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
難以置信……
竟然連楊峪也戰死了……
坐跨在戰馬上,陳驀朝著遠方急速奔馳著,不得不說,楊峪的戰死給他帶來了太大的震撼。
初代太平軍士卒,經歷過蕪湖之戰的老卒,軍中年輕一代之翹楚…···
陳驀至今都還記得,當他被劉晴的生母劉倩帶到太平軍中時,當時的楊峪是何等的勇武。
或許因為是同一類人的關係,陳驀初到太平軍便遭到了楊峪的挑戰,事實上,當初挑戰陳驀的並非只有楊峪一人,像伍衡為首的大批太平軍年輕將領都曾挑戰過陳驀,但唯獨楊峪令陳驀印象最深刻。
要問為什麼的話,那是因為,楊峪前後挑戰了陳驀七百多回,但終究也沒得到哪怕一場勝利。
擁有何等自尊和毅力的傢伙,才能做到那般不屈不撓?
相比之下,像伍衡那種僅僅輸了幾場就再也不提單挑的傢伙,陳驀從來不曾理會過。
但是,敬重並不代表就不會產生反感,事實上有很長一段時間,陳驀真心很是厭惡這個楊峪,畢竟後者日復一日地找他挑戰,很大程度縮短了他與二代主帥劉倩相處的時間。
大概是在入伍太平軍後的第二年,陳驀終於忍耐不住了,第一回向楊峪展示了他從未施展過的絕招,炎氣。——在若干年後,陳驀這才意識到,他所謂的自創絕學,其實僅僅只源於他身具梁丘一門的血脈,其實早在數百年前,梁丘一門便能熟練掌握這門真正名字為霧炎的絕技。
記得那一回,楊峪三招就敗了,畢竟在霧炎模式下的陳驀,擁有著遠超平日的腕力、速度、反應與直覺,完全不是像楊峪那等凡人能夠抵擋的。
但是·得勝之後,陳驀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喜悅。當年的陳驀或許並未意識到,但是今時今日,他漸漸領悟到了。
他之所以能擊敗楊峪·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努力,而是因為他身具梁丘家的血脈,身具著百年不遇的武學天賦。正如梁丘公所說的,似陳驀這等天才,就算不努力習武,每日混混日子,也勢必能夠威懾天下。
陳驀的起點太高了·在他不怎麼感興趣的文采、謀略方面,他確實做不到像長孫湘雨、李賢那樣過目不忘,但是在武學上·他卻能輕易吸收他人招數中的精華,化為己用。哪怕是梁丘公教授他梁丘一門的招數時,陳驀也只是看一遍就會了,並且在短短幾日內,在不借助蠻力的情況下,單用技巧擊敗梁丘公這位三十年的大周第一猛將。
「你……真的是人麼?」
陳驀至今還記得那次楊峪望向自己時那莫名複雜的眼神。
從那時起,陳驀便不再輕易施展霧炎,當時說不清那究竟處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但是如今的陳驀卻能漸漸領悟。
三招擊敗楊峪的·並非是他自以為是了然一身的陳驀,而是梁丘皓,是大周世代出虎將的門庭、東公府梁丘家的嫡子·梁丘一門數百年來最傑出的子嗣。
所以,贏了楊峪,這並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就像梁丘舞從來不隨意與人過招一樣,用謝安的話說,體內流淌著梁丘家的血脈,因此掌握有霧炎絕學,這本身就是最惡劣的作弊。
相比之下,梁丘舞還算是比較幸運,因為她還有她的祖父梁丘公·在閒著沒事時,梁丘公偶爾也會與孫女過過招·所謂高處不勝寒,明明擁有著強大的實力,卻無用武之地,這對武人而言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就像長孫湘雨一樣,她不就是因為找不到合適她出場的舞台,這才變得性格怪癖,成為了謝安口中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麼?
正因為如此,當楊峪有段時間再沒有來向陳驀挑戰時,陳驀也感到了一種名為寂寞的心情。
然而,他小瞧了楊峪的毅力與自尊,當時已輸給陳驀兩百多次的他,又豈會被陳驀那堪比怪物般的霧炎絕招嚇住?在時隔半年後,楊峪再次向陳驀挑戰,非但逼他施展出了霧炎,甚至於在這種情況下與陳驀又打了二十回合······
與陳驀力戰二十回合而不敗,指的是陳驀在施展霧炎的情況下,儘管那時的陳驀尚未完善這招絕學,但也足以證明楊峪的實力。
一旦鬆懈便有可能會被努力而刻苦的楊峪追上,在清楚瞭解這件事的情況下,陳驀暗中亦加緊了對自己的訓練,畢竟他不想每回都用霧炎來救急。
自律、謙遜,這些出自梁丘家家規中的教條,就算陳驀那時已失去了年幼的記憶,但某些深深印刻到心中的東西,也並非是輕易能夠抹去的。
不自不覺地,陳驀與楊峪的關係莫名的便好了,誰也說不清那究竟是劉倩在從中調和,但是他二人在數百回的切磋中產生了心心相惜的感覺。
但不可否認,楊峪成為了陳驀最信任的人,在劉倩過世後,他二人像兄長般照顧著劉晴。
何以那般關注劉晴的陳驀,當年會一度離開劉晴數月,前往漢函谷關暗助叛軍成事?何以在湖口戰場,陳驀能夠放心前往江陵支援楚王李彥?無外乎他的背後有楊峪在,就算他陳驀離開,楊峪依然會忠心耿耿地執行與他的約定,誓死守衛劉晴。
而如今,這枚堅實的後盾已不復存在····『·
憎恨周軍?
還是痛心楊峪戰死?
陳驀弄不清眼下究竟是哪種心情,他只知道,他急需發洩一番……
與在川谷戰場時為了幫助楚王李彥殺出重圍不同,這回,只是單純的殺戮…···
「…···」似乎是察覺到了前方的廝殺聲,陳驀抬起頭來,神色冰冷地注視著遠處那無數隱隱湧動的黑影。
是友軍?
還是周軍?
在想到周軍的那一刻,陳驀眼中泛起陣陣殺意。
而與此同時,繼天上姬劉晴的左膀右臂之一、天府軍主帥楊峪戰死後約一刻辰,在距離衛縐設伏謀誅楊峪的茂林大概六七!裡地的地方,太平軍大將嚴邵遭到了周兵馬聃軍的襲擊。!
在人數上,嚴邵有大約六七千人,而馬聃僅僅三千輕騎按理來說,嚴邵應該不至於被馬聃偷襲得手,但遺憾的是,衛縐此前便將嚴邵極有可能停留兵士的位置派人通知了馬聃使得馬聃能夠在陷害楊峪之後,直接從側面的死角襲擊嚴邵。
「周軍?為何這裡會出現周軍?」
眼瞅著那一隊隊衝殺自己士卒的騎兵隊,嚴邵眼中露出幾分驚愕之色。
因為在離營前,劉晴賦予了他自主作戰的權柄,就是在楊峪順利解決掉衛縐、接管了衛縐的天璣軍後,嚴邵可自主斟酌究竟是繼續此前攻打周軍南營的計劃,還是當即退兵。
撇開衛縐的真正意圖不談他所提出的建議,還是有一定的可取性的,畢竟南營與李賢的大本營連成一片等同於大周兵力的指揮所,只要端掉這裡,勢必能夠讓川谷、葫蘆谷、溪谷以及江陵這四個地點的周軍在短時間內難以協同作戰。唯一的顧慮是,劉晴並不認為他們能順利地端掉周軍的南營,畢竟太平軍的對手,可是那位算無遺策的鴆姬長孫湘雨。
因此,嚴邵帶著麾下兵力留在此地,等待著楊峪傳達訊息,結果倒好楊峪的消息沒收到,反而遭到了馬聃麾下騎兵隊的偷襲。
忽然,嚴邵眼角瞥見有一騎迅速接近自己下意識地抽出了戰刀。
「鐺——!!」
兵刃撞擊,火星四濺。
「真是意外······模樣看上去挺正派,實際上卻是更擅長偷襲麼?——冀州兵副帥馬聃!」擋住了來人的攻擊,嚴邵面帶嘲諷地奚落道。
「嘿!」面對著嚴邵的奚落,馬聃渾然不放在心上,一面死命地壓著手中的鐵槍,一面淡淡說道,「無謂地恪守迂腐的教條,放過了唾手可得地得勝機會這回去後可是會被二夫人砍下腦袋的······再者,兵不厭詐你還指望本帥在偷襲你軍前會向你通風報信?」
「哼!」嚴邵冷哼一聲,反手一刀砍向馬聃,嘲諷說道,「你以為你贏定了?蠢地可以!——你以為附近有我軍多少兵力?!單憑三千輕騎就敢出來送死,嚴某倒是有些佩服你的愚蠢!」
馬聃一側身,輕而易舉地架住了嚴邵砍向自己的刀,輕蔑說道,「喂喂喂,這般虛弱無力的刀勁算什麼?—你當真是此軍主將麼?」
嚴邵聞言面色一僵,畢竟他的武藝確實不能與馮浠、徐樂等人相提並論,更別說楊峪。就算僅僅交手一兩招,他便已清楚體會到,馬聃的實力要遠遠高過他。
好沉的力道……
這廝……真的只是冀州軍副帥麼?
在楊峪將軍趕到之前,拖住他!
皺眉思忖一一下,嚴邵不再說話,嚴密地防守著,謹慎小心地化解馬聃所有的攻勢。
「喂喂喂,突然之間怎麼了?你若是贏不了本帥,你麾下的士卒,可要被殺光了哦······」似乎是注意到了嚴邵的異狀,馬聃戲謔說道。
嚴邵聞言一驚,下意識地用眼角餘光打量四周,正如馬聃所言,面對著馬聃軍的騎兵隊兇猛的攻勢,他麾下的步兵完全無法做到阻擋對方腳步,僅僅在一照面的工夫,陣型便被衝散。
「這時候分心,你是在小瞧本帥麼?」虎目一瞇,馬聃看準時機,一槍戳出,幸虧嚴邵躲閃地快,只是被馬聃槍尖劃傷了手臂,如若不然,恐怕太平軍又要損失一位大將。
「少得意了!——待我軍楊峪將軍趕到,你必死無疑!」嚴邵有些鬱悶地反駁著,畢竟他本身就不是以武藝見長的將領,他的強項在於訓練士卒、在於約束軍紀。
「楊峪?」馬聃愣了愣,繼而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容,詭異說道,「原來如此,你在等他啊……馬某覺得,你恐怕是等不到你口中的楊峪將軍了!」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死了唄!」
「什麼?」嚴邵心中一驚,身上再次多了一道創傷。
望著嚴邵滿臉的驚駭,馬聃心下好笑,他可不覺得楊峪在面對衛縐千餘弩手的情況下還能活著出來。
弩武將的性命終點……
再強的人,也躲不過大量的弩箭……
想像著楊峪被亂箭射死的情景,馬聃心中暗暗歎息著。作為一名武將,馬聃從不奢求壽終正寢畢竟在他看來,既然邁上了殺伐之道,殺人獲取戰勳,那麼終有一日,他的首級也會成為對方用來陞官的功勳。
但是被亂箭射死……
只要是一名武將,都會本能地感到很不舒服吧,儘管他們很清楚那是為了服務於戰局的最終勝利。
罷了罷了那楊峪是否是被衛縐亂箭射死,跟我馬聃有什麼關係?犯得上多愁善感麼?
自嘲一笑,馬聃深吸一口氣準備在盡快解決掉眼前這個嚴邵。
而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身背後傳來一股冰涼刺骨的殺氣,使得他渾身一顫。
下意識地,馬聃一槍盪開嚴邵,回身抵擋,只聽鏘地一聲,他竟然連人帶馬被震退半丈遠,好在胯下戰馬腳力不凡,否則單單這一下,就足夠將他擊落馬下。
瞇眼瞧了一眼來人,馬聃驚地暗暗倒抽一口涼氣因為他發現,來人竟是數年前與他有過幾面之緣的陳驀。
「原來是陳將軍······」馬聃下意識地戒備起來,隱隱感覺手心出汗。
要知道馬聃曾經也是叛將出身,當年陳驀假冒叛軍將領鎮守函谷關時,馬聃也是關上一名守將,親眼目睹陳驀那強地不可思議的實力。
「是你?」陳驀泛著殺意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外,繼而點了點頭,恍然大悟說道,「陳某還納悶周軍中除了費國,竟還有人能夠擋住陳某六成力道的一擊而絲毫無恙……原來是你…···」
六成力道?
開玩笑吧?!
僅僅六成力道就讓自己感覺好-骨頭都要被壓碎?!
感受著手臂處傳來的陣陣發麻,馬聃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抱抱拳,語氣看似輕鬆地問道,「陳將軍還記得末將?」
「當然記得!」瞥了一眼馬聃,陳驀沉聲說道,「陳某還在函谷關時,在侍者吹滅我屋內燭火的那一晚,你是唯一一個從陳某劍下逃生的將領!」
馬聃聞言不禁回想到了那個夜晚,那個城樓上遍佈屍體、鮮血橫流的夜晚。
這下不妙-了……
馬聃心下暗叫糟糕,也不能怪他臨陣懼戰、退縮不前,事實上,縱觀周兵十餘萬人,有幾人願意單槍匹馬對上陳驀?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陳驀忽然捂著嘴劇烈咳嗽起來,待他停止咳嗽放下右手,馬聃清楚地瞧見,陳驀嘴角竟有絲絲血跡。
一人成軍,陳驀,這個男人竟然受傷了?而且還傷地不輕的樣子…···
馬聃難以置信地望著陳驀,若是別人,他或許還會懷疑是否是對方故意示弱,可是這個男人,馬聃可不覺得面前這個男人需要耍弄這種小伎倆。
他……真的受傷了!而且傷的不輕!
不知為何,馬聃忽然感覺心跳加快,不自覺地提了提手中的鐵槍。
而與此同時,陳驀正默然地望著掌心咳出的鮮血發呆。
不愧是堂妹與弟妹的聯手,對自己確實造成了很沉重的負擔啊……
相比之下,先前被漠飛傷到的關節韌帶反而顯得微不足道了。
看樣子,霧炎短時內是不能再用了…···
想到此事,陳驀微微皺了皺眉,忽然,直覺異常敏銳的他察覺到了一絲殺氣,抬眼一瞧,正巧看到馬聃正用異樣的目光死死盯著他,準確地說,是盯著他掌心的鮮血。
「要試試麼?」陳驀淡淡問道。
「唔?」馬聃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明白陳驀的意思。
「對方看上去已是不堪一擊,就算是獨自一人,我多半也能在此將他殺了…···你是這麼想的吧,馬聃?」瞥了一眼馬聃,陳驀舔了舔嘴邊的血絲,抬起右手,豎立食、中兩根手指,緩緩地朝馬聃勾了勾。
那一瞬間,馬聃只感覺被一股極其強烈的殺氣所籠罩。
不錯·仔細看,面前的陳驀明顯已是強弩之末,然而那份駭人的殺氣,卻叫馬聃寸步難移。
而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喊殺聲,馬聃抬頭一瞧,皺眉望見一支人數在六七千左右的敵軍正從後方襲來。
這個方向……
衛縐的天璣軍?
怎麼回事?
為何衛縐的天璣軍會攻擊我軍的騎兵隊?
難道那衛縐打算背叛二夫人?
就在馬聃驚疑不定時,他的副將匆匆策馬找到了他,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只聽地馬聃滿臉震驚。
衛縐被楊峪殺了?
開什麼玩笑?
自己走的時候,那衛縐可是千餘手弩對著那楊峪啊!那楊峪又不是鬼神·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與衛縐同歸於盡?
「所言屬實?」馬聃驚聲詢問著自己的副將。
副將點點頭,附耳小聲說道,「衛縐死後·其副將楊華接管了指揮權,注意到這邊發生戰事,因此即刻前來援助嚴邵······」
「這可真是······」馬聃深深皺緊了雙眉,想想都知道,衛縐的副將楊華並不清楚他家主將其實是周軍的奸細,既然如此,得知這邊的戰事,自然會前來援助嚴邵。
那衛縐竟然就這麼死了?
馬聃簡直難以置信,畢竟在他看來·衛縐可是一位極有才能的將領。
平心而論,截止今時今日,也只有謝安曾成功地欺騙過劉晴一回。至於長孫湘雨·戰況演變到這等地步,實在說不清她與劉晴究竟是誰佔上風。
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是,衛縐竟能在騙過劉晴的情況下·設計將楊峪剷除。
「糟糕了,二夫人得知此事恐怕……」馬聃勉強牽了牽嘴角。
馬聃猜得不錯,事實上,當長孫湘雨在事後得知此事後,面色確實不好看,畢竟衛縐雖然也只是一枚棋子,但卻是一枚相當有才能的棋子。好好培養的話·日後甚至要比費國、馬聃、唐皓這些位主帥級周將更加能起到作用。
「將軍,不如暫時撤兵吧·若是賊軍兩支兵力合攏,兵力多達一萬五千,而將軍與副將麾下所率騎兵加到一塊也僅僅只有六千不到,兵力太懸殊了……」副將小聲地勸說著馬聃。
聽著耳邊的勸說聲,馬聃目不轉睛地望著陳驀,而陳驀亦一臉淡然地回望著馬聃。
足足對視了有數息工夫,馬聃長長吐出一口氣,撥轉馬頭,目視著陳驀咬牙說道,「撤!」
「是!」副將抱拳領命,當即下達全軍撤退的命令,在主將馬聃的率領下,數千冀州軍騎兵衝出重圍,迅速撤走。
望著馬聃離去的背影,陳驀長長吐了口氣,凝聚的殺氣煙消雲散,連帶著精神似乎也萎靡了許多,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陳······陳帥?」嚴邵見此大驚失色,連忙策馬過來,細問陳驀的情況。
「不礙事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陳驀搖搖頭問道,「對了,嚴邵,你可知公主殿下眼下在何處?」
「回稟陳帥,公主殿下正前往溪谷……」說到這裡,嚴邵頓了頓,繼續說道,「周將馬聃退走,周軍南營勢必會有防範,夜襲之事恐怕也難以實行,末將準備率軍與公主殿下匯合······陳帥一起嗎?」
陳驀滿臉疲倦地點了點頭。
「是!——既然如此,末將這就是收攏將士······」說著,嚴邵正要離開,卻好似想到了什麼,突然有轉過頭來,在猶豫了半響後,低聲問道,「陳帥,您從南側趕來,可曾遇到楊峪將軍······」
陳驀看似冷漠的眼眸中閃過幾絲異色,淡淡說道,「速速去收攏士卒,趕在天亮之前與公主殿下匯合!」
見陳驀很是強硬地岔開了嚴邵哪裡還會不明白。!
「……是!」
而與此同時,馬聃已率領軍士從嚴邵軍中殺出,途中,他果然遭遇了眼下由衛縐的副將楊華所率領的天璣軍。
「叛賊楊峪的同謀!」
「害死神將大人的兇手!」
當聽到那些天璣軍的士卒用帶著無盡怒火的語氣大罵時,馬聃真有些哭笑不得。
難道是我馬聃害死衛縐的?
開玩笑,我還怕不得那個小子能夠活下來呢!
現在好了,回去後還不知道怎麼向二夫人交代這件事······
「衝過去,不必與他們糾纏!」
懷著頗有些鬱悶的心情,馬聃下達了衝殺的命令。
然而那些痛失了自家主帥的天璣軍卻像發了瘋似的追趕著馬聃軍·不依不撓,還好馬聃此番帶出來的都是輕騎,否則,他恐怕真得頭疼一下。
狂奔了數里地·馬聃軍這才甩開那幫不要命的天璣軍。
「真是走運吶……」策馬立於一處土坡,馬聃語氣莫名地望著方纔他們重圍出來的戰場。
「可不是麼!」馬聃麾下一名部將聞言接口抱怨道,「就差那麼一會,只要再給我等一炷香的工夫,便能將嚴邵軍全殲,天璣軍來地太不是時候了!」
「說的是吶!」另外一名部將憤憤說道,「運氣好的話·甚至連那個一人軍陳驀都能殺了,那傢伙好似受了不輕的傷······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是啊!——衛縐那傢伙也太沒用了吧?咱臨走時那小子不是用千餘架手弩對準了那個什麼楊峪麼?這樣還反過來被對方給殺了?」
「算太平軍走運!」
「…···」瞥了一眼那些發牢騷的部將們,馬聃長長吐了口氣。
算太平軍走運?
算陳驀走運?
嘿!
幸虧天璣軍那時去支援嚴邵軍了·否則,自己多半會打算嘗試一下吧,趁著那個男人重傷虛弱的機會,將其殺死······
或者,被他所殺!
腦海中浮現陳驀方纔那充滿殺意的眼神,馬聃至今依然感覺後背陣陣冰涼。
此時,前方奔來幾匹快馬,看模樣,應該是周軍的斥候。
「報——!」策馬奔至馬聃跟前·一名斥候翻身下馬,叩地稟道,「將軍·經查證,太平軍首領劉晴正率大部隊望我軍駐守的溪谷進兵……」
話音未落,遠處又奔來幾騎·這次似乎是來自周軍南營。
「報!長孫軍師有書信送至將軍!」
「二夫人?」馬聃愣了愣,絲毫不敢怠慢,接過書信細細觀瞧。
「唔唔······唔唔······原來如此!——請回復二夫人,末將明白了!」
—與此同時,周軍南營帥帳——
「可兒妹妹,睡了麼?」
帳內,響起了長孫湘雨的聲音。
又來?
心下歎了口氣·秦可兒勉強打起疲憊的精神,輕聲說道·「還沒呢
「那陪妾身說說話吧,妾身沒什麼睡意呢······」
廢話!
你白天睡了那麼久的午覺,這會兒睡得著才怪!
但是你考慮考慮我好不好?在你睡覺的時候,我還得去侍候他……唔,被他使喚······
「姐姐想聊什麼?」秦可兒迷迷糊糊地問道,與她同榻的小丫頭王馨,早已睡地輕鼾聲陣陣了。
長孫湘雨聞言停頓了一陣,忽而用帶著幾分興奮的口吻低聲說道,「天亮之後,便是姐姐我與那劉晴最終決戰之刻,你不想猜猜勝負如何麼?」
「這麼快?」秦可兒心中一驚,睡意莫名地消失無影,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麼,古怪說道,「姐姐這麼一說,小奴倒是想起來了。昨日碰到老爺時老爺好似說過,告訴湘雨,明日我與她一道去!」
「咦?」對過傳來了長孫湘雨詫異的驚呼聲,半響之後,她止不住地咯咯輕笑起來。
「一如既往啊!有些時候的夫君大人,見地還真是敏銳······真頭疼,本來還打算想個法子矇混過關的……不過,如此是否可以理解為,夫君大人已做好那方面的覺悟了呢?」
「覺悟?」
「啊,大義滅親,手刃摯友!」
「咦?!」秦可兒驚地竟然坐了起來,難以置信地望著長孫湘雨。
似乎是看穿了秦可兒的心思,長孫湘雨輕笑說道,「你不會真以為,夫君大人這些日子當真是熱衷於垂釣吧?——事實上,自妾身接掌兵權以來,夫君大人從未釣起過哪怕一尾魚…···這是妾身從擔任夫君大人護衛的幾個金陵眾刺客口中證實的!」
「…···」秦可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而低聲說道,「應該是很難吧,對老爺來說……」
「說的是吶,身為大周臣子,有些事,並非是不願意做就能不做的。」幽幽歎了口氣,長孫湘雨輕聲說道,「在夫君為難之際,妻室為他出謀劃策,甚至替其履行職責,這才是為人妻室的本分!——既然夫君大人不忍心殺陳驀,那麼,就由妾身來做!總有一個人要髒了雙手,不是麼?與其讓夫君大人日後因為此事內疚不已,還不如由妾身來扮這個惡人!」
秦可兒聞言為之動容,畢竟以往她只看到長孫湘雨在夫婿謝安面前耍弄手段,卻從未注意到這個女人對她夫婿的極深感情。
「呵!」
「你笑什麼?」長孫湘雨有些不悅地問道。
「忽然感覺,在旁人眼裡週身披毒的姐姐,也只是一個很尋常的女人……此前小奴真以為姐姐是個心腸歹毒的壞女人呢······」
長孫湘雨聞言張了張嘴,繼而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幾許笑意。
「啊,在遇到夫君大人前,妾身也是這般覺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