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詭道也!
這其中的,指的是千變萬化、出其不意。愛睍蓴璩
謝安還記得,單單這個字,兵書中便有許許多多的註解,詳細寫明什麼時候該什麼做,洋洋灑灑數百條,那是玄之又玄,讓當時初次接觸這類兵書的謝安那是頭昏腦漲。
後來,長孫湘雨很直白地告訴了謝安她對此的理解,欺騙!
可不是麼?
兵法可不就是以欺騙敵人為手段達到最終取勝的目的麼?
在長孫湘雨看來,兵法的宗旨就是欺騙對手,無論是陰謀還是陽謀,硬要說這其中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就是這個欺騙手法的高明與否。
而反過來說,針對敵人的陰謀與陽謀,又如何防範?
莫貪利!
這是長孫湘雨的說法,僅僅只是短短三個字,但是無疑卻概括了許多,縱觀歷史上許許多多戰敗的將領,他們之所以會戰敗的原因,如何不是因為貪圖小利?
這裡的小利,也可以理解為敵人故意拋出的誘餌,這是誘敵戰術中最常見的手法,遠的不說,那說如今被困在江陵的李賢,他不就是因為貪利,迫切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三王、率軍支援謝安,這才中了秦王李慎的詭計、被困在江陵無法動彈麼
長孫湘雨告訴謝安,戰場上比較雙方主將的能耐高低,就看誰想地更多、欺騙對方的手法更高明,我想的更多,那麼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吞掉你故意拋出來的誘餌,甚至於將計就計再叫你損兵折將,畢竟所謂的兵法就是互相欺騙。
但是,如果無法做到思前顧後。無法保證自己能夠徹底地洞察敵方的詭計,那又該怎麼做呢?
還是那句話,莫貪利!
拿如今的謝安來說,就是任憑你施展渾身解數,想破頭想出各種高明的誘敵之計,我就是不出戰、不上當,你又能拿我怎樣?
所謂,為何會有這麼個說法?原因就在於攻城。也泛指兩軍交兵,這個過程中陰謀詭計所佔的比重太小,換而言之,在兩軍交戰的混亂戰場上,兵法能體現的作用很小。因此,但凡是懂些謀略的武將或者謀士,更傾向於用計謀來增加己方的勝算,而不是貿貿然地與敵軍展開無意義的廝殺,徒然打消耗戰。
七月二十三日,出營監視太平軍動向的幾名東嶺眾刺客傳來消息,說太平軍似乎有意拔營往江東方向去。
這個消息傳到謝安耳中時。他著實有些吃驚,因為那正是他最擔憂的事。
「太平軍當真棄我軍不顧,直接兵襲江東?」
眼瞅著擺在面前桌案上的江南各郡縣的地圖,謝安不由雙眉緊皺。
旁邊大梁軍主將梁乘看得著急。抱拳出言說道,「大人,您的戰術雖妙,可若是太平軍棄我軍不顧。我軍就算就釘死在這裡,也是無濟於事啊……」
「……」謝安置若罔聞般看著行軍圖。
次日。七月二十四日,謝安派東嶺眾刺客去距離他湖口大梁軍兵營三十里外的太平軍兵營探了探,兩個時辰後,東嶺刺客來報,太平軍營寨似乎是真的空了,十五萬太平軍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大人,太平軍恐怕是真的走了,就算我軍不追擊阻截,也不能再繼續呆在這裡延誤軍情吧?——不如到江陵支援李賢殿下!」以梁乘為首的一干大梁軍江陵苦心勸道。
不得不說,饒是謝安之前已打定主意,他這會兒不禁也有些猶豫,畢竟他最怕的就是太平軍不顧他八萬大梁軍,直接去攻打江東。
說實話,面對著天上姬劉晴那位才智堪比長孫湘雨的智者,謝安實在有些心虛。
「不,傳令三軍不得擅動,違令者軍法處置!——苟貢,丁邱,你二人帶東嶺眾與金陵眾弟兄,去與府燒了太平軍那座營寨!」
「是!」苟貢與丁邱抱拳領命。
大約三個時辰後,南面遙遠處太平軍營寨火勢大氣,在小丫頭王馨的攙扶下,謝安站在營寨南邊的門樓登高遠望。
旁邊,梁乘歎息說道,「太平軍恐怕是真的走了……」
nbsp;說實話,此時此刻謝安其實也有些猶豫,要不是心中惦記著長孫湘雨多年來所說的一些話,恐怕他這會多半也會下令全軍拔營趕往往江陵援助李賢。
「三軍不得擅動!」丟下一句話,謝安在小丫頭王馨的攙扶下回到了帥帳,不理會梁乘等將領焦躁的心情。
再過一日,也就是七月二十五日,太平軍依然還是毫無蹤跡,彷彿這支十五萬的大軍已徹底離開了湖口位置,出發往江東而去。
對此,軍中梁乘等將領私下議論紛紛,畢竟整整三日的時間,足以太平軍攻下一個郡。
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當日傍晚,聽從謝安命令在外監視的東嶺眾刺客急匆匆傳來消息,說太平軍又回來了,十五萬大軍絲毫不少,依舊出現在他們原來建營的位置。
不得不說,梁乘等將領著實嚇地不輕,在帥帳議事時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吱聲,心中暗自慶幸自家主帥大人不曾聽他們的愚蠢建議,也是,倘若謝安當真聽從了他們的建議,三軍拔營前往江陵援助李賢,一旦被這十五萬太平軍咬住,恐怕連屍骨都不會留下。
「你等看看,府說什麼來著?」看似是揶揄梁乘等將,可實際上謝安亦是出了一身冷汗,畢竟他也沒料到太平軍竟然這麼有耐心,花了三日光景來跟他玩這場躲貓貓的遊戲。
就差那麼一點,謝安也忍不住想改變策略,轉道去支援李賢了。
果然,那天上姬劉晴的性格跟湘雨有些相似,絕不可能姑息自己這股兵力在此,勢必想方設法除去。亦減少她整個龐大計劃中可能會出現變故的可能性。
好言安撫了梁乘等人幾句,謝安叫他們加緊營寨的值守情況,免得被太平軍有機可乘。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謝安兵營三十里外的太平軍營寨廢墟中,天上姬劉晴正一臉鬱悶地登高觀望著謝安的大營。
這樣都不出來?
正如謝安所猜測的那樣,天上姬劉晴叫麾下那十五萬太平軍在附近的山林躲了三日,就是為了將躲在那堪稱烏龜殼中的謝安給誘出來,只要謝安敢捨棄那座堪比堡壘般的營寨,她當即便會下令全軍進兵。
可結果倒好。謝安只派了區區百來個人過來燒營寨。
說實話,當苟貢、丁邱等人燒營寨的時候,其實天上姬劉晴就在不遠處的山崗上觀瞧,只不過不曾理會罷了,畢竟她想釣的是謝安這條大魚。而非是那區區百來個魚苗。
可讓她有些無語的是,那謝安在派人燒了她的軍營後,竟然就沒有了動靜,既沒有要拔營往江東的意思,也沒有要起兵到江陵援助李賢的意思,真的一丁點的動靜也沒有。
這麼會有這種人?難道他不知那李賢眼下正陷於困境之中麼?
莫非,那謝安其實跟李賢有仇?故意見死不救?
可就算你不救李賢。好歹你也是周國朝廷的重臣吧?就這樣放我太平軍去襲江東,真的好嗎?
那謝安,真的是周國朝廷的重臣麼?他真的刑部尚書麼?
年僅十五歲的天上姬劉晴悶悶不樂地叫部下重新砍伐林木造營,期間。她甚至有聽到來自周營方向的歡聲笑語。
想了想,她派了幾個人到周營方向探查虛實,結果那些人回來稟告的消息著實讓她心中好氣。
太無恥了……
燒了自己一座空營就算大勝?還有臉犒賞三軍?
就算天上姬劉晴猜到那是謝安激勵麾下士卒士氣的方法,而並非是因為他燒了她一座空營。她心中亦是氣憤地很。
次日,留下大半的人馬重造營寨。天上姬劉晴再次率領著多達六萬的太平軍士卒到謝安營外搦戰。
說實話,她實在不敢奢望那謝安會出戰,但是即便如此,她心中稍稍也存了幾分期待,比如說,那謝安突然中風,或許發燒燒壞了腦子,帶著兵馬出營跟她決戰。
但遺憾的是,上天似是並沒有關注她的祈禱,謝安絲毫沒有發燒燒壞腦子的跡象,同樣的,也不曾率軍出營跟她決戰。
想了想,劉晴決定拋出一枚強有力的誘餌……
七月二十七日,正值夏轉秋季節,吹拂在人臉
上的微風帶著絲絲涼爽,不復前些日子夏季的炎熱。
這一日起來,謝安帶著苟貢,蜃姬秦可兒、小丫頭王馨以及書生墨言,又帶了十來個金陵眾刺客充當護衛,在北營口附近的江流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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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是軍旅生活枯燥,二來嘛,早前在自家府上大魚大肉的謝安,著實有些吃不慣軍中的口糧,打算釣幾條魚打打牙祭,反正他已打定主意,死也不離開營寨半步,而太平軍,顯然也不會冒著巨大的傷亡代價出兵襲擊他這座堪稱堡壘的營寨。
而謝安這種淡定從容的舉動,好比是叫不得不說,有時候一軍主帥的言行舉止,都會嚴重影響到全軍的士氣,而如今謝安那沒心沒肺……不,是淡定從容的舉動,無疑是讓全軍上下近八萬的大梁軍將士彷彿吃了顆定心丸,哪有什麼對陣十五萬大軍的恐懼與驚慌?
自家主帥謝大人說了,他們根不需要出營跟太平賊軍廝殺,只要守住這個營寨,釘死在這塊土地上,將對過那十五萬太平賊軍栓死在這裡,那就是他們的勝利,既然如此,誰還會傻傻地出營跟太平賊軍廝殺?
不可否認,謝安的站前動員工作做的不錯,清楚地將他要表達的意思告訴了全軍的將士,叫全軍將士將理解為是戰術上的需要,甚至於,歪曲了是他們大梁軍的事實,改成是太平賊軍,儘管只是換了種說法,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
而就在謝安優哉游哉釣魚的時候。忽然聽聞梁乘派人來請他。
「大人,我軍營外西南十里處,好似有我大周地方兵馬與太平賊軍廝殺!」
「什麼?」謝安吃了一驚,連釣魚也顧不上了,讓那十幾名東嶺眾刺客護著小丫頭王馨與蜃姬秦可兒回到帥帳,他自己則帶著苟貢等人急匆匆來到營寨西南角的哨塔。
果然,正如那名士卒的報訊,只見在營外十里左右的位置,隱約可見兩撥兵馬正在互相慘烈廝殺。喊殺聲震天,甚至清晰傳到了謝安這邊。
「莫非是彭澤郡的官兵?」梁乘眼睛一亮,大喜過望般說道,「對,對。大人,太平賊軍在此與我軍僵持十餘日,彭澤郡又豈會不知?想必是彭澤郡知府見大人在此與賊軍交戰,因此派兵過來相助……大人,末將願提五千兵馬,出營救援!」
「梁乘,你怎麼知道那就是彭澤郡的官兵?」謝安神色平靜地目視著遠處的兩軍交戰。有些後悔離京時走地匆忙,沒有向長孫湘雨要一管單筒望遠鏡。
梁乘愣了愣,愕然說道,「這附近。也只有彭澤郡的城衛軍有過萬之數……」說到這裡,他的話語戛然而止,總歸他也不是蠢人,在被謝安言語提醒後驚聲說道。「大人的意思是,這也是太平賊軍的詭計?」
「哼……」謝安輕哼一聲。看似是回應了梁乘,可事實上,他也不敢斷定情況究竟如何。
應該沒有傻的人吧?明知附近有太平賊軍十五萬,還敢提著萬把人過來相助……
唔,肯定是天上姬劉晴那個小丫頭的詭計!
想到這裡,謝安倒也不著急,就站在哨樓上觀瞧著。
漸漸地,喊殺聲越來越近,似乎其中有一方承受不住,朝著謝安的兵營方向逃來。
近了,更近了……
逐漸能夠瞧清楚那一支兵馬的旗幟,那無數舉著字旗號的軍隊,期間,甚至隱約能夠看到幾面印有的旗幟……
只見在那一場廝殺後,彭澤府的官兵只剩下寥寥數千人,而在這支軍隊身後,進行追趕掩殺的則是一支高懸著旗幟的太平軍,換而言之,那是魏虎的兵馬,數量大概有八千人。
見此,梁乘面色一變,驚聲說道,「大人,果真是彭澤府的官兵!」
「唔……」
「大人,不可不救啊!——我軍若不相救,彭澤府知府麾下兵馬恐怕要盡喪於此!」梁乘一臉急切地說道。
謝安聞言不由陷入了沉思,倒不是說他膽小怕事,僅僅面對著魏虎那八千太平軍都不敢出營救助那彭澤郡城衛軍,他只是懷疑這支彭澤郡城衛軍的真實性。
別看這支軍隊是舉著大周軍隊的旗號,可在江南,尤其在荊州與荊揚交界一帶,舉著大周軍隊旗號的,不一定就是大周朝廷的兵馬,畢竟這裡是太平軍的地盤
,很有可能,連那個不知名的彭澤府知府都是太平軍的人,要是他這邊冒然派梁乘出營相救,到時候對方那兩支看似正在廝殺中兵馬忽然掉轉槍頭對付梁乘,那可不妙。
梁乘身為大梁軍的主將,謝安自然不可能不救,換而言之,他自然不能關閉營門,將梁乘擋在營外。如此一來,倘若若那魏虎咬得近,營門很有可能被他突破,而一旦營門無法順利關閉,十五萬太平軍順勢一衝,此營極有可能在短短半日在易主。
說實話,謝安不敢賭,他不能因為眼前那一支彭澤府的官兵,讓全營上下八萬大梁軍將士的性命來冒險。
想到這裡,謝安轉頭對梁乘說道,「叫將士們大聲喊話,叫那什麼彭澤府知府撤到我軍營牆這邊來,另外,再調五千弓箭手過來,要是那魏虎敢冒然追擊,箭矢招呼!」
大人也太小心了吧?
心下嘀咕一聲,梁乘抱拳領命,好歹自家主帥大人也做出了搭救友軍的舉動,他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梁乘並不知曉,說這句話其實還有一人,並非在他營中,而是在距離湖口大梁軍兵營十里外的山崗上,出自登高遠望關注著此事的太平軍最高領袖天上姬劉晴之口。
「明明親眼見到友軍陷入危機,那個無恥的傢伙竟然也不出營相救……那傢伙真的周國朝廷的重臣麼?」
正說著,劉晴眼眸閃過一絲驚訝,似乎是注意到了周營那邊的異動,喃喃說道,「原來如此,不是不救,是想到魏虎很有可能趁此機會強行拿下他一處營門麼?——哼,還真是小心吶……」
身旁一名太平軍將領聽見,附和說道,「公主,依末將看來,那謝安不過就是一個無膽匪類!」
「話是這麼說,可那廝若是一直這樣避戰不出,我軍還真拿他沒有辦法……」
「那可不見得,末將以為,謝安那廝此番定逃不過公主算計!——公主算無遺策,豈是那廝能夠猜到的?他多半只是以為公主打算借此機會讓魏虎將軍拿下他軍中營門……」
「好了,這些無用的話就不必說了,派人鳴金,叫魏虎將軍撤兵吧!」
「……是!」那名太平軍將領疑惑地望了一眼面色有些不悅的劉晴,想不通究竟是哪裡得罪了眼前這位。
他哪裡知道,劉晴其實也想讓魏虎趁機拿下謝安營寨的一處營門,只不過謝安太過於小心謹慎,讓她絲毫沒有機會罷了。
畢竟似劉晴與長孫湘雨這等足智多謀的人物,一般都是一個計策兩手準備,就看對方如何應對罷了。
就不信這樣你都不出來!
好似是想到了什麼,劉晴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地眺望著周營方向。
只要誘餌夠大,就不愁魚兒不上鉤,她一直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