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話倒也是一個不錯的思路,等第一批試點縣區提上日程之時,如過桃城縣提出申請,我倒可以酌情考慮一下。」張思文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希望在我離開安泰之前,能夠看到安泰礦產整合大獲全勝,能夠看到在安泰市和常山縣之間,有一座新區拔地而起,能夠看到安泰市騰飛的翅膀……」
說話間,張思文目光之中充滿了嚮往,看向了窗外。
其實平心而論,哪一個人坐到了高位之後,都會有為民請命為民造福的想法,只不過在實施的過程中,在施政的過程中,總有或多或少的阻力,或是這樣那樣的誘惑,許多人會因為阻力而放棄,因為誘惑而偏離了最初的理想,張思文從最初想要不求無功但求無邊地平穩度過政治生涯,到被迫礦產整合結構調整,再到被吳麒所逼之下奮起應戰,再到現在受愈彥的鼓舞的鼓勵,勇敢面對,決定為自己安泰之行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可謂走過了一個起起伏伏的心路歷程。
如今他聽了愈彥的設想,想起自己的宦海沉浮,不由感慨萬千。
從縣委科員爬到市委書記的高位,有多少次因為顧忌政敵而放棄了自己的政見,有多少次迫於壓力而沒有堅持公正,現在走到了今天,不管是為了再上一步,還是為了真正的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理想,也要堅定不移地將礦產整合推行到底。
愈彥見張思文陷入了深思之中,不敢打擾他,就靜靜地等待。
忽然聽到門一響,劉斌微帶慌張地推門進來,失聲說道:「書記,出事了……」
張思文被打斷思路,微有不快:「什麼事!」
「剛接到公路交警的電話,孫書記在高速公路上發生了車禍……」因為緊張還有興奮,劉斌說話的聲音有點失真,他自然清楚這個消息對張思文的重要性,「人沒什麼事,就是車子撞得有點厲害,在警察檢查現場時發現,孫書記車子的後備箱中有300萬元的現金!」
「什麼。」張思文大吃一驚,「300萬現金!」
劉斌連忙點頭:「沒錯,面對警察的疑問,孫彥不能說明巨款的來源,現在事情已經上報了省紀委,因為孫彥的身份特殊,涉案金額又巨大,王鵬飛書記要詢問您的意見!」
張思文驚訝過後,一臉狐疑地看了愈彥一眼,見愈彥也是一臉的驚訝和難以置信,就不再懷疑是愈彥的手筆,也是,愈彥哪裡能神通廣大到製造車禍讓孫彥暴露,他又怎麼可能知道孫彥運送巨款的時間和地點,念頭一閃而過,張思文大喜,原以來還要費一番周折才能拿下孫彥,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好,我知道了。」張思文沖劉斌一點頭,劉斌也不多說,關門出去,關門之前,也意味深長地看了愈彥一眼。
愈彥正襟危坐,一臉坦然,看不出來他對孫彥車禍事件有什麼想法。
張思文拿起電話,直接打給了王鵬飛。
聽了王鵬飛簡短地說了情況之後,張思文才知道省委書記王國良已經做了三點指示,第一,立刻將孫彥控制起來,深入挖掘孫彥的問題,第二,紀委內部對此事要暫時保密,不要驚動無關人等,第三,由王鵬飛親自負責孫彥案件,一有情況就隨時向省委匯報,必要時,要和檢察機關成立聯合辦案組。
孫彥是廳級幹部,要動他,即使紀委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也要提交到常委會討論,不過只要證據確鑿,沒人敢再替一個貪污受賄高達300萬以上的人說話,王國良是老官場,深知在辦案初期說情走關係的人最多,一旦定了罪,就沒有人開口了。
張思文自然不會維護孫彥,親自做了承諾,安泰市委市政府完全擁護省委領導的重要指示,將積極配合孫彥貪污**的調查取證工作,同時,張思文又將電話打給了省委書記王國良,做了深刻的檢討,在安泰市出了這麼大的貪官,張思文作為市委書記,沒有監督好自己的同事也有他一定的責任。
王國良很滿意張思文的態度,囑托張思文一定要維護好安泰市的政治局面,不要引起大的動盪。
這段時間以來,經過接觸,王國良已經對張思文有了一個全面的認識,此人踏實務實,為官正派但又不乏政治手腕,是個為民謀福利的好官。
儼然張思文已經成為了王國良視線內的一個極力拉攏的對象。
愈彥離開張思文的辦公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卻發現桌子上放好了一杯熱茶,香氣撲鼻,不由端起喝了一口,讚道:「大紅袍……誰知道我愛喝大紅袍!」
「除了我瞭解老弟,還有誰。」張東川笑哈哈地推門進來,然後又躡手躡腳地關上門,小聲說道,「孫彥出事了,聽說了沒有!」
看他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愈彥不覺好笑,說道:「不要幸災樂禍,要替孫書記感到惋惜才好,多好的一個貧苦人家的好孩子,本來努力向上,當兵提干,從處長慢慢升到廳級,還有大好前途,可惜了,以後還是有必要加強思想道德觀的教育,加強黨員的道德建設,努力培養……」
「行了,行了。」張東川伸手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打斷了愈彥的話,「你現在說話的腔調,越來越官僚了,比書記還書記,說說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是火上澆油,還是添油加醋!」
愈彥才發現張東川也有發壞的一面,挺喜歡落井下石,就說:「我們下一步的工作重點是礦產整合,孫書記的問題如何處理,如何取證,是省紀委的事情,咱們就不用亂操心了!」
張東川討了個沒趣,又幸災樂禍的走了。
第三天,省紀委成立了以王鵬飛為組長,黃臨和劉序為組員的孫彥專案組,同時省高級人民檢察院也抽調精幹力量,加入到孫彥專案組中,有省高檢的介入,就意味到孫彥的問題已經過了調查取證的階段,進入了司法階段。
同時,省紀委外鬆內緊,因為孫彥事件牽涉到馮開嶺,省紀委內部人人自危,當然事情鬧得再大,如果中央不點頭,馮開嶺也不會被拿下,頂多背一個處分。
兩天後,山魯省召開省委常委會,聽取省紀委副書記王鵬飛就孫彥案件的情況匯報。
常委會會議室內,人人一臉嚴肅,馮開嶺手中拿著王鵬飛分發的材料,低頭不語,內心卻一片恐慌……
幾天前,在聽到孫彥出事的那一刻,馮開嶺當時正在辦公室喝茶,心驚之下,當場失手打碎了他心愛的茶杯。
不過他卻一點也不感覺到心疼,連滾燙的茶水湯傷了腳面也沒有感覺,只是感覺渾身冰涼,站立原地半天動彈不了一分。
好一起影響深遠的車禍,好一出精心策劃的車禍,好一場引人注目的車禍。
愈彥,好手段,好本事,好精妙的反擊。
一瞬間,馮開嶺心灰意冷,因為他知道,愈彥做事情是不死不休的性格,如今他設計愈彥不成,愈彥一怒,如果窮追不捨,非要挑他的過錯,他為官多年,肯定有一些不太乾淨的手腳,以愈彥的手段,非要追究的話,萬一被發現了,鬧大了,難道他最後也和孫彥一樣,晚節不保。
好在震驚過後,馮開嶺又慢慢冷靜下來,孫彥暴露,顯然是保不了了,不提他還有沒有別的大事,光是車上的300萬巨款,就足以定了他的罪。
孫彥被抓,但他是聰明人,知道什麼事情該說,什麼事情該閉嘴,不會供出自己指使的內幕,最後也不會牽涉到自己的身上。
但一場車禍折損一個廳級幹部,著實讓馮開嶺心疼不已,何況是他的得力干將,孫彥身為安泰市紀委書記,位置關鍵,有他在紀委,可以掌握許多一手線索,孫彥如果被拿下,等於自己在安泰紀委之中沒有了耳目。
馮開嶺痛心疾首,看了腳下的一地碎片,才意識是他最心愛的茶杯被他摔壞了,心中更是火大,再回頭看到和茶杯配套的茶壺,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邪火,抓起茶壺摔在地上,惡狠狠地罵道:「愈彥,走著瞧,我與你勢不兩立!」
失手摔了茶杯,又故意摔了茶壺,馮開嶺頹然坐回椅子上,拿起電話打給了姚飛,商議一番之後,二人一致決定,一旦孫彥的事情提交到常委會討論時,他們保持一致,就是堅決支持省委省紀委的決定。
隨後,馮開嶺又給蔣學忠打了電話。
蔣學忠倒是出奇地冷靜,告訴馮開嶺不必驚慌,火還燒不到他們身上,頂多到孫彥為止,目前最需要做的事情是要安慰孫彥,讓他保持鎮靜,並且給他承諾,即使他被抓,也會保他家人平安,保他一條活路,前提是,孫彥將一切問題都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