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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一五章 山河之固 文 / 冬水主

    小寧山上有聚義廳,聚義廳中按次排座,共有二十人。

    韓楓在路上已經得知那山匪頭目姓宋名斌,今年三十五歲,在小寧山已經呆了兩三個月。小寧山上共有山匪二百人,採用代**隊的編制,五人成伍,十人成什,往上則為百夫長。

    山匪大多面有菜色,只有少數十幾個是肩寬體壯的昂藏大漢。因為替村民解決了海盜的災禍,村民感恩戴德,紛紛拿出家中糧食慰勞山匪。韓楓和詹凡作為主戰力,村民自然也不會虧待他們。

    依著詹凡的意思,他雖然不稀罕這些東西,但他出力,旁人給錢,那自然也是公平的事情。可他剛伸手打算接下一籠活雞,就聽韓楓在旁清了清嗓子,似乎很不滿意。

    詹凡不明所以地瞅著韓楓,見韓楓側頭用了個眼色,順著他的目光瞧去,見宋斌正擺出一副冷面,對前來送禮的村民一直搖著頭,婉拒不接。

    詹凡撓了撓頭,只得依著韓楓的意思把雞籠退還,正想多嘮叨幾句,卻聽宋斌處忽然吵了起來。

    「不行。尤村長,您知道的,我們有規矩。」宋斌餓得腳步虛浮,卻在勉力推著不比他站得穩多少的村長。

    尤村長揉著一雙又乾又紅的眼睛,道:「宋老大,你說的事情實在不行啊。你知道你們……」他乾笑幾聲,又小聲繼續往下說道,「讓村裡的年輕人跟你們一起……這……這……」

    聽宋斌要拉村中年輕人入伙當山匪,向來正義感十足的詹凡自然生了氣,韓楓在旁見他臉色不善,忙在他肩上按了按,走到尤村長身邊,問道:「村長,怎麼?」

    宋斌笑道:「沒什麼。只是村長送來的東西太貴重,我們山匪終究和村民是兩路人,怎能收?話說回來,尤村長,我們這夥人在小寧山也呆不久了。三天之後就要往東北去……你也知道,海盜報復心強,只怕我們這一走……」

    尤村長的臉色立時變了,連帶身邊幾個陪同的村民也慌了神,一個村民道:「宋大哥,不能再多留幾天麼?您也知道,方圓五十里的村子都靠著你們呢……」

    宋斌微微一笑:「我也沒辦法。我們跟村民非親非故的……呵呵,諸位可別怪我說話不中聽,總有兄弟和我說村民會把我們在小寧山的消息傳給官府。您也知道現在是什麼日子,我們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實在危險,我既然忝列這二百人的首領,總要對兄弟們的身家性命負責。」

    尤村長怒道:「宋老大,你這是在疑我?我老尤頭敢發毒誓,倘若把你們的行蹤說給官府中人,就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韓楓在旁只覺臉上發燙,暗忖倘若自己和詹凡的真實身份叫村長他們知道了,恐怕這局面就難收拾了。

    宋斌忙一攔尤村長,打了個哈哈:「尤村長這不是打我的臉麼?誰都知道尤村長為人最好,但您村中百戶人家,您難道能為他們全都打包票麼?更何況……嘿嘿……」他頓而不語。

    宋斌不出聲,他身邊那大漢卻接過了話頭。大漢仗著魯莽,什麼話都敢說:「村長,別說我莽三兒冤枉你們。你們不願意跟我們合夥,不就是害怕以後被官府問起來難逃『山匪』罪名嘛?你們要為自己留後路,那就別怨我們兄弟也要設防!」

    尤村長被那大漢說得老臉氣得泛紅,卻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他,況且對方是個渾人又是個小輩,他明知道這話是宋斌教他說的,但也實在拉不下臉跟他一般計較。

    詹凡在旁聽了許久,終於耐不住性子打算為尤村長打抱不平:「村長,他們走就走唄,這也沒什麼的!只要我們兄弟二人在,你還怕海盜來麼?哼,今天那些海盜都是我們殺的,也沒瞧他們出手啊。」

    韓楓微微一笑,在旁冷眼看著宋斌的臉色慢慢發了白。詹凡雖是哪壺不開提什麼的性子,但這會兒韓楓卻很想看看詹凡激宋斌的後果。

    他原本以為宋斌是個抒懷為民的俠義人物,但聽了方纔那番話後,才知這山匪能夠迅速擴大聲勢,壯大人員,全靠這種半要挾半威懾的手段。

    這餓得渾身發慌的山匪頭子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啊!韓楓想透此點後,看著宋斌的眼神愈發不善。他不是沒見過陰險惡毒的人,也不是沒見過滿嘴仁義道德背地裡男盜女娼的偽君子,但一個只有兩百人的山匪頭目也敢對個善良的老人如此逼迫,這實在讓人齒寒。

    更讓人齒寒的是,就算山匪如此喪心病狂,按平日所見,這些村民百姓仍是偏向山匪居多,並沒什麼人說清河城的好話。

    究竟是什麼猛於匪?

    韓楓記得自己以前看過的書上曾講過一個故事,說一位老者到某山某村,見一女子沿路哭泣新死不久的兒子。那女子說他們一家人搬到此山此村,不出一年丈夫被野獸吃掉,又不出半年兒子也被野獸咬死。

    那老者聽罷,頗覺奇怪:「既然如此,為何不搬走?」

    那女子哭道:「別處稅賦高,此地不收。」

    於是那老者歎言『苛政猛於獸』,如今所見,匪如獸,這些百姓莫不是也受苛政所迫?

    念及此處,韓楓的眉頭一緊:越王不是養在深宮的王爺,他在外做生意,常年累月四處奔波,不是不知民間疾苦。也因如此,越王雖然神龍首尾都見不到,給外人的印象是位懶惰不問政事的王爺,但江南對民間的管束很少。這種自由足以讓百姓自己去努力追求自己想過的日子。

    有些時候,民間不是害怕官府不管事,而是害怕官府管得太多,什麼都要橫插一扛。

    越王深諳與民休息「共生共養」之道,對這個度拿捏的很精妙。據傳說二百年前「義侯之亂」後,歷任越王和代帝間便有不必說出口的一條約定,亦即「帝都之令不下江南」。也因此,江南半壁向來唯越王之命是從,而如今在任的越王並不昏庸,按理說不至於讓百姓產生被苛政壓迫的感覺,而歐陽侯爺向來對越王上行下效,更不會私自加收稅賦,橫徵暴斂,既如此,這一切的緣起又是什麼?

    韓楓正細細琢磨著,不妨許久不說話的白童又叫了起來:「韓楓,你比以前懂了許多了。不過……也許我們都被表像迷惑了。」

    「被表象迷惑?」韓楓不懂。

    白童笑道:「是啊。你難道不覺得山匪和海盜是在聯合著演戲麼」

    「嗯?」韓楓一愣,他的確沒往這方面想過。更何況海盜壓根就不是代人,一路過來也是見他們死得多,就算是一起演戲,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白童也這麼一說,便不再開口。心知今天殺人太多,白童也需好生休息,韓楓也沒繼續追問。

    而被詹凡當面搶白,宋斌努力調了調呼吸後,才開了口:「二位兄弟的身手的確不錯。只是好漢難敵四手,你們今天殺了二百多名海盜,改天海盜就會再派五百人、八百人、乃至上千人來。到時二位打算怎麼辦?」

    「當然一路殺過去!」詹凡翻了個白眼,暗忖你別狗眼看人低,小爺還真是殺過八百人的。那時殺完了之後出了一身大汗,渾身舒暢,身上半道刀傷沒受到,你還打算怎麼著?

    韓楓見宋斌被詹凡逼得下不來台,已到了崩潰邊緣,不覺好笑,便索性好心給他鋪起了台階:「宋大哥,我們兄弟二人的確剛下山,還沒什麼經驗。」

    這一句話裡帶著的「謙虛」讓他身邊幾人一陣汗顏,宋斌的臉色更難看了些。他回憶著之前這男子在村口殺人的樣子,暗罵你那架勢分明是殺慣了人的,說什麼沒經驗……那是嫌殺人殺得不夠麼?

    韓楓續道:「不過我總覺得不管是小寧山還是小寧村,總都是咱們代人的天地,不讓海盜他們殺我同胞那是我們這些男子的份內事,但為什麼明明有能力保護同胞,卻要用此作為威脅,你難道忍心麼?」

    說到最後幾字,他字字錚然有聲,砸得宋斌一連退了幾步,就連他身邊的其他山匪臉上也顯出了不忍和慚愧。

    「好!」不等旁人說話,詹凡先湊上了熱鬧。他雖然一直敬佩韓楓,但總覺得這位韓兄性子太慢,難免顯得優柔寡斷,可如今韓楓這一番正面問責卻讓他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高聲叫好。

    韓楓淡然對著詹凡笑了笑,不等宋斌回答,又厲聲喝道:「宋大哥,我不知道官府究竟怎樣對不起你,但無論如何,這些村民沒有對不起你!你若肯眼睜睜看他們死在海盜的報復下,那麼我敢保證,不管你們山匪以後要做什麼,都注定無法成功!而且我姓韓的在此立誓,你們這些人中誰敢拋下村民,我必殺之!」

    「一人走,我殺一人!十人走,我殺十人!百人走,我就殺百人!想試試好漢難敵四手的,儘管來!」

    語罷,韓楓一亮手中赤虹劍,竟守在了聚義廳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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