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
寂靜的房內,傳來了女人略顯不耐煩的聲音。
「呃?」謝安這才回過神來,抬起頭來愕然望著自己面前的女子,神武營上將,東公府的主人,梁丘舞。
糟糕……
光顧著回憶了,她說的話自己都沒聽到幾句,怎麼辦?
兩人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
眼瞅著梁丘舞眼中的不耐煩之色越來越濃,謝安額頭冷汗直冒,他意識到自己得說些什麼來挽回一些東西。
「那個……吃飯了麼?」
梁丘舞愣了愣,像看傻子一樣看了謝安半天,待謝安自己都感覺十分尷尬時,這才沉聲說道,「早膳還是午膳?」
原以為對方不會搭話的謝安聞言好似是遇到了救星,連忙說道,「都……都可以!」
「沒有!」梁丘舞沉聲說道,語氣斬釘截鐵。
「……」
不妙啊……
不妙……
再這樣下去……
得想個辦法,挽回一下氣氛……
然而就在謝安苦思對策之際,女人終於不耐煩了。
「為何不回答我的提問?」
「什麼?」在下意識接過話茬的一瞬間,謝安便已意識到了不妙。
果然,梁丘舞眼中隱隱流露出幾分怒意,沉聲說道,「竟然對我所說的話置若罔聞,你是在小看我麼?」伴隨著她低沉的聲音,謝安猛然感覺到一股無比強大的氣勢,壓得自己險些透不過氣來。
「不是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麼?」
「我只是……我還是有點難以置信,項王李茂殿下北伐時的副手,東軍神武營的上將,竟然是一位如此驚艷的女子……」
「唔?」梁丘舞眼中隱約露出幾分異色,喃喃重複道,「如此……驚艷?」忽然間,她雙眉一凝,猛地一拍桌案,怒聲斥道,「你敢戲耍我?」
話音剛落,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頓時襲向謝安心頭。
誒?
怎麼說得好好地,突然就翻臉了?
謝安心驚膽戰地望向女人,卻愕然地從對方眼中望見熊熊怒火。
「你……你要做什麼?」
「辱我者,死!」梁丘舞咬牙切齒地從口中吐出幾個字,緩緩從斜靠在桌旁的劍鞘中抽出利劍,望向謝安的眼中,充滿了殺氣。
死……
真的會死……
謝安的額頭滲出了汗珠,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那份恐懼,使得他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怒聲罵道,「你這個女人到底什麼毛病啊,我稱讚你長得漂亮,你竟然說我侮辱你?!就算你真的要殺我,也得挑個好一點的理由吧!」
「漂……亮?」梁丘舞眼中的殺氣一滯,盯著謝安看了許久,沉聲說道,「你……真的?」
「哼!」謝安怒目而視,說實話,他方才著實被嚇地不輕。
「你說的,是真的麼?真的是讚我,而不是戲耍我麼?」沒有理會謝安臉上的怒意,女人再一次問道。
「是啊!」謝安怒氣沖沖地喊道,此刻的他,也顧不上這樣無禮的舉動是否會惹來對方的怒意,畢竟他有一肚子的怒氣無從發洩。
但是出乎謝安的意料,女人並沒有在意他的無禮,相反地,她眼中的殺意也漸漸退去,在盯著謝安望了許久後,將手中的利劍插回劍鞘,一臉歉意地說道,「抱歉,從未有人這樣說過,我以為你在羞辱我……請坐!」
誒?
謝安清楚地望見了梁丘舞臉上的愧疚,心中很是愕然,在來到她面對的座位坐下後,古怪說道,「真的?從來沒有人稱讚過你麼?」
梁丘舞很平靜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
「竟然問為什麼?」女人古怪望了一眼謝安,臉上有些愕然,隨即苦澀說道,「不夠白,這個解釋足夠了麼?」
「白?」謝安愣了愣,這才意識到,梁丘舞指的是她的膚色,與這個時代大部分的女人不同,這個女人的膚色略顯古銅色,不如其他女子白皙,顯然是因為長年暴曬在烈日下所致。
「你也覺得很難看吧……」女人的眼中隱約流露出幾分失落。
「不會啊……」
「不會?」女人猛然抬起頭,死死盯著謝安。
「嗯,我倒是覺得……」在對方目光的注視下,謝安的表情有些古怪。
梁丘舞沒有再追問,儘管她也發現謝安神色閃爍,但不知為何,她從眼前這個男人的眼中,捕捉到幾絲異樣。
那種好似歡喜、迷戀般的異樣……
不過,她不能肯定。
「倘若你真那麼覺得,那為何不敢看我?」
姑奶奶,你的眼神太銳利,吃不消……
這種話,謝安是絕對說不出口的,苦笑一聲,說道,「總之,我沒有騙你,雖然大部分的男人都喜歡膚色白皙的女人,但也不能一概而論!」
「不能一概而論麼……」梁丘舞愣了愣,隨即皺眉說道,「那麼,頭髮呢?」
「頭髮?」謝安下意識望向女人的頭髮,由於這次是近距離的觀察,他很輕易便能發現,眼前這個女人頭髮的顏色,也並不如其他女子那樣烏黑亮麗,而是略微帶著點紅色。
原來她一直都很在意啊?
謝安恍然大悟,他這才明白方纔這個女人為何會那般震怒,原因就在於,她對自己不同於其他女子的膚色與髮色很是在意,或許是接近自卑的在意。
「很特別,也很好看,真的!」謝安用極為認真的語氣說道。
呆呆望了謝安許久,女人笑了,笑得很淺,僅僅只是嘴角微微一揚罷了,若不是謝安一直注意著她,恐怕難以察覺。
謝天謝地,總算是保住一條命……
謝安輕輕拍了拍胸口,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
「謝安,你的讚譽,我收下了,但你還沒有回答我方纔的問題,你,為何要違背約定,躲在安樂王府,不來見我?」
「……」
該死的,她還記得啊!
姑奶奶,您的記憶力要不要這麼好啊?
謝安訕訕地抬起頭,望見的,是梁丘舞那一雙認真的眼眸。
「那個……是這樣的,不是我不想來,只是這些日子,王府上事務繁忙……」謝安滿頭冷汗地苦思借口。
「事務繁忙?」梁丘舞皺了皺眉,一臉疑惑喃喃自語道,「那為何九殿下李壽說你在府上終日無所事事……」
九殿下?
謝安心中咯登一下。
好啊,李壽,你個沒義氣的!
背後捅刀子?
還說什麼情如兄弟,有什麼事並肩上……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的異樣,梁丘舞雙眉一凝,隱隱帶著幾分怒意說道,「謝安,莫非你在欺騙我?」
「對不起,對不起……」見被拆穿,謝安雙掌合攏,連聲道謝。
默默看著謝安,梁丘舞微微皺眉,沉聲說道,「我最恨有人騙我……念你初犯,姑且饒你一次!」說著,她雙眉鬆開,正色勸導道,「人之貴,忠孝仁悌禮義廉恥,不可輕棄也!」
「是是是……」謝安連連點頭。
「應下的話,一次就足夠了,說得太多,反而顯得你心不在焉!」
「呃……是!」
「嗯!」梁丘舞滿意地點了點頭,在桌上取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反觀謝安,滿臉愕然。
什麼情況?
被說教了?
被一個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心理年齡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女人說教了?
而且還說得自己啞口無言?
不知為何,謝安有種莫名的違和感,直到幾日後,他這才漸漸察覺。
「總而言之,就是不想來見我,對麼?」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率先又打破了屋內的寂靜。
「不是不是……」謝安連連搖頭,可是當目光一觸及梁丘舞的視線時,他忽然想起了方纔的事,他,低頭沉默了。
「孺子可教!」見謝安沒有再用謊言欺騙自己,梁丘舞很欣慰,但是欣慰並不代表滿意。
「為何不想來見我?那一日,我將紙條傳遞你手,叫你三日後來我府上,我有事要知會你,為何失約?」
見梁丘舞的語氣越來越重,謝安有種彷彿被逼到了懸崖邊上的錯覺。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他也意識到,這個叫做梁丘舞的女人,為人十分認真,如果不回答她,她會一直追問下去,而如果用謊言欺騙,下場恐怕……
「不是不想,是不敢……」咬了咬牙,謝安抬起頭,望向面前的女人。
他太清楚了,這個眼下雖然很平靜的女人,一旦憤怒那究竟是多麼的可怕。
那一日,她那充滿殺氣的凌厲眼神,彷彿千萬柄鋼刀般,將謝安那所謂的膽氣擊地粉碎。
在遇到她之前,謝安從未想像過,女人竟然能擁有那般令人膽寒的眼神。
謝安無法忘卻,那一日,在她那充滿殺氣的目光下,自己竟然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可笑麼?
堂堂男兒,被一個女人嚇得雙腿發軟……
但是謝安可感覺不到這其中有任何好笑,他打賭,就算換做旁人,多半也不會比他好上分毫。
李壽那小子說的對,眼前這位姑奶奶,是不遜色項王李茂的怪物,是大周最具武力的將領之一!
而自己卻對她做了這樣那樣的事……
不妙啊,真的不妙啊……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再解釋一下那一天的事,而就在他將要開口之前,對面那個女人的一句話讓他愣住了。
「無論如何,你要入贅我梁丘一門!——這便是今日我派人請你來,要對你說的!」
誒?
誒??
謝安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