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師,你叫什麼名字?」愈彥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我叫王小涵,其實我不是老師」王小涵靦腆的笑了笑。
看出了愈彥的道:「因為家裡窮,我從高中輟學了,正好這裡缺英語老師,我就臨時來代一下課」
「哦,不過我看你身上倒有一種為人師表的氣質」愈彥由衷的誇讚了一句。
「謝謝」王小涵淡淡一笑。經過一段交談,她消除了一些陌生感,神態平靜自然,令得長相其實不出眾的她平添了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
「你以後怎麼辦?」愈彥問道。
王小涵又是淡然一笑:「還能怎麼辦?我總不能看學生們沒書讀。」
這種平淡的語氣中透出的堅毅不拔立時令愈彥對她刮目相看「你有沒有想過繼續讀書考大學?」
「想過。不實際。還有,我一走,沒有人肯再來,孩子們就不能學英語了。再說,我也讀不起大學。」
愈彥又問道:「你教完他們小學課程又能怎樣?他們有多少機會上初中、高中?又有幾多機會走出這大山去?」
「我知道,這種機會很少。可是最少我盡力了。」王小涵無奈的說道。
「說得好!」愈彥禁不住輕輕鼓掌:「只要每個人都能夠盡力,事情總是會呈現轉機的。」
此時此刻愈彥對這位平凡的鄉村代課教師已經不止是憐惜,簡直就是欣賞了。
「了不起」這三個字,王小涵足以當之!
山風還是很猛烈,呼嘯著從門洞裡吹進來,在屋子裡打著圈圈,吹得煙霧到處飛揚。王小涵咳嗽起來,愈彥心裡一緊,問道:「你病了?」
「呃……沒有,煙嗆人……」王小涵吱唔著。
愈彥覺得,她其實是病著的,病得還不輕,可能是呼吸道感染加嚴重營養不良,造成體質非常虛弱:「有病就得治,不能拖。你今天就跟我下山,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
王小涵搖搖頭,沒說話。她看不起病。
愈彥知道她心裡在想著什麼,也沒有多言。也許,類似東城村和王小涵的這種情況,不是個別現象,而是比較普遍的存在。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王小涵問道。
「呵呵,你不說我倒忘了,我叫愈彥,現在在市委工作」愈彥回答道。
「嗯」王小涵看了愈彥幾眼,沒再問什麼。
愈彥笑了笑,沒再打擾王小涵做飯,回去悄悄把她的事情告訴了張思文。
沒過多久,村支書和村裡的其他一些人,急急忙忙趕了過來。村支書姓方,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臉上「溝整縱橫」看上去非常蒼老,顯然是長期吹山風造成的。
方支書認識羅歷城,緊著和羅書記見禮。當羅歷城給他介紹張思文的身份時,方支書嚇住了,愣了一下才抖抖地和張思文握手,臉上帶著仰慕的神情,連聲說「怠慢了貴客」,一定要請張思文去他家裡吃飯。
張思文笑著說道:「就在這裡吃吧,王老師都已經在做飯了。」
方支書一怔,隨即有點不安心地說道:「張書記,你不知道,劉老師代課是免費的,她沒有多少工資」
張思文點點頭:「我知道。方支書放心,市裡面會給她補發工資的,還有以前拖欠王老師的代課費,都會補齊。」
方支書便連連點頭,一迭聲地說道:「那就太好了,唉,都怪我們村裡太窮,很對不住王老師,真是……唉……」
望著眼前這位誠惶誠恐的村支書,再看看土坯房裡忙碌做飯的免費代課教師,愈彥的心情和張思文一樣,益發沉重。如何讓絕大多數群眾早日富裕起來,確實是一個很艱巨而又很迫切的任務。
吃過飯,張思文剛想起身出去轉轉,便聽到了屋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愈彥也聽到了,一抬頭便看到進來一人,五十幾歲年紀,國字臉,頗有官威。
「張書記,對不起,我來晚了!」一進門,此人就急忙向張思文「賠罪」
張思文卻認識此人,正是山嶽區的區委書記牛范,張思文看了看他,淡淡的說道:「牛范同志,你坐我旁邊」
牛范臉色緊張,坐在了張思文的斜對面,一時覺得自己渾身每一根神經都抽緊了。
牛范現在,只敢挨著椅子坐半邊屁股,似乎隨時都準備站起來,接著向張思文鞠躬「賠罪」。
張思文今天上午來了東城村,牛范到了中午才知道,還是市政府秘書長張太忠給他漏的消息。市政府秘書長,說起來是個管雜務的,職務不高,但隱性權力很大,也包涵了「信息靈通」這個方面。有個時候,下面的幹部為了打探「秘密」,往往會不惜代價拉攏類似張太忠這樣職務的大管家。
所以說,張太忠能夠主持政府辦的工作,在「資源利用」方面,自有獨到之處。牛范算是「老機關」和張太忠搞好關係不會錯的。
接到張太忠的電話之時,牛范正在家和幾個退休幹部在打麻將,最近他身體不好,經常不去區委上班,張太忠語焉不詳地露了半句,牛范何等機靈,頓時就慌了手腳。
其實他心裡也痛恨區長羅歷城,市委書記來山嶽區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不通知他一聲,這不是明擺著要他在張思文心中留下個壞印象嘛,這個羅歷城,心腸也未免歹毒了一些!
牛范心裡其實還有一個擔憂,如今,張思文去東城村視察,居然不讓他這個區委書記隨行,可見張思文對他信不過。這就是很嚴重的問題了。
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張思文乃是故意為之,目的就是讓他緊張。
時不時讓下級緊張一下,也是上位者的必備手法。一個好好先生似的上級,是必然無法樹立威信的。自來掌兵,只有「恩威」二字,上位者能用好這兩個字,威信自然而然就起來了。若是下級的日子過得太安逸,不免生出驕奢怠惰之心。
惟其如此,牛范更不能等閒視之。
張書記想讓你緊張,你就得馬上緊張起來。若是好整以暇,毫不在意,那就毀了。
怎麼,你不怕我?
傲氣啊!
行,你牛,那我給你找點難受!
一市書記要給下屬的區書記找點難受,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牛范當即推了麻將,起身就跑,回到家裡拿了些煙酒禮品,接著去了張太忠家裡,當面問計。
誰都對張思文的性情不大瞭解,張太忠作為政府的大管家,或許能夠知道一點什麼內幕消息。只要摸準了領導的脈絡,然後對症下藥,就能事半功倍。
張太忠對牛范很客氣。論級別,牛范正處,張太忠也是正處,論年紀,牛范大了他許多。而且牛范在山嶽區區委書記這個位置上,很多時候也能幫得上張太忠的忙。張太忠是土生土長的山嶽區人,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不少,想要辦個什麼事,都要經過牛范去操作。
自然,張太忠也不會擺出一副「高人」的姿態,去教導牛范該當如何如何,只是比較詳細地向他說了一下張思文今天碰到王文的經過。其他的,你牛范自己去琢磨。
牛范此次登門,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要請張太忠牽線,找個機會結識一下張愈彥。
最近他可聽說了,新來的市委一秘深受張思文的信任,如果能跟他搞好關係,必定可以贏得張思文的青睞。
對牛范的心思,張太忠心裡明鏡似的,就是不接這個話茬。
一來,他和愈彥關係很一般,二來如果將牛范引介給愈彥,愈彥也未必會賣他面子,三來,萬一牛范真的搭上了愈彥的線,今後就沒他張太忠什麼事了。
這樣的傻事,張太忠肯定是不會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