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會的幹部們一個個目瞪口呆,望著愈彥,誰也說不出話來。
這什麼人啊?
竟然把主意打到人家國營的兵工廠去了!
簡直是……簡直是不可思議!
膽子也太肥了。
「這個……愈書記,這樣干合適嗎?」
劉艷芳性感的嘴唇張成了一個「o」型,飽滿欲裂的胸脯急驟起伏,吃吃地問道。她還真是有點為愈彥擔心。如此膽大妄為,就算有人給他撐腰,只怕也不行吧?
愈彥輕輕一揮手,很不在意地說道:「有什麼不合適的?這些工程師和技師,閒置在那裡,有勁使不上,每天無所事事。咱們借來用一用,剛好可以用其所長,繼續為國家做貢獻。他們自己,也能得到實惠,兩全其美,有什麼不可以呢?」
「可是他們都是國家的正式幹部職工啊,能……能借得到嗎?」
劉艷芳繼續問道。
那時節,「鐵飯碗觀念」還是根深蒂固,兵工廠再虧損,職工再無事可幹,起碼也是個正式工。誰能下得了那個決心,拋下鐵飯碗到北欒區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做臨時工?
愈彥笑了笑,說道:「不怕。每個人都是有價格的。只要我們能出得起價錢,總有人會動心的。」
薛關元忍不住提醒道:「愈書記,我看這事還得慎重考慮。畢竟幹部和職工的流動,是大事,都有文件規定的。我們這樣子搞,萬一上級組織部門追究起來,責任不小啊。」
應該說,薛關元是一番好意。他和愈彥之間,沒什麼矛盾,也就不會幸災樂禍地看著愈彥去趟地雷陣。
愈彥微笑說道:「沒關係,我只是需要他們的技能,並不需要他們的組織關係。他們的組織關係還留在原單位,我就是借調。或者他們停薪留職過來也行。什麼時候想回去了,都能回去。我看這樣不會違反組織規定的。只要他們是繼續為國家服務,不是為私人服務,那就沒問題了。」
薛關元想了想,似乎愈彥說的,也並非完全行不通,便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反正自己已經提醒過了,也算是盡到了副手的責任,最終怎麼搞,還得是一把手拍板。
「同志們,先前我提出來的棉花種植、生豬和肉牛的養殖,都是為廣大群眾發家致富來考慮的。但是,北欒區要騰飛,光是群眾富裕起來還不夠。我們區裡,各個鄉鎮,也都要富裕起來。政府有了錢,就能集中財力搞基礎建設。這個投資環境改善了,就能吸引到更多的資金和技術。所以,飼料廠和機械製造廠必須要搞起來,而且必須要盡快搞起來,咱們不能再耽擱了。時間不等人,我們耽擱得越久,別人發展得越快,我們就越落後。到時候積重難返,北欒區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愈彥很嚴肅地說道。
幹部們又是面面相覷,似乎被愈彥的氣魄鎮住了。不過愈彥在好幾個幹部的臉上,看到了隱隱約約的興奮之意。
看來這個會議開得還是比較有效果的。
「這個飼料廠和機械製造廠,就是我們北欒區的第一批奶牛。先把這兩個工廠建起來,運作好了,我們有了經驗,也有了比較充裕的資金,就能把這兩個工廠做大做強,還能再搞其他的建設。比如礦山開發,奶製品和肉製品的深加工,都是很不錯的門路。同志們,勇往直前,我們就能翻天覆地。如果因循守舊,畏首畏尾,那麼北欒區就永遠只能落後。我希望大家能團結一致,齊心協力把工作做好!」
愈彥揮舞著手臂,很是慷慨激昂。
稍頃,滿寶元點了點頭。
其他幹部也一個個跟著點了頭。
聽上去,愈書記確實是給大家勾勒出了一個錦繡前程。
下午下班後,滿寶元坐在沙發裡悶悶地抽煙,劉艷芳在廚房裡炒菜,一邊和滿寶元說話。
「哎,前天讓你去建委龍主任那裡跑一趟的,你到底去了沒有?」
劉艷芳手拿鍋鏟,很麻利地翻弄著鍋子裡的青枚炒肉片,大聲問道。
滿寶元答道:「去了。你交代了的事情,能不去嗎?」
「那他怎麼說?」
一提這個事,滿寶元就很鬱悶:「他能怎麼說,還不是跟我打官腔唄。說什麼他們建委的人員編制早就滿了,一時半會,沒有空缺的。」
「屁話!現在哪個單位不是人滿為患?但是哪個單位不招人?我看他呀,就是嫌咱們送的禮輕了。不然,能那樣說話嗎?怎麼說他以前也跟你是同事,你幫過他不少忙吧?」
劉艷芳頓時很不高興地說道。
「也不是哪個意思,老龍這個人,是有點勢利眼,不過對我還是夠意思的。我去了,人家客氣得很……」
「什麼客氣?不就是請你喝了頓酒嗎?這兩年,咱們可沒少往他家裡送鈔票送東西,加起來得有上千塊了,拿來自己喝酒,都能用酒洗澡了,用得著他請什麼?」
「哎呀,這個事情吧,也不怪老龍不幫忙。關鍵你是幹部編製,不是職工編制。幹部要調動,手續繁瑣得多,老龍說了也不算,這事得組織部那邊點頭。組織部的允山是什麼人你不知道?我跟他又沒什麼交情,夠不著啊……」
滿寶元其實現在一點也不想談這個事情,只是劉艷芳提了起來,他又不敢不接口。
「我不管,你得抓緊點把這事辦好了。這個北欒區,我是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我跟你說,以後孩子就得在縣裡讀書,那是一輩子的大事。我們窩窩囊囊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呆一輩子不要緊,難道你還想讓孩子也跟著呆在這山旮旯裡?跟你一樣,一輩子沒出息?」
劉艷芳火了,一下子丟掉鍋鏟,從廚房裡跑出來,衝著滿寶元就大聲嚷嚷起來。
劉艷芳跟薛關元一樣,一天到晚想著的頭等大事就是怎麼離開這個窮山旮旯。她太嚮往城市的生活了。只不過薛關元把想法藏在心底,她卻是公然表露了出來。她反正是個女同志,也不怕別人說她不安於本職工作。
「哎呀,你衝我發火有什麼用?這事又不是我說了算的!」
滿寶元也有點上火,頂了一句。
見滿寶元竟然還敢頂嘴,劉艷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雙手往腰間一叉,就要數落,卻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
劉艷芳沒好氣地問道。
「嫂子,是我!滿區長在不?」
門外,傳來愈彥富有磁性的男中音。
「哎呀,是愈書記,老滿在呢……快請進快請進!」
劉艷芳立即換上一副笑臉,緊著打開了門,迭聲邀請道。
滿寶元也緊著站起身來,笑呵呵的。
愈彥大步進門,手持一瓶五糧液放在桌子上,笑著說道:「嫂子,今兒個我不打算去食堂吃飯了,就在你這裡蹭一頓,陪區長喝個小酒。」
「哎呀,愈書記,你要來吃飯,隨時都能來,還帶什麼酒啊?」
劉艷芳忙即說道。
「呵呵,這酒是我的一個朋友送的,我知道滿區長愛酒,就過來了。順便蹭頓飯吃。」
「行行,你坐你坐,我去炒菜,愈書記,這個可對不住了,不知道你會來,也沒準備什麼菜……」
「嫂子,別客氣,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大家都是同事嘛。」
愈彥笑容可掬地說道。
「好好,你請坐……老滿,給愈書記倒茶。」
愈彥在飯桌旁坐了下來,滿寶元親自給他倒了茶水。劉艷芳手腳麻利,炒好了青枚炒肉片,又煎了一盤雞蛋,再煮了個蔬菜端了出來。在這窮鄉僻壤,這個就算是很豐盛了。
愈彥親自打開了五糧液,給三個酒杯都斟滿了。
劉艷芳雖然是女同志,但身為幹部,卻也是能喝酒的,而且據說酒量還不小。愈彥自然要對她「一視同仁」。
五糧液醇厚的酒香,立即充斥了屋子裡的每個角落。
劉艷芳深深吸了一口氣,笑著說道:「愈書記不愧是市裡來的,這五糧液可是真傢伙。」
那時節,五糧液的產量不多,品種也不多。不要說在北欒區,就算是在桃城縣,也比較難以見到正宗的五糧液。倒是假冒的不少。劉艷芳只是一聞,就能辨別真偽,酒中造詣,著實不淺。
愈彥笑道:「對於酒,我其實不內行。嫂子說是真傢伙,那肯定就是真傢伙了」
「真傢伙真傢伙,不會是假的。來,愈書記,我們敬你一杯!」
劉艷芳很會來事,向著愈彥舉起了酒杯,滿寶元自然要「婦唱夫隨」,也連忙舉起了酒杯。
「區長,嫂子,就我們三個人,都是同事,就不必搞得這麼客氣了吧?乾了這一杯,大家隨意,怎麼樣?」
愈彥端起酒杯,不忙著碰杯,笑著說道。
不待滿寶元說話,劉艷芳已經笑嘻嘻地說道:「行,你是書記,一把手,都聽你的。」
劉艷芳自始至終,都沒有想要讓滿寶元跟愈彥對著幹。如今見識了愈彥在市裡和省裡的關係網,就更加沒有這樣的念頭了。儘管對愈彥那張關係網的內幕不清楚,但能一口氣從上面要到一百萬的巨款,豈是等閒?
以前只以為愈彥是一個小秘書出身,現在看來,只怕是大錯特錯了。普通小秘書,能有這麼大的能量?那是不可能的。
愈彥笑著舉起杯子,三個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接下來,果然是劉艷芳表的那個態,一切都聽一把手的,愈彥不敬酒,他們也不敬酒,喝得很隨意。
幾杯五糧液下肚,劉艷芳白皙的臉蛋染上了一層紅暈,嬌聲說道:「愈書記,一下子就搞到了一百萬,可真了不起啊。咱們北欒區,還從沒有見過這麼厲害的書記。」
愈彥微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也是運氣好,國家對貧困地區的支持力度還是很大的,區長,下午的會議上定下來的事情,怎麼落實,我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事情既然定下來了,就不要拖,得趕快落實下去。
我估計那筆款子,很快就會撥過來了。」
「愈書記」,真能一分不少都撥到我們賬上?」
滿寶元問道,心裡依舊有點不踏實。實在這些年來,還真的很少見到全額撥款的。
愈彥淡然一笑,擺了擺手,說道:「這個區長不用擔心,肯定不會少的。現在咱們要關心的是,怎麼把這筆錢用好,發揮最大的效蓋。這個飼料廠和機械製造廠,你看由誰去負責比較合適?我先談談我的基本要求啊,這個負責的同志,主要是負責協調關係。這兩個工廠真正的內部事務,尤其是生產和業務上的具體工作,還得讓懂行的人來管。咱們的幹部,以前沒有搞過企業,對企業管理,大多是門外漢。外行領導內行不行,工廠搞不好的。」
滿寶元點點頭,說道:「我贊同愈書記的意見,確實不能搞外行領導內行的事。」
「嗯,第二個就是這位同志,必須是辦事認真細緻,個人品德也必須要考慮進去。畢竟一百萬不是個小數目,我們全都砸進去了,這兩個工廠要是搞不好,好不容易弄回來的這一百萬,就有可能打了水漂。」
「就是就是,愈書記說得對。確實不能搞一個手腳不乾淨的人去管這筆錢。」
劉艷芳又搶在滿寶元前面表態了。她有個想法,愈彥既然關係網這麼厲害,說不定日後自己調往縣城的事,還得請他多幫忙。當然,現在還在磨合期,大家的感情沒到那份上,暫時還不能貿貿然地提出來,沒的碰釘子。但前期準備工作,肯定得先做。
「第三個,我想要選一位比較穩重的幹部,去管這個事。區長對區裡的幹部,比我熟悉,你看誰比較合適?」
愈彥很坦誠地說。
要想獲得別人的認同,自己首先就要坦誠。
滿寶元想了想,說道:「愈書記,你看薛書記去管這個事怎麼樣?他雖然是管黨群的,不過咱們這小機關嘛,也沒必要分得那麼細。薛書記年紀比較大,行事也比較穩重,倒是符合愈書記剛才的那幾點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