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此有把握麼?」!
繼謝安下達了分兵命令之後,就在全營周軍準備分兵事宜之時,秦可兒借口與劉晴聯絡感情,來到了她的居所,但是在幾句寒暄過後,她便忍不住問起了劉晴對分兵的看法。
「是他叫你來問的?」劉晴有些奇怪地問道。
「那倒不是,」秦可兒攤了攤白潔的雙手,笑吟吟說道,「有些時候呀,他倒是也顯得沒心沒肺的……這會兒他應該死盯著行軍圖看呢吧!」
劉晴聞言一愣,納悶問道,「他看行軍圖幹嘛?」
「找你娘的墳地咯!」輕笑一聲,秦可兒眨眨眼,低聲說道,「你忘了?他答應過臨終前的梁丘皓,要將其與你娘合葬······」
劉晴愣了愣,眼中露出幾許複雜神色,小心翼翼問道,「他……找到了?」
「還沒呢······」奇怪地瞅了一眼劉晴,秦可兒搖了搖頭,扁扁嘴低聲說道,「你還別說,對此老爺他發了幾次脾氣了,原話是,荊州那麼大,我哪知道秭山在哪?」
「這樣······」劉晴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看上去竟頗有種如釋重負的意思。
「對此你真不清楚麼?」秦可兒納悶地望著劉晴。
廢話我當然清楚!
「不······不清楚呢······」劉晴笑容可掬地連連搖頭,歎息道,「我娘故去的時候,我才四五歲大,曾經的事,大多都記不得了,我只記得,我娘的身後事都是陳大哥代為辦理的……秭山,應該是荊州某座山吧……哈,哈哈……」
「你……梁丘皓這些年不曾帶你去拜祭過?」
「…···」劉晴聞言面色一僵,事實上,她之所以對謝安說她不清楚她娘劉倩的埋骨之處只是她不希望梁丘皓與那個女人合葬罷了,因為梁丘皓的死,讓她不由對她的生母亦充滿了恨意。
畢竟在她看來,無異於她的親生母親奪走了她愛慕的男子只是這些話,她實在不好當面向謝安提起罷了。
「說了不知就是不知!—你究竟來做什麼的?」可能是被秦可兒觸到了心中痛處,劉晴顯得有些惱羞成怒了。
「不······不知就不知吧『·····」秦可兒被劉晴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輕咳一聲,輕聲說道,「至於做什麼,我只是想來問問你分兵的事宜罷了……」
「他叫你來問的?」
「說了不是了!他這會兒不還在行軍圖上找那什麼秭山嘛···…」說著秦可兒有些異樣地瞧了一眼劉晴,怪腔怪調地細聲說道,「說起來
他好似挺信任你的……」
「你家老爺?信任我?——這如何敢當?」劉晴習慣似地嘴角掛起幾許嘲諷的笑容,但是看她眼眸中的神色,似乎頗為受用,隱隱有些歡喜的意思。
「若非信任你,豈會將這麼大的事全權交予你處理?——不過說實話,你有把握麼?」
「他都不急,你急什麼?」
「他當然耐得住性子了,他本來就是慢脾氣······」秦可兒頗有些鬱悶地嘟了嘟嘴,繼而眨眨眼說道「要不,將你的想法向我透露透露?」
「你?」劉晴聞言冷笑一聲,撇開頭斷然說道「不要!——你是長孫湘雨那個女人一邊的,我就算告訴謝安都不要告訴你!」
「你······」秦可兒埋怨似地看了一眼劉晴,輕歎說道「我那不是沒辦法嘛!——長孫湘雨是多厲害的女人,你又不是不知,第一回初見面我就被她給嚇了一通,嚇地心肝砰砰直跳……我可不像你那麼好運,都那樣了還能得到長房夫人的信任……你可是沒瞧見炎虎姬瞅我的眼神,那種恨不得將我大卸八塊的眼神……」她口中的長房夫人,指的正是炎虎姬梁丘舞。
「什麼叫做都那樣了?都哪樣了?!」劉晴沒好氣地看了一眼秦可
「總之透露一二吧···…作為回報,我會在他那多說幾句你的好話的……」
不知為何劉晴聽了此話心口有些砰砰直跳,只見她瞥了一眼秦可兒,故作不屑地說道,「我·……我用得著你替我說話?」
「那不是……」
秦可兒正要細說,忽然屋門一推,暫時充當劉晴護衛統領的大梁軍將領成央推門走了進來,抱拳低聲聲說道,「代軍師,太平軍降將齊植求見!」說著,他顯然是注意到了屋內的秦可兒,眼中露出幾許詫異,對秦可兒亦抱拳行了一禮,畢竟秦可兒如今跟謝安的關係軍中士卒心知肚明。
「齊植?——他來做什麼?」劉晴嘀咕一聲,正打算支開秦可兒,卻見後者嘻嘻一笑,說道,「我到屏風木欄後去······」
看這架勢,秦可兒顯然沒有想離開的意思。
「不嫌髒你就呆著吧!」劉晴頗有些鬱悶地看著秦可兒轉到了屏風後。準確地說,那並非是尋常家中的屏風,只不過是擺在角落的兩塊遮羞的擋板罷了,畢竟這裡是軍營,劉晴能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單獨小屋就不錯了,還能還奢求什麼單獨的如廁房間?要知道身為主帥的謝安也就只是一間小木屋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成央的轉身離開倒是讓劉晴微微感覺有些意外,畢竟成央此前對她懷有極其強烈的敵意,很難想像他會與太平軍降將齊植單獨談話。!
「你不留下來麼,成央?」劉晴詫異問道。
「不必了······」回頭瞧了一眼劉晴,成央沉聲說道,「末將並非瞎子,有些事,還是看得出來的……」說著,他頗為恭敬地朝著劉晴抱了抱拳,轉身離開了木屋。
望著成央離去的背影,劉晴不知為何感覺自己的心有些沉重。
謝安對她的信任,成央對她的信任,讓她有種彷彿置身於雲裡霧裡的不真實感。畢竟在此之前,她從未奢求過得到周軍陣營的人的信任,因為她曾是太平軍的首領。
這份淡淡的溫馨與激動,一直維持到齊植走入屋內。
「公主殿下……」
瞥了一眼齊植,劉晴微吸一口氣,平靜說道·「此乃周軍大營所在,我乃俘虜,你乃降將,就不必再沿用先前的稱呼了·免得遭來非議!—說說你的來意吧!」
「……」齊植的眼中閃過一陣不易察覺的波動,在稍稍遲疑後,朗笑說道,「原來如此······不過末將卻覺得,公主殿下始終是始終公主殿下……」
皺眉望了一眼齊植,劉晴擺了擺手,說道·「行了,有什麼事麼?」
「是這樣的,公主殿下·末將聽說,營內的周軍準備分兵?」
「…···」劉晴一雙美眸泛起幾許莫名之色,微微一笑,她不動聲色地說道,「對!——秦王李慎見我軍在頃刻之間立好營寨,心知難以借助天時強攻得逞,便打算分兵叫我軍疲於應付,對此,我軍也就只能分兵了……」
我……軍?
捏著鼻子躲在屏風後偷聽的秦可兒愣了愣·畢竟自打入營以來,劉晴這可是初次稱周軍為我軍,細想一下她才意識到·劉晴此舉可能是為了試探齊植。
「是……是麼……」齊植眼眸中掠過幾分惱怒,一閃而逝。
有意無意地打量了一眼齊植,劉晴面色自若地說道·「既然秦王李慎分出三支兵馬,我軍理所當然也要出三支作為應對,人選是冀州軍的唐皓、大梁軍的梁乘以及王淮……」說著,她瞥了一眼齊植,低聲說道,「本來,在我眼裡·你齊植雖說與唐皓無從比較,但可要遠比梁乘以及王淮更為合適·可惜……」
「末將明白的!」齊植苦笑一聲,聳聳肩說道,「新降將領,自然難以得到重用,周軍人才濟濟,區區齊某,何足掛齒?」
周軍……麼?
仔細品味著齊植的稱呼,劉晴咳嗽一聲,繼而點頭說道,「你能明白就好……話說,你此來所為何事?」
「哦,末將只是有些不安……」
「不安?」
「嗯!」重重點了點頭,齊植臉上露出幾許凝重之色,在咬牙遲疑了半響後,忽而抱拳低聲說道,「公主殿下,事實上,我與徐樂詐降於周軍,全是秦王李慎在背後推波助瀾……」
「……」劉晴美眸一瞇,皺眉問道,「你等······當真投靠了秦王李慎?」
「是!」齊植咬咬牙,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劉晴聞言只感覺心口一陣絞痛,深深吸了口氣,故作平靜地問道,「李慎……究竟許了你等什麼好處?」
「絕非是因為好處······」齊植連連搖頭,急聲解釋道,「那日我與徐樂從南嶺山東逃到山西,身邊呆著數千弟兄,卻苦於無粒米果腹,無寸土遮身,迫於無奈,末將只好與秦王李慎聯繫,向他尋求幫助·……可是李慎卻說,除非我等投靠他,否則,他不撥米糧······」
「然後你與徐樂就投靠了他?」
齊植低了低頭,苦澀說道,「實乃是迫於無奈,望公主殿下明鑒!」
「…···」劉晴聞言暗暗打量著齊植,忽而低聲問道,「換句話說,你與徐樂之所以同意了我的說降,只是打算給秦王李慎當內應?」
齊植張了張嘴,啞口無言,默然地點了點頭,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連忙抬頭急切說道,「不過,那只是幾日前的想法······」
「哦?那麼現在呢?說來聽聽!」
「是!——末將方纔便說了,我等投靠秦王李慎,只是迫不得已,公主殿下明鑒,自決勝谷一敗,末將麾下四十殘部弟兄受制於天、受制於地,受制於飢寒交迫,我等若是要活下來,只能投靠李慎······難不成我等還能投靠周軍不成?周軍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接受我等這麼一支降軍的······不過這些日子,末將見公主殿下似乎在營中頗有地位,與周軍主帥謝安私交亦不淺,因此,末將斗膽暴露心跡······」
「唔!」劉晴平淡地應了一聲,因為她知道齊植還沒有說完。
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屋門方向,齊植走近劉晴一步,壓低聲音說道,「公主殿下若是當真有意要助周軍擊敗李慎,末將願意效勞!——公主殿下或許不知,叛王軍之所以無故分兵·就是為了逼周軍分兵,盡可能地減少此冰城內的周軍數量,方便末將與徐樂在詐降後突然發難,倒戈相向·這樣一來,他李慎便能藉著混亂一舉擊潰周軍!」
「…···」深深地望了一眼齊植,劉晴凝聲問道,「既然你等已找到新的效忠之人,為何要將這般隱秘的事告訴我?」
齊植聞言抱了抱拳,義正言辭地說道,「投靠李慎不過無奈之舉·公主殿下才是我等誓死效忠之人!」
「齊植······」劉晴語氣放軟了,不難看出,她被齊植的忠心所感動了。
「公主殿下不必對末將再說什麼抱歉之類的言辭·對於決勝谷之兵敗,末將從未恨過公主殿下,況且末將以為,我軍上下無人會因此責怪公主殿下······記得陳帥曾說過,只要公主殿下尚在,哪怕我等皆戰死沙場,我太平軍依舊不會因此銷聲匿跡,只要公主殿下安泰······如今公主殿下置身於周軍,雖說以末將看來有些不妥·不過細想一下,倒也並非是一條下下之策······倘若公主殿下有意要在周軍中東山再起,末將願為馬前卒·替公主殿下賺得那第一項功勳!」
「秦王李慎?」
「正是!」點了點頭,齊植沉聲說道,「先前幾日·因為周軍勘查地嚴,是故末將不曾按照李慎的吩咐,每日與他保持聯絡,但是,李慎確實是命末將暗中掣肘周軍,待時機成熟時,裡應外合·一舉拿下周軍的本營!——末將以為,不妨從這裡下手!」
「由你給秦王李慎假的情報·叫他中計麼?」劉晴一臉若有所思。
「不錯!——李慎雖擅於用兵,然其本人乃皇室出身,武藝不行,不過身旁卻有極為倚重大將四人:白水軍總大將陣雷,據說此人武藝不遜陳帥,兼又知曉計謀,極難對付;第一軍軍團長陳昭,此人頗似馬聃,最善奇襲、夜襲,強攻、強襲,勇武過人;第二軍軍團長黃守,此人性子穩重,善攻善守,好比周軍的費國、唐皓之輩;還有第三軍軍團長符敖,此人最擅沙場佈兵擺陣,好比周軍的大梁軍主帥梁乘,但卻要比梁乘更強於個人武藝。—只要能設法除掉這四人,李慎就好比失卻了爪牙的老虎,再難有翻騰之力!」
劉晴聞言點了點頭,輕歎說道,「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問題在於要除掉這四人,何其不易!——你有把握麼?」
「這個······」齊植猶豫了一下,如實說道,「恕末將才淺,按照末將心中設想,恐怕只能先剷除其中一人,前提還是一切順利······」
劉晴點了點頭,沉聲說道,「能剷除一人,亦是一件大功!——對了,你有意再助我,那徐樂呢?」
「這個……」齊植聞言面露猶豫之色,遲疑了半響為難說道,「徐樂尚對周軍懷恨在心,尤其是謝安夫婦二人,甚至於,就連公主殿下您他也恨上了,這幾日在營中胡言亂語,說什麼要殺掉謝安替我太平軍的將士們報仇雪恨······」說著,他望了一眼劉晴,低聲說道,「容末將再勸勸,必要之時,末將會叫心腹用繩索將其捆綁,免得這莽夫壞事!」
「是麼······」劉晴聞言苦澀一笑,喃喃說道,「他會恨我,實屬應該……徐樂最是敬仰陳大哥、楊副將,可惜那兩位皆因為我先後戰死,他會恨我也是應該……」
「公主殿下言重了,末將以為,陳帥與楊副將哪怕是在臨終之時,亦對公主殿下赤膽忠心,絕不會因為公主殿下迫於無奈投身周軍的舉動而改變心意……」
「但願吧!」劉晴點了點頭,忽而正色說道,「既然你有心助我,那麼,我也就不客氣了……齊植,替我查清楚秦王李慎的謀劃,尤其是何時命你等裡應外合協助他擊敗周軍!」
「是,末將遵命!」
「回頭我會與謝安細說此事,叫他予你方便,叫你有機會聯絡李慎……不過,是不是能騙過李慎,就只能看你自己了!——無論如何,只要你此計成功,能設法剷除李慎麾下一員大將,甚至是秦王李慎本人,不管營中冀州軍、大梁軍眾將態度如何,我親自替你向謝安表功!—憑藉著陳大哥那層關係在,兼之你又為他立下那等大功,我想,那謝安也絕不會吝嗇!」
齊植聞言搖了搖頭,抱拳正色說道,「非為謝安,非為功勳,非為榮華,只為公主殿下,只為我太平軍!」
「齊植······」劉晴大為感動,不由抬起手拍了拍齊植的肩膀,滿臉感動地說道,「好,好!——你先回去準備,記住,我隨時等你的好消息!」
「是!」齊植笑了笑,抱拳而退。
劉晴滿臉笑容地望著齊植離開木屋,然而就在屋門關閉的那一剎那,她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收了起來。
「呼!」秦可兒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望著劉晴輕歎說道,「真是位忠臣良將吶,姐姐我在屏風後那是聽地何等感動······想不到,竟有對妹妹這般死忠之人!」
「未見得!」劉晴面無表情地說道。
「什麼?」秦可兒愣了愣,詫異地望著劉晴。
只見劉晴神色複雜地盯著那扇門,長長歎了口氣,隱約可見·她那雙美眸中充滿了失望與莫名的苦楚。
「死忠未見得!——不過,不愧是陳大哥曾經精挑細選出來的……一方神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