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蕭莫語無倫次的樣子。葉揚不禁有些鼻酸。一年之前的那個下午。自己從龍門廢墟之中發出來時。帶著滿心沉重的包袱。不堪回首的過去。和漫長的千百個春秋。一步步重新踏上這個世界。
當時能夠感覺到肚子餓。是一件多麼辛酸而又值得幸福的事情啊。白靈從玄境中帶來的饅頭。是葉揚這輩子吃過的最好的事物。那甜到心裡的味道。不管過去多少時日。他都無法忘記。
「慢慢吃。別噎著。」思緒回到現實之中。蕭莫依舊在狼吞虎嚥著。葉揚笑著開口一語。而後將酒罈遞到其眼前。道：「來。夥計。其實你還可以試試這個。」
正在撕咬著熊肉的蕭莫。瞅見面前忽然多出一罈美酒。再聽葉揚這番話。當即愣住了。口中的肉塊險些從骷髏嘴裡掉了下來。若是不知情者忽然到這一幕。一定會被嚇一跳的。
激動的伸出骷髏手。蕭莫整個人顫巍巍的不住抖動著。那只慘白的手骨。緩緩伸向葉揚手上的那罈酒。封泥早已經被葉揚拍開。酒香淳溢。直撲蕭莫鼻孔中去。蕭莫手放在壇口。並沒有急著接過去。而是湊近壇口。對著壇中美酒嗅了嗅。
「三百年啦。」他嗓音沙啞。且帶著濃濃的酸楚。頃刻間。整個屋中的氣氛。被其渲染的酸澀無比。所有人都被感染了。沉浸在這無比淒涼的已經當中。
葉揚感觸最為深重。雖然當時從黑巖城帶著紫凝逃亡的路上。遇到的蕭莫。還有些將軍的性子。那時候他還有一股桀驁之氣。但事實上。他只是在假裝堅強。戰亂時期的男人。都是一根筋。為了捍衛自己的榮譽和面子。死活裝出一副豪情赤膽的樣子。即使已經被歲月蹉跎的苦不堪言。也要表現出一幅我是英雄的樣子。
可事實呢。事實上。他們的心都是脆弱的。甚至不比任何一個小女生堅強。只有到實在無法控制的時候。他們才會一併發洩出來。就像現在。蕭莫已經泣不成聲了。沒有人會相信。一個骷髏竟能滴淌下這麼多溫熱的淚。
一把接過酒罈。單手猛然提起。引天揚頭。酒水如銀河般飛瀑而下。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線。落入骷髏口中。或許只有懂酒之人。才能感受其中的甘甜。多少年了。疲憊的心。終於在此刻得以慰藉。所有的苦楚。似乎都化作酒水。一柄咽進肚中。它們衝散了疲憊。衝散了苦難。帶著它們一柄埋藏在內心深處。
這樣。在酒醒之後。男人仍可以豎起戰旗。提著武器站在滿是殺戮的戰場上。大喊一聲：誰敢與我一戰。
一頓餐點在悲傷與喜悅夾雜之中。悄然進行著。期間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靜默的著。原本想說些什麼的葉揚。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他不願打破這種氣氛。雖然有些沉重。卻也能讓讓他聽到心底最深處的聲音。
紫凝在葉揚大口吃肉時。偷偷注視著他。細膩的她。最能體會葉揚現在的心情。面前這個骷髏。算的上是葉揚的真實寫照。卻又在某些程度上。根本不值一提。因為他記得哥哥跟她提起過自己沉睡的時間。一千五百年。呵呵。三百年都已經是這種表現了。並且還能在這麼多人的關懷下。有酒有肉吃。
可是哥哥呢。一年前當哥哥從滿是巨石的的廢墟之下爬上來時。需要承受多大的傷痛啊。
「啊。吃飽了。又有幹勁了。」將最後一根手骨朝地上扔去。然而誇張的舒展了腰身。在眾人的目光下。葉揚朝蕭莫走去。
「吃飽了嗎。」葉揚問道。
「很飽很飽。謝屍王大人。」蕭莫唯唯諾諾道。說話時能夠聽得出他滿心的感激。
「先變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處理。」葉揚說著。便朝蕭莫走去。
聞言。蕭莫毫不猶豫消**體。下一刻。以枯骨形式。出現在葉揚手中。
屋子中傳來一陣唏噓之聲。紛紛著蕭莫消失的地方。再葉揚。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葉揚只是隨手將枯骨扔進了戒子中。便沒再說話。一切都悄無聲息的進行著。
「今天先休息。吩咐大家。明天早起。」葉揚說著。目光向林澤道：「跟大家說說吧。明天早上應該會有事情麻煩大家。至於何事。再做通知。沒什麼事情各自散了吧。該入境的入境。該修煉的修煉。至於納蘭家族搜山的事情。暫時是安全的。相信我。」
「嗯。放心吧大哥。我吩咐下去。」林澤說著。叫上另外幾人。便轉身離開了這間木屋。
這間屋子。似乎已經被默認是葉揚和紫凝的專屬小屋了。每個人都將很自覺的離開。留下葉揚和紫凝在屋中。
「哥哥。你沒事吧。」見眾人離去。紫凝走到葉揚身邊。關切的詢問道。
聞言。葉揚轉身。朝紫凝望去。笑了笑道：「妮子我沒事。對了。待會兒要入境。就和天冥撤去低階魔靈區。不要跑太遠。我暫時去不了。」
「嗯。」紫凝微微疑惑。而後似有恍悟道：「哦。我知道了。哥哥你要好好休息。你身子還很虛弱呢。」
「傻妮子。」葉揚笑著摸了摸紫凝的額頭道：「哥哥哪有休息的命哦。別管那麼多了。我先去忙了。記得注意安全。別走開太遠。」
葉揚千叮嚀萬囑咐。然後帶著一絲無奈。走到屋子邊緣。靜靜的坐了下來。
「小心點。」跟紫凝說了一句。葉揚便入了境。選擇了洪荒界的方向。便下一刻眼前光線驟然明亮了許多。
三輪月光同時灑向大地。這種鋪天蓋地式的照射。使得這片洪荒大陸。都浸染的皎潔無垠。
「唰~」
身影終於凝聚而成。整個人出現在上次消失的地方。而葉揚來到洪荒界中。第一眼便瞅見了那昏沉入睡的將軍莫拉。他一隻手拄著那柄闊劍。似乎深怕在睡著時被人搶走了一般。而另一側手邊。則放著他那已經破損的不能入眼的戰甲。
莫拉此刻一身襤褸裝束。那是白色的內衫。已經幾乎裹不住身體了。並且也已經幾乎不出白色。那上面滿是血跡和泥土的污漬。說實在的。葉揚還真擔心莫拉這身裝束。回到桑尼帝國會被當做流民乞丐。而被拒之門外。
「嘿。莫拉將軍快醒醒。」葉揚走上前去。伸手在莫拉肩上觸碰了碰。開口呼喊著。
很快。莫拉便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睜眼見到葉揚時。臉色立馬變得凝重起來。他並沒有急著說話。而是一臉嚴肅的盯著葉揚。
奇怪。他怎麼會這麼著我。葉揚心頭一陣驚異。這老將軍該不會是一覺沒睡醒。而變得糊塗了吧。著他那一臉嚴肅的神色。葉揚心頭有些發虛。
良久之後。莫拉才似乎是極不情願道：「小子。你是什麼人。」
完了完了。怎麼會這樣。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怎麼一天不見。莫拉對自己的態度。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額。葉揚想不通。這老將軍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難道他不知道是自己救了他嗎。
葉揚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支支吾吾道：「我就是普通人啊。很普通的一個人。」
「少裝糊塗。我身體裡的血。是你親自用自己的血注入進來的吧。」莫拉再度發出質疑的語氣。
怎麼。給你輸血。還弄出惡意了。葉揚心頭氣呼呼的想著。這傢伙怎麼會突然間變成這樣。葉揚搞不懂。但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會因此而完蛋。
「我……我當時只是想著救你。你失血過多。再不給你輸送血液。你現在也不會活著在這裡向我提出質疑。」葉揚越說越覺得生氣。這將軍太可氣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葉揚的怒意。莫拉的態度立馬緩和了許多。目光盯著葉揚的眼睛。不久後繼續道：「小兄弟。我不是有責備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什麼身份。」說到這裡。莫拉頓了頓。繼續道：「實不相瞞。我當時的血幾乎已經流乾了。現在體內流淌著的。全都是你的血。我要麼選擇死在這裡。要麼就帶著你的血液。繼續活在這世上。繼續為王阿蘭德效命。可我必須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也就是你的身份。」
聽莫拉這一番話。葉揚才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然而對於自己是什麼身份。葉揚總不能說是死靈族身份吧。這樣一來。豈不是等於告訴莫拉。他現在和自己一樣。是個死靈嗎。
猶豫了片刻。葉揚只得選擇了隱瞞。畢竟這件事非同小可。他望著莫拉的眼睛。撒著慌道：「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將軍我可以告訴你。我的血是熱的。我一樣有熱血。就算我的血很特殊。但你一樣可以讓他沸騰。一樣可以燃起熱血征戰沙場。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這……」莫拉似乎覺得葉揚的話還算合理。反覆思量。方才開口道：「說的對。只要是能夠沸騰的熱血。便能讓我重戰沙場。而我莫拉。和你今後當以兄弟相稱。畢竟血脈相連。這是事實。」
葉揚聞之。頓時暴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