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雷……!
望著遠處白水軍那堪稱滴水不漏的防線,謝安與劉晴不由深深皺緊了雙眉,尤其是謝安,因為他從陣雷身上看到了他妻子梁丘舞的影子,一位直覺強大到能夠洞悉戰場上一切異動的武神。
「不理想……」謝安長長吐了口氣。
從平定洛陽、長安戰役到南下圍剿太平軍,再讓如今與三王交兵,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總是會出現擁有強大武力的猛將站在他的對立面,先是梁丘皓,如今又是陣雷,難道這就是娶了梁丘舞的代價?
相比較謝安,劉晴的表情更是難看,酷似當年在長安城下險些被梁丘皓奮力殺入本陣的長孫湘雨。
也難怪,畢竟劉晴臨時想出來的計劃被陣雷破了個乾乾淨淨,連帶著馬聃軍眼下也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簡直可以說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真是丟人……
低聲嘀咕了一句,劉晴感覺臉頰微微有些發燙,畢竟她方才也可以說是自信滿滿,可誰知道,那陣雷也不知什麼來頭,竟然能夠提前察覺到馬聃軍這支周軍的偏師。
劉晴悄悄望了一眼謝安,不知為何,她生怕謝安因為這件事笑話她,直到她注意到謝安滿臉凝重表情地審視著戰場,壓根就沒想到她,她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咦?
為什麼自己會那麼在意他的看法?
劉晴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古怪想法驚住了,她不由地想起了昨日秦可兒與她單獨相處時所說的話。
很在意麼……你?そ
什麼?そ
ft家是說,你好似很在意他招奴家侍寢的這件事呢······そ
我……誰在意了?そ
呵,是麼?那你方纔那麼激動做什麼?そ
我…···我只是覺得你們倆厚顏無恥!—明明全軍上下皆在為討伐秦王李慎而勞心勞神,可你們倆倒是好,親親我我,當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軍營!前線軍營!そ
是是是……是前線軍營不假,不過,那又如何?你可不在周軍編制之內·你著那麼大急做什麼?そ
我…···そ
你是不是在想,他······也挺有意思的,對吧?そ
そ胡……胡說!そ
「代軍師?代軍師?劉晴?劉晴!嘖……劉晴代軍師!」一連串越來越不耐煩的呼喚驚醒了劉晴。
「咦?」劉晴回過神來,下意識望向謝安·驚慌失措地說道,「才不是那樣的!」
「啊?」謝安莫名其妙-地看著劉晴。
見此劉晴面色微微一紅,輕咳一聲平復了一下心神,若無其事地問道,「何事?」
「…···」謝安一臉古怪地打量著劉晴,只將劉晴看地心虛不已,為了掩飾心中的慌亂·嗔怒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對於劉晴這種惡人先告狀的架勢,謝安倒也不在意·畢竟在他看來,劉晴也不過才十五六歲而已,正是任性、自我的歲數,在她這個時,長孫湘雨顯然要更加惡劣不堪。
「本府想問,你還打算繼續打下去麼?」
見謝安問的並非是她心中所想的事,劉晴這才暗自鬆了口氣,轉頭目視著戰場局勢,恢復了作為軍師應有的從容儀表·沉聲說道,「放心吧,冀州軍與大梁軍比我想像的更為堅韌·短時間內不會出現潰敗局勢……借此探探白水軍的實力,也不失是一個好機會!」
「試探?」瞥了一眼戰場,謝安皺眉說道·「但是試探的話,投入的兵力不覺得過多了麼?我軍三萬、白水軍三萬,六萬兵了·……打到這份上,就算想抽兵撤退,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說著,他頓了頓,提醒道·「再繼續投放兵力的話,那可真的是要與白水軍做最終的決戰了…···」
說實話·謝安雖說也沒看過太多的兵書,但他好歹是由長孫湘雨手把手教授兵法的,更何況早些年他便已在洛陽、長安戰役中獲取了不少經驗,哪裡會看不出戰場的局勢?似劉晴這般繼續投入兵力的話,那這場本來只是佯攻試探雙方軍隊實力的戰事,可就真的要演變為大規模的消耗戰了。
到時候,就算劉晴與陣雷有心撤兵,恐怕也難以抽離兵力,畢竟一旦演演變為雙方互拼消耗,先行一步抽離兵力的一方必然敗北,而且是兵敗如山倒的敗北,這一點毋庸置疑。因此,一旦演變為那種狀況,劉晴或者陣雷無論親眼目睹己方兵馬何等的巨大消耗,都會咬牙堅持下去,這是謝安不想看到的。
「唔!」劉晴默默地點了點頭,事實上,謝安提醒她的話她也清楚,問題是她並不怎麼甘心罷了,畢竟那個陣雷在戰場的指揮,堪稱叫她無計可施。
忽然,劉晴好似瞧見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疑惑,繼而釋然笑道,「呵,看來按耐不住的,可不止你一人吶!——那個陣雷看樣子也不想再繼續像這樣徒然消耗兵力了…···」
「唔?」謝安順著劉晴的目光望去,然而僅僅瞧了一眼,他便驚地倒抽一口冷氣,因為他發現,身為白水軍總大將的陣雷,竟然提著畫戟,帶著數百近衛騎,從白水軍的本陣朝著中路戰場而去。
陣雷,這個武力甚至能夠匹敵梁丘皓的猛將竟然打算親自出擊了
腦海中浮現起梁丘皓曾經幾度在亂戰中大殺四方的霸氣身姿,謝安只感覺後背泛起陣陣涼意,嚥了嚥唾沫喃喃說道,「喂喂喂,你沒說反吧?—看那傢伙的架勢,分明是要親自出擊與我軍拚命了!」
「不,並非是拚命!」劉晴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倘若他真有心要與我軍拚命的話,必定會下令全軍突擊,但是你看,白水軍的後軍,至少還有三萬人按兵不動,這說明陣雷並不是打算與我軍死磕·他之所以親自出擊,只不過想終結這場無意義的消耗戰罷了!不過·……」
「不過什麼?」
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劉晴壓低聲音說道,「不過·若是我軍擋不住這陣雷,那麼,陣雷便會下令白水軍會全軍突擊······」
「看場上局勢再決定休戰還是進兵麼?」謝安皺了皺眉。
「應該是這樣了······那陣雷此番親自出擊,應該是打算看看是否能憑借他個人的勇武打開僵局,如若不能,他應該會選擇類似和談的方式,逼我等將那個假秦王以及另外二王的屍體交還給他·倘若我軍不打算觸怒他的話······」說到這裡,劉晴嘴角揚起幾分笑意。
「你好似很高興見到這事?」
「呵!」輕笑一聲,劉晴低聲說道·「當然!他可是主動送上門來了,若能將其留下,遠勝誅叛王軍數萬人····『·」
「話是不假······」謝安長長吐了口氣,不禁也有些心動,畢竟比較周軍,白水軍唯一的優勢就在於他們有一位武力恐怖的武神坐鎮,只要能將其剷除,白水軍的實力至少要削弱三成,就如同沒有梁丘皓的太平軍一樣。
「試試吧!」思忖了半響·謝安點了點頭,朝著左右兩側的典英軍與廖立軍努了努嘴,畢竟按周軍的陣型排列·後軍幾乎都是弩兵,整整兩萬弩兵,哪怕是梁丘皓都不敢孤身深入。
劉晴默默地點了點頭·或許,她是從打算用弩箭射殺陣雷的戰術聯想到了梁丘皓,聯想到了那位身中數十支弩箭而逝去的大豪傑。可以的話,她並不想採用這種戰術,畢竟這會讓她想到梁丘皓的死因,繼而心情跌落低谷,但是她也清楚·想要對付梁丘皓、陣雷這等哪怕是萬人方陣也難抵擋的武神,就只有依靠弩箭·用無盡的弩箭去逐步積累殺死這些位武神的可能性,僅此而已。
而與此同時,陣雷已坐跨著秦王李慎所贈的優良戰馬、手持畫戟緩緩來到了中路戰場。
對於左翼北側的馬聃軍,陣雷絲毫沒有想去理會的意思。
一來是他已經在那裡派去了一支萬人的步兵,結成方陣堵截住了馬聃軍,後者壓根無法再有什麼作為;二來嘛,陣雷本人並不是很喜歡馬聃,畢竟他倆曾經照過面,可結果嘛,馬聃根本就不敢與他單挑,見戰機已逝,便果斷地選擇了後退,絲毫沒有留戀的意思。
從一名將軍的觀念看來,陣雷承認馬聃是一位單獨領兵作戰經驗極其豐富的將領,而且懂得審時度勢,能夠準確地評估敵我雙方的力量差距。毋庸置疑,似馬聃這等將領,絕對是最難對付的將領類型,稱得上是天下少有的名將,日後勢必能夠大放光彩。
但從一位武人的角度出發,陣雷卻是頗為鄙夷馬聃的懦弱,畢竟後者甚至沒有膽量在他面前亮出兵刃,相比較馬聃,陣雷更傾向於周將廖立,畢竟廖立那日凶悍的表現著實令陣雷眼前一亮。
可惜的是,廖立的武力相差他陣雷許多,這不由讓陣雷引以為憾,畢竟敢於在擁有壓倒性實力的強敵先亮出兵刃的血性男兒,這天底下可不多見。
或許,陣雷那一日之所以放過唐皓與廖立,可能都是看在廖立的面子上,不怎麼捨得殺掉這位日後有可能會繼續成長,成長為能夠讓他施展出真正本領的將領。
「不添兵了麼?——哼!不愧是天上姬劉晴······」
在抵達中路戰場後,陣雷並沒有急著用自己超常的武力打開兩軍僵持的局面,他默默地注意著戰場的細微改變。理所當然地,他自然也發現劉晴已經不再向戰場繼續投入兵力。
周軍三萬、白水軍三萬,這共計六萬人的大規模廝殺,已屬極限,這時候只要陣雷與劉晴任何一方再投入一支軍隊,那麼整個戰場的局勢便會脫離他們二人的掌控,真正演變為不死不休的最終決戰。
也正因為清楚這一點,陣雷才會親自出擊,這是他給周軍的訊號,而劉晴顯然是看懂了他故意透露的訊息。
但是,這並不表示陣雷放棄了一戰擊敗周軍的打算。
平心而論,秦王李慎的計劃,陣雷是相當清楚的,但是正如劉晴所納悶的那樣,陣雷並沒有去刻意配合李慎的策略。畢竟李慎雖說是他所效忠的主公·但陣雷並不支持李慎那種使陰耍詐的詭計。
從陣雷那日信守承諾放過唐皓與廖立二人就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位性格光明磊落的武夫,雖具有著謀士的頭腦,但並不喜歡以智謀取勝。
文人輕武·武人輕文,這或許真的是通病吧,正如智者始終堅信智謀才是能夠決定戰場最終走向的關鍵,武人亦看不起謀士這種只會躲在角落實施陰謀的傢伙,這便是所謂的文武相輕從梁丘舞與長孫湘雨這對幾乎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對待彼態度就可以看出,這個因為觀點不合而導致的偏見。
當然了·這對曾經親如姐妹的閨蜜後來之所以互相看不順眼,更重要的原因是,年幼時的長孫湘雨·性格實在是太過於惡劣······
言歸正傳,當陣雷意識到對面周軍的軍師劉晴顯然已經清楚他向她傳達的訊息後,他便開始了行動。
閉上眼睛深吸幾口氣,能夠清楚地看到,陣雷身上的氣質似乎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明明之前還是一副死水般的死寂,但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那雙方纔還顯得冷漠的眼眸,竟然湧起了無盡的火熱與戰意。
那一瞬間,彷彿連深冬的寒風都停止了·腳下的積雪甚至也為之震顫,莫名地,一股好似天崩般的強大壓力·籠罩著中路戰場附近所有的周軍與白水軍士卒。
中路戰場的指揮將軍、白水軍第一軍團長陳昭在瞬間察覺到了身後那股無以倫比的強大氣勢,回過頭來喃喃自語道,「誒?陣雷老大燃起來了?喂喂喂·這可不妙-啊……」
說著,他朝著四下的士卒招了招手,似笑非笑地說道,「傳令下去,從此刻開始,我軍放緩攻勢,以總大將為中心!——對了·為了避免誤傷,遠遠跟著就好了·莫要靠近總大將週身十丈之內!你們懂的
「是!」
一時間,中路的陳昭軍放緩了攻勢,有的白水軍士卒甚至開始向兩邊散開,這讓對面的周軍一頭霧水。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中路戰場所有的周軍心中大喜,就讓他們準備給白水軍迎頭痛擊時,他們詫異地發現,有一位碩壯的猛將從白水軍士卒中緩緩策馬而出,虎背熊腰,氣魄懾人,單單那賣相,就足以嚇到一大批人。
主帥親自出馬?
周軍中負責中路指揮的唐皓又驚又疑,而這時,一名來自本陣的傳令兵策馬匆匆趕到,附耳對唐皓說了幾句,將劉晴的意圖傳達給了他。
將其誘入,繼而射殺?
回頭望了一眼己方帥旗方向,唐皓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勞回稟軍師,末將領命!」
見唐皓點頭,那名傳令兵抱抱拳,回本陣去了,而這時,唐皓這才轉回頭去,繼續關注中路戰場的局勢。
然而僅僅瞧了一眼,他便驚地倒抽一口冷氣,因為他看到,就在他與傳令兵說話的這短短幾息內,白水軍的總大將陣雷已殺入他周軍,猶如猛虎躍入羊群,銳不可當。
說實話,相似的景象,唐皓早在一月前便已在當時還駐紮在川谷的費**營中見識過,那日他遵從長孫湘雨的計謀去支援被楚王李彥猛攻的費國,期間就碰到了在周軍中廝殺如入無人之境的梁丘皓。但是,當時的梁丘皓給唐皓的感覺,卻與眼下的陣雷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
在唐皓的印象中,梁丘皓在廝殺時表情始終是一副冷漠的樣子,只有在對上梁丘舞與金鈴兒時,梁丘皓冷漠的雙眼中這才浮現出幾許生機。而其他時候,彷彿他僅僅只是一具行屍走肉,機械般重複著收割周軍士卒性命的動作,眼神死寂不起絲毫波瀾,給人一種莫名的錯覺,彷彿這位豪傑是來自鬼門關內的陰曹之將,根本就不在意這人世間任何事物,包括他自身的性命。
但是遠處的陣雷不同,儘管只是遠遠地觀瞧著,然而唐皓卻彷彿能夠體會到陣雷心中那股無法被熄滅的火熱。
每一次揮舞畫戟,彷彿都帶著陣雷對於戰場的無窮熱情,哪怕是隔地很遠,唐皓亦能清楚地接收到,那種彷彿置身於火炎之內般的灼熱。
「轟——!!」
一聲巨響,陣雷手中的畫戟直接砸凹了一名周軍士兵手中的鐵盾,伴隨著一陣卡嚓之響,那名顯然已被震碎雙臂骨頭的周兵慘叫著被擊飛出去,砸倒了一大片周兵。
不遠處,一名周軍驍將似乎打算偷襲陣雷,端著槍繞到了陣雷身後,然而就在他舉槍戳刺的瞬間,卻見單手持畫戟的陣雷頭也不回地一記後刺,直接用戟尾的尖刃刺中了那名驍將的咽喉。
一戟劈死一名周軍驍將,再復一戟,又是一名周軍驍將斃命,周軍中千人將級的將領,竟然沒有人能夠擋下陣雷一招而紛紛斃命,就連唐皓的副將,一位武力不凡的大梁軍將領亦難逃一招被斬的厄運。
「就沒有……」
順勢收戟,甩了甩戟刃上的鮮血,陣雷勒馬大吼一聲,聲若奔雷。
「……更能打的了麼?!」
方圓十餘丈內,眼瞅著一位又一位的將領被斬,周軍士卒面如土色。
反觀白水軍,卻是士氣大振,振臂大呼著陣雷的名字,在氣勢上徹底壓倒周軍。
僅僅只是斬了幾個千人將而已,但是卻在一瞬間扭轉了兩支軍隊的士氣……
這便是似梁丘皓、梁丘舞、陣雷這些武神級猛將在戰場上所能體現的最可怕的能力,亦是他們這些位絕世猛將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