄印車轍印……你這話只留著騙鬼便是。」

    那掌櫃聽這老者對自己的赤霞樓瞭若指掌,更是滿面汗顏,暗忖這下可不得了,竟然得罪了老主顧。只是自己怎麼對這老者竟沒有半點印象,當真奇哉怪也。他笑面經商,和氣生財,此刻兩面都不敢得罪,便微躬著連聲賠罪道:「老人家,實不相瞞。今日在下這裡只來了兩個客人,但他們身份尊貴,才要將整個赤霞樓都包下來,還請您通融則個,體諒一二。」

    若說是旁的理由也倒罷了,偏偏這掌櫃說了「身份尊貴」四字,頓時讓詹仲琦火冒三丈。他向來以皇家身份自居,他如今又是皇家中人輩分最高者,試問全天下哪裡有旁人高貴過他,需他讓位。詹仲琦兩眼一瞪,邊喘邊道:「笑話……咳咳咳……我老頭子走南闖北一輩子,還沒遇見要給旁人讓位子……咳咳咳……如今我是再也走不動了……咳咳咳……你若生要趕我,我便病死在你門口罷了。」語罷又喊韓楓,眼見竟是要當眾叮囑後事。

    那掌櫃的又氣又急,此時赤霞樓的一眾小廝也趕了出來,然而欲要強行趕人,卻看著對方齊刷刷的漢子踟躕了起來。

    張樂金幾人擋在馬車前,面上帶笑,卻攔著小廝們的去路。張樂金等人行伍出身,身骨勻稱,一見便是大風大浪裡過來的,只這麼一站,便叫那些小廝們戰戰兢兢不敢動彈。那掌櫃的臉色煞白,心中只想著自己不知今天是倒了什麼霉,竟然碰見了兩撥煞星。正自求神拜佛,忽聽門內傳出一名男子聲音:「你講不講理,老人家病得如此厲害,便是進來歇歇腳又能如何?」

    聽了這男子聲音,韓楓幾乎從馬車中蹦出來。

    那竟是詹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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