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曾以為,上元節燈會只是慶賀新春佳節的延續,這種觀念一直延續到他置身於眼下這個彷彿盛況空前般的喜慶之日。[百書齋baishuzhai.]
直到此時此刻,謝安這才意識到,冀京的春節儘管也熱鬧非常,但比起上元節,簡直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
與長孫湘雨手牽著手站在廣安街的街頭,謝安簡直有些難以置信,上元節竟會熱鬧如斯。
大周歷來實行宵禁,每日二更天左右,衛尉寺巡防司的衛兵,便會敲響禁鼓,禁止百姓出行,而到了戌時二刻,差不多是後世十點左右,依然還逗留在街頭的人,便會以觸犯宵禁的罪名,被巡防司的衛兵抓捕起來,按照大周履行,要責打犯事者十仗,以儆傚尤。
這一點,作為大獄寺少卿的謝安相當清楚。
但是在每年的上元節,大周天子特許開禁三天,此稱為[放夜],在正月十五日、十六日、十七日這三天裡,就算百姓徹夜嬉戲於街頭,也不會觸犯大周刑律。
這是連新春佳節都不曾有的莫大皇恩,正因為如此,比起春節,上元節更為熱鬧,可以說是大周眾多傳統節日中最為熱鬧的節日。
有詩贊曰,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門燈火夜似晝。南油俱滿,西漆爭燃;蘇征安息,蠟出龍川;斜暉交映,倒影澄鮮。
此刻呈現在謝安眼前的冀京城,猶如一座奇幻之城,街頭巷尾,張燈結綵,萬盞綵燈壘成燈山,花燈焰火,金碧相射。錦繡交輝,更有朝廷禮部司屬轄下、太常寺禮樂坊的禮樂官,帶領眾多衣著鮮艷的妙齡少女,載歌載舞,引來城內眾多百姓圍觀、欣賞。
這支太常寺禮樂坊的隊伍,會緩緩巡遍廣安街、廣渠街、永安街、朝陽街、阜成街等冀京城南聚集著大部分居民的街道,最終抵達正陽街,列於正陽門之前,向當今天子以及眾百官展現舞藝。其擅長袖舞的女子,多達數百位。
除太常寺禮樂坊外,上元節的冀京,還有許許多多民間藝人,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音喧雜十餘里,有耍龍燈、踩高蹺、舞獅子、劃旱船,各式各樣的雜耍藝人匯聚於冀京各個街頭,向圍觀百姓展現本領。
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燈燭齊燃,鑼鼓聲聲。鞭炮齊鳴,百里燈火不絕。
而那些綵燈中最引人注目的,還得數由禮部監造的數萬五色綵燈,這些綵燈上繪著各種傳說中的喜神。這些位喜神有男有女,手托之物也大不相同,有持桃木劍者,有持玉如意者。有持紫金寶葫蘆者,粗粗一數。便多達上百種,栩栩如生,舞姿翩翩。
除此之外,還有各式喜鳥綵燈,這些綵燈大多由工藝精湛的工匠所做,專門售給世家千金小姐,這類綵燈燈骨皆仿造百鳥的模樣而編成,外糊錦繡紙片,從規格最低的喜鵲、百靈,到最高貴的赤凰、青鸞,品種之多,令人目瞪口呆。
儘管赤凰、青鸞這等鳥類屬五凰,在平日裡屬於違禁事物,只有母儀天下的大周皇后才有資格佩戴這類飾物,不過鑒於上元節,朝廷特例不予計較,將繪有龍鳳的綵燈,排除在違禁物品之外,如此,也引來了許許多多風華正茂少女的親睞。
也是,有幾個情竇初開的芳齡少女不想成為意中人心目中的鳳凰呢?
據說,最昂貴的一座五彩赤凰綵燈有一人多高,其售價萬兩白銀,若非是家境殷富的名門世家,顯然負擔不起。
想想也是,那幾乎相當於謝安一年的俸祿,而謝安是什麼官?那可是堂堂大獄寺少卿,大周正五品的官!
當然了,由於謝安最近得了一筆多達五十萬兩的賞銀,倒也不是太在意銀子,倘若長孫湘雨開口要的話,他也自然捨得花點銀子取悅身邊的女子。
但出乎意料他的是,長孫湘雨在蹦蹦跳跳地圍著那赤凰綵燈轉了一圈後,拉著他咯咯笑著跑開了。
見此,謝安好奇問道,「不想要麼?我看你好像很喜歡的樣子……」
長孫湘雨聞言笑了笑,歪著腦袋說道,「一萬兩銀子買個華而不實的東西,怎麼想都覺得吃虧呢……」
謝安愕然地張了張嘴,這話若是從梁丘舞嘴裡說出來,他自是能夠接受,可從長孫湘雨口中說出來,這讓他感覺非常彆扭。
別人不清楚可謝安又豈會不知道,這個女人哪怕是一件裹胸、褻衣,其價值都高達數百兩甚至上千兩,更別她閨房內滿櫃的鮮艷衣服,單單數十萬兩一件的狐絨長袍,便有數件之多,論奢華的程度,這個女人絲毫不比皇宮中天子李暨的妃子遜色。
也難怪,誰叫人家的祖父是當今的丞相呢,說起來長孫家的權勢,或許就連如今漸漸家道中落的東公府梁丘家都無法相提並論。
想到這裡,謝安搖了搖頭,苦笑說道,「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還真有說服力啊……」
彷彿是看穿了謝安的心思,長孫湘雨秀目一白,沒好氣說道,「先前人家在家中,自然是衣食無憂,可既然要嫁給你,奴家自然要替日後打算,似你這般揮霍無度,人家日後多半要忍餓挨饑,唉,奴家真命苦……」
「我?揮霍無度?」謝安只聽得目瞪口呆,一臉古怪說道,「要不要說得這麼過分啊?」
長孫湘雨咯咯一笑,戲謔說道,「市井上傳,嫁漢嫁漢,為的穿衣吃飯,若不能穿衣吃飯,嫁漢何用?」
謝安聞言翻了翻白眼,不假思索說道,「娶妻娶妻,為的是忍餓挨饑,若不能忍餓挨饑,娶妻何用?」
本來長孫湘雨只是與謝安開個玩笑,耍耍他,卻不想謝安頭腦也機敏,工工整整,對答如流,差點還將她氣個半死。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奴家肯嫁給你,那是你上世積德行善,你不感恩戴德,日後好好待我,竟然還要人家忍餓挨饑……」
「餓不著你的吧,姑奶奶?你可是有八百萬兩的私房錢呢!——要不,先接濟一下為夫?」
「那……那可是奴家的嫁妝!——什……什麼為夫,人家還沒嫁給你……不知羞!」
「嘿,臉紅了……話說。第一次看到你臉紅呢……哎呀,喂喂喂,很痛啊!」
「叫……叫你胡說八道!」
在人來人往的廣安街街頭,謝安與長孫湘雨目無旁人般打情罵俏著,引來許多百姓驚愕的目光。
或許是注意到了週遭百姓驚愕萬分的目光吧。謝安倍感尷尬,小聲說道,「湘雨,要不你換回女裝吧,這樣,我總感覺怪怪的……」
長孫湘雨本來就是別人指東、她指西的性格,見謝安面露尷尬。她反倒是來了興致,變本加厲膩在謝安身上,輕聲細語,口吐種種肉麻的話。讓謝安又好氣又好笑。
終究,謝安再也無法忍受旁人驚駭莫名的眼神,拉著身旁這個作怪的女人逃命似地跑向廣安街深處,一直來到幾座五彩花樹之前。
所謂的花樹。並不是真正的樹,它指的是掛滿了各種綵燈的木架。高十餘丈,衣以錦綺,飾以金銀,燃萬盞明燈,簇之為花樹,端地是世間罕見。
有詞其贊曰,花萼樓門雨露新,冀京城市太平人。龍銜火樹千燈焰,雞踏蓮花萬歲春。
在花樹四周,冀京許許多多名流圍觀左右,其中不乏有撐著紙傘的世家千金,相伴著自己的意中人在此賞燈,誠可謂是郎情妾意,情意濃濃。
也難怪,畢竟上元節本來就是年輕男女幽會的節日,說它是大周的情人節,絲毫不為過。
古人有詩贊其曰,有燈無月不誤人,有月無燈不算春。春到人間人似玉,燈燒月下月似銀。滿街珠翠游春女,沸地笙歌賽社神。不展芳樽開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饒是長孫湘雨素來膽大,此刻與謝安貿然闖入這屬於一對對相慕的青年男女之中,心口亦砰砰直跳,尤其是當她見到有些青年男女的親暱舉動時,她眼中隱隱流露出幾分癡迷、動情之色。
見身旁的女人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謝安就知道要壞事,果不其然,縱然長孫湘雨平日裡擅長控制自己的感情,但在此時此刻,受到了周圍氣氛影響的她,不禁也動了情,忘乎所以地抱緊了謝安,將臉蛋埋在他懷中。
平心而論,香玉滿懷的感覺雖然不錯,可問題是,長孫湘雨眼下可是穿著男子裝束啊,片刻之際,謝安就注意到周圍像他射來許許多多古怪的視線,以至於他甚至沒敢抬頭。
是個人都知道,眼下正是俘獲長孫湘雨芳心的最佳時刻,在此與她定情一吻,比什麼誓言、承諾都來得有效,這種事,謝安又豈會不知。
甚至於,長孫湘雨已主動踮起腳尖,將鮮艷可人的紅唇呈現在謝安面前……
望著她紅撲撲的臉蛋,謝安暗自咬了咬牙。
啊啊,死就死了!
想到這裡,謝安擁緊了懷中的麗人,當著週遭無數對年輕男女的面,吻在長孫湘雨的紅唇上,以至於週遭響起一片驚歎之色,無數年輕男女目瞪口呆,傻傻地望著不遠處一對男子相擁在一起。
不得不說,謝安在緊要關頭,還是極具勇氣的……
可惜的是,這股勇氣在那無數年輕男女驚愕莫名的目光下迅速消失無影。
待雙唇分開時,就連謝安亦是面紅耳赤,百般尷尬,更別說長孫湘雨,小鳥依人般依在謝安懷中,出奇地乖巧,險些讓謝安誤以為他懷中的是伊伊,而不是長孫湘雨。
「要不,我們先離開這裡?」抵不住周圍古怪目光的謝安小聲問道。
「嗯……」長孫湘雨乖巧地點了點頭。
繼方纔之後,二人再度逃命般離開這讓他們倍感尷尬的是非之地,盡快長孫湘雨滿臉羞紅,然而眉梢眼角間那濃濃動情之色,卻比之方才更甚一籌。
「咯咯咯,咯咯咯咯……」在無數行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下,長孫湘雨忘乎所以地大笑起來。只笑得直不起腰。
謝安愣了愣,詫異問道,「你笑什麼?」
「你方才……方纔的表情,好好笑……」擦了擦眼角的笑淚,長孫湘雨捂著小腹咯咯直笑,繼而抬起頭來,歪著腦袋打量著謝安,繼而舔了舔嘴唇,輕柔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敢呢……」
「不敢?」謝安愣住了,疑惑問道,「你在試探我麼?」
「沒有呀,」長孫湘雨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只是,想嘗試著做一些刺激的事……」說著,抬起頭來,望著謝安輕聲笑道,「方纔的疾奔,讓奴家想起當初在李壽殿下王府蹭……蹭飯時的那一晚……那是我當時感覺最刺激的事……」
謝安愣了愣,恍然大悟。笑著說道,「你是說,被衛尉寺巡防司衛兵追趕的那一晚?」
「對呀!」長孫湘雨點了點頭,臉上笑容猶如百花綻放。望著謝安笑嘻嘻說道,「可能是這幾日被那傢伙關在府上久了,心情不佳,因此。今日上元節,奴家想做些刺激的事……」
「比如說方才?」回想起方才長孫湘雨踮起腳尖讓謝安當街吻她。謝安至今亦感覺有些尷尬。
彷彿是看穿了謝安的心思,長孫湘雨咯咯一笑,意味深長說道,「可不止那些呢!——就看安哥哥是否有膽量陪奴家胡鬧了……」
望著長孫湘雨那猶如尋常女子般純真笑容,謝安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在他看來,長孫湘雨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但是,她被壓抑地太久了,世俗的約束,禮法的束縛,使得這個女人不得不深藏自己真實的一面……
比起伊伊與梁丘舞,長孫湘雨的心性其實並不成熟,她生性喜歡玩耍,喜歡胡鬧,但礙於她是長孫家的女兒、當朝丞相胤公的孫女這個極其特殊的身份,她無法肆意地過她想要的生活,無拘無束的生活……
與其說她心腸惡毒的女人,倒不如說她是依然處在叛逆期的女孩子,處在叛逆期的女孩子這本身並沒有錯,遺憾的是,沒有能夠理解她的人……
正如謝安當初所說的,她,也只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想到這裡,謝安伸出右手,點點頭正色說道,「捨命陪君子!——無論你今日想要做什麼,我都會奉陪到底!」
「……」長孫湘雨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在沉寂了半響後,緩緩將手放在謝安手心中,輕笑著說道,「奴家……可不是君子哦!」
「那可真巧了,」撇了撇嘴,謝安臉上露出幾分痞態,嘿嘿笑道,「我也不是!」
「嘻嘻……」
從廣安街轉到右安街,一直來到皇宮南側的右安北街,謝安與長孫湘雨沿路嘗邊了上元節的傳統美食,八寶元宵、蘸糕、青紅酒,其中以油錘最讓謝安難忘。
所謂的油錘,其實與炸元宵相似,香脆美味,難以言喻,尤其是就著青紅酒,也就是黃酒的香醇,配上幾疊小菜,誠可謂是莫大的享受。
由於已向長孫湘雨承諾過,讓她盡情地做她想做的事,為此,謝安並沒有攔著她喝酒,以至於幾瓶青紅酒下肚,別說長孫湘雨喝地雙頰嬌紅,一臉誘人醉態,就連謝安亦有些腳步不穩。
望著他二人跌跌撞撞走在前面,期間大呼小叫、口無遮攔,引來眾多百姓駐足觀瞧,擔任侍衛的費國著實捏了一把冷汗。
臨近皇宮宮牆時,街道上擺滿了許許多多高達數丈的巨型綵燈。
謝安知道,這叫[天燈],又叫[祈福燈],是朝廷禮部官員特地放擺在皇宮前的街道上的,為的就是叫百姓們用筆墨書寫祈福的文折,放置在那巨型綵燈的內側小槽,待過些許時辰,等大周天子李暨與百官駐足正陽門城樓時,右安北街、左安北街、正陽街、朝陽街、阜成街這五條街道上所放置的數千盞巨大祈福燈一同放飛浩瀚的星空,那才是今日上元節真正的壓軸美景。
「我看看你寫的什麼,唔……希望天下太平?——嘁,好無趣!」探頭探腦觀瞧著謝安所寫的祈福文折,一臉醉態的長孫湘雨鄙夷地撇了撇嘴。
謝安尷尬地撓了撓頭,其實他也知道他所些的願望太過於空洞,只是一時半會。他實在想不到寫什麼好,難道說,寫希望梁丘舞、伊伊、長孫湘雨、蘇婉、金鈴兒等眾女身體健康?
要知道長孫湘雨本來就吃味謝安對蘇婉的感情,這會兒要是被她發現又多了一個金鈴兒,她不拆了謝安才怪!
「那你又寫了些什麼啊?」沒好氣地撇了撇嘴,謝安伸手去奪長孫湘雨手中的祈福文折。
僅看了一眼,他呆住了,因為上面只寫著寥寥幾字。
[娘,萬安。女兒一切都好,無念……]
望著長孫湘雨略顯失落的表情,謝安心中微微歎了口氣,心中一動,取起筆來。在長孫湘雨的祈福文折上又添了一行。
[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定會好好對待湘雨,無憂……]
在長孫湘雨驚愕的目光下,謝安揚了揚手中的祈福文折,笑嘻嘻說道,「這樣,你娘應該就能放心了……」
長孫湘雨噗嗤一笑。故意板著臉說道,「什麼岳母大人,奴家可還未嫁給你呢,真是不知羞!」
「那……要不要放進去啊?」謝安笑嘻嘻地望著身旁的女人。
長孫湘雨聞言面色微微一紅。輕咬紅唇似羞似嗔般望著謝安,顧左言他說道,「問我做什麼?你要放……就放咯……」
「那可不行,」謝安故意擺出一臉誇張的表情。連連搖頭說道,「方纔我說過。今日我聽你的,只有你說放,我才能放!」
「你這人!」見謝安故意調戲自己,長孫湘雨氣地直跺腳,在恨恨瞪了一眼他後,氣呼呼說道,「好啦,放啦!」
「好好好……」謝安將手中伸入那盞祈福燈中,忽然,他變得一變,驚聲說道,「糟糕,好像掉出來了!」
長孫湘雨聞言大驚失色,張望著祈福燈,連聲說道,「掉……掉哪了?——你怎麼這麼沒用啊,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說到這裡,她好似察覺到了什麼,一回頭氣惱地發現,謝安正一臉嘿笑地望著她。
「可惡!」或許是氣地不輕,或是酒意未退,長孫湘雨一把抓過謝安的手來,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措不及防,謝安痛地倒抽一口冷氣。
「嘶……姑奶奶,用不著這麼狠吧?」
「哼!——叫你耍我!」長孫湘雨一臉得意地望著謝安。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女人難養,這叫做長孫湘雨的女人更難養……
心中暗自嘀咕一句,謝安沒好氣說道,「好男不跟女鬥,不跟你計較!——眼下逛哪啊?」
見謝安不停地揉著被自己咬傷的手背,長孫湘雨咯咯直笑,聞言望了望左右,忽然抬起手,指著遠處說道,「去那裡!」
「那裡?」順著她所指的地方一看,謝安愣住了,因為長孫湘雨所指的,正是西直門城樓。
雖說上元節可以無拘無束,但是冀京各處城門,卻也屬於禁區,不對人開放,可望著長孫湘雨期待的目光,謝安卻不好推脫,畢竟他方纔已許下承諾,只要長孫湘雨的要求不觸及大周律法,他都會滿足她。
想到這裡,謝安猶豫說道,「要不……去試試?」
「嗯!」
穿街過巷,謝安與長孫湘雨手牽著手,朝著西直門城樓的方向跑去。
大概戌時一刻前後,二人來到了西直門城樓底下,守在這裡的東軍士卒攔下了二人。
也難怪,畢竟西直門與西便門一樣,是專供東軍離京訓練、或者應付突發情況的兩座城門之一,平日裡都有東軍駐守在這裡,不歸衛尉寺城防司值守,可以說,除了當今天子李暨、以及梁丘公、梁丘舞這祖孫二人的命令,哪怕是當朝大將軍,也不得擅自接近這裡,更別說尋常人。
當然了,謝安可不是尋常人……
「我二人想到城樓頂上觀賞燈會,還望幾位東軍大哥行個方便!」說這句話時,謝安從懷中摸出了一塊木牌。
並非是他大獄寺少卿的令牌,畢竟在西直門,哪怕是大獄寺正卿孔文的令牌都沒用,謝安從懷中取出來的,那是梁丘舞交給他的、東軍的令牌。為的是讓謝安在遇到危險時,能夠調動東軍將士保護他。
「這塊令牌……」果然,那位將官瞧見謝安手中的東軍令牌面色一正,在上下打量了謝安一眼後,驚聲說道,「閣下何許人?何以會有我上將軍的令牌?」他口中的上將軍,指的便是梁丘舞。
見此,謝安拱了拱手,說道。「在下謝安,大獄寺少卿謝安……」
「原來是謝大人!」一聽謝安名字,那將官當即換了一副表情,和顏悅色地說道,「不知姑爺駕到。未曾遠迎,還望恕罪!」
要知道,謝安與梁丘舞之間的事,早已傳遍了冀京,更別說謝安前後幫東軍弄了一筆數年也花不完的龐大軍費,這讓兩萬東軍將士對謝安感恩戴德。
「哪裡哪裡,這位大哥言重了……我二人。能上去麼?」謝安訕訕一笑,雖說在附近的東軍將士眼裡,他身旁的長孫湘雨只是一位俊秀公子哥,可謝安卻又一種背著梁丘舞與長孫湘雨偷情的負罪感。雖說梁丘舞已經應允了他與長孫湘雨之間的事。
「當然、當然!——姑爺但去無妨!——喂,上面的,謝姑爺欲到城樓上賞燈,還不速速準備?」
「是!」
見西直門的東軍將士為了自己的無禮要求準備起來。謝安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說道。「多謝諸位弟兄,趕明若是諸位不嫌棄,在下請諸位吃酒!」
「哈哈,姑爺客氣了!」
在一陣爽朗的大笑聲中,眾東軍將士將謝安與長孫湘雨請到西直門城樓頂上,更為他二人放置了桌子,甚至於,還給他二人弄來了一些酒菜,想想都知道,那本是人家留著自己慶祝上元節的。
見此,謝安更是不好意思,從懷中的錢袋中摸出一錠五十兩的黃金,遞給那將官,笑著說道,「這個,諸位大哥換防後拿去吃酒,聊表心意,莫要推辭!」
「這……」那將官看起來有些猶豫,搖搖頭說道,「姑爺,這恐怕不合適!——這也太多了……」
「都是自家弟兄,大哥就別客氣了!」
望著謝安誠懇的目光,那將官喜滋滋地點了點頭,抱拳說道,「如此,末將愧領了!——多謝姑爺打賞!」
「哪裡!——哦,對了,在下之後,還有一個叫費國的人一道來,此人乃在下護衛,還望這位大哥放行!」
「是!」那將官抱拳應道。
客氣了幾句,謝安別過這一干東軍護衛,半扶著醉醺醺的長孫湘雨,順著城樓的樓梯一直來到城樓頂上。
不得不說,站在西直門城樓頂上居高遠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放眼望去,整座冀京城的萬家燈火,盡收眼底,幾條街道上點點燈火匯聚成璀璨的燈河,端地是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就連醉醺醺的長孫湘雨亦強打精神,忘情地在空曠無人的城樓頂上來回奔跑起來。
望著長孫湘雨歡喜的神色,連帶著謝安的心情亦是萬分愉悅,走上前去,笑著說道,「如你所言,這裡的景致,確實不錯!」
「嘻嘻……」長孫湘雨微微一笑,半倚在謝安身旁,忽而長長歎了口氣,露出幾分落寞之色。
見此,謝安愣了愣,詫異問道,「不滿意麼?」
「不,」長孫湘雨搖了搖頭,歡喜說道,「奴家真喜歡……」說著,她放眼望向冀京萬家燈火,喃喃說道,「安哥哥,奴家從來就不是循規蹈矩的女人,然而這世道,這冀京,卻要用各式各樣的禮法約束奴家,好累,真的好累……曾經,奴家也想過去嘗試這些事,只可惜……」
「可惜什麼?」
「呵,」長孫湘雨輕笑一聲,輕聲說道,「似今日這等有趣的事,奴家一直期待著,只可惜,當初奴家身邊的人太無趣,有些人縱然是父、叔在朝中做高官,卻也不敢陪著奴家胡鬧,整天到晚,一嘴仁義道德,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無趣、甚是無趣!」說到這裡,她抬起頭來,雙手捧著謝安的臉龐,柔聲說道,「只有你,肯陪奴家胡鬧……」
抬起右手,反握住長孫湘雨滑嫩的小手,謝安笑著說道,「難道說,這才是你願意嫁給我的原因?」
「不好麼?」長孫湘雨輕笑著問道。
「如何會不好?應該說,這是我盼望已久的事……」
「哦?」長孫湘雨眼中露出幾分促狹之色,竊笑著說道,「這麼說,安哥哥許久之前,就對人家有非分之想了咯?」
「什……什麼非分之想啊!」謝安尷尬地抬手撓了撓頭。
「說說嘛,究竟什麼時候!」
被長孫湘雨纏著無可奈何,謝安只好說道,「就是被衛尉寺巡防司衛兵追趕的那一晚咯,那一晚的經歷讓我明白,其實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普……通?」長孫湘雨愣了愣,促狹說道,「難道奴家不美麼?不聰明麼?」
「好吧,是一個美麗的、聰明的、普通女人!」
長孫湘雨聞言噗嗤一笑,抬起頭來望著謝安,正色說道,「謝謝!」
見長孫湘雨一臉正色,謝安錯愕之餘搖了搖頭,說道,「為何要謝?應該是我謝你才對!」
長孫湘雨聞言一愣,不解地望著謝安。
「你想啊,當初不是你閒著無聊算計舞,我就不可能與舞發生關係,成為東公府梁丘家的女婿,也無法結識你……無法結識你,自然也不可能通過科舉成為大獄寺少卿,自然也沒有了後來的諸多事……是你,給了我如今的官職與地位!」
「……」呆呆地望著謝安良久,長孫湘雨忽而噗嗤一笑,雙手摟住謝安的脖子,動情說道,「那,安哥哥日後可要好好待奴家哦,可不許像奴家那薄情的父親那樣,不然……奴家決然饒不了你的……答應奴家,好麼?」
她的語氣,很平淡,很溫柔,與之前大不相同,與其說是威脅,倒不如說是懇求。
很顯然,她父親長孫靖拋棄她生母王氏一事,給長孫湘雨造成了極其巨大的影響。
「答應奴家,好麼?」
「嗯!」望著她柔情似水的目光,謝安重重點了點頭。
長孫湘雨滿意地笑了,見此,謝安輕輕摟住她,笑著說道,「今日滿意了吧?——都照著你說的做了!」
長孫湘雨咯咯一笑,搖搖頭說道,「不,還有一件事……」
「唔?什麼事?」
還沒等謝安明白過來,長孫湘雨伸手敞開了身上的大氅,拉過謝安的右手,深入自己衣服之內。
這個女人,竟然沒穿內衣……
摸到那火熱滾燙的嬌柔**,謝安整個人都呆住了。
而就在這時,長孫湘雨湊上前來,在謝安耳邊溫柔吐出一句柔情話語。
「奴家會嫁給你,日後相夫教子,做一個賢惠的妻子,但在此之前,容奴家再任性一次!——安,要了奴家,就在這裡……這就是奴家最後想做的、瘋狂的事……」
「……」感受著右手傳來的美好觸感,謝安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