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沒有干預,但是只要你還活著,aaron的心就不會在我身上。」
傅欣宜語氣中明顯的怨懟,讓向婉也不由得一愣,良久後,向婉抿唇輕歎了一聲:「那傅小姐有沒有想過,濯南這種人,一旦愛上什麼人就會不撞南牆不死心,他這麼輕易改變初衷和我相愛,是不是證明他對你從來都只有親情,而非愛情。是不是,是傅小姐太強求了呢?」
從沒有人和傅欣宜說過這些話,尤其向婉的語氣還如此冷靜,每一句卻都像是利劍戳到她的胸口。
沒錯,一切都是她強求了,可是她爭取自己愛的男人,又有什麼不對?!
「我先遇到他,我先愛上他,憑什麼你一出現,這些幸福都化成了泡影?憑什麼?禾」
眼前的傅欣宜就像是陷入了怪圈的人,她走不出自己給自己繫上的死扣,她一直執著於她愛著莫濯南,為什麼莫濯南卻不愛她的問題上。
向婉覺得自己和傅欣宜相比起來,也算得上是幸運的人。因為她更加明白什麼不該強求妲。
「就算沒有我,還會有別人出現。劉苡薇,李苡薇。只要他不愛你,對你的愛情不堅定,總會愛上別人的。」向婉望著傅欣宜出聲的方向,緩聲道:「打敗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認為的愛情。」
傅欣宜猛的抽了口氣,向後退了一步。
向婉輕歎著搖頭,有時候她覺得傅欣宜很可恨,做了那麼多事,不給莫濯南留退路,自己認為愛上他了,他就該給她回應。她自私的用這幅身體困住莫濯南,用大人間的玩笑承諾給莫濯南繫上了一個束縛他自由的繩索。
可是,她又何嘗不可憐?
愛一個人並沒有錯,只是她就錯在用錯了方法。
如果你做不到大公無私,沒辦法用自己的犧牲去成全對方的幸福,那麼,就退得遠遠地啊。不要再他面前一再阻礙他去尋求快樂,不要用手段攔截他追求幸福的腳步。這種方法本就是錯的,更何況還打著愛情的名義,搬出倫理道德統統指責對方,這哪裡還稱得上是愛?
「傅小姐,也許你不知道,從始至終,我都沒想要濯南和你離婚。如果不是馨予出生,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和你爭莫太太這個位置。」她是孤兒,無父無母,成長過程中嘗盡了人情冷暖,所以她才不會讓馨予也做一個抬不起頭來的私生女。
而且莫濯南和她身份特殊,馨予的身份總不可能隱瞞一輩子,如果被媒體知道了,大肆渲染一番,那麼馨予這輩子就完了。
「呵呵,這麼多冠冕堂皇的話,說到底,不還是想要我和aaron離婚嗎?」傅欣宜冷冷一笑:「讓我離婚也可以,但是夏小姐總不能這樣就把所有的好處都撈到手。」
向婉聽到傅欣宜這麼說,也不覺得吃驚:「傅小姐可以提出條件,能力範圍內我可以盡量滿足你。」
「聽我媽說,我們是同母異父的姐妹?」傅欣宜涼涼的開口,好像這句話中的內容和『昨天吃的是魚香肉絲』一樣平淡無奇。
而向婉,則是全身僵住。
傅欣宜都知道了?
而蔣柔彤早就知道她是她的女兒了?!
向婉的表情一絲不落的落入了傅欣宜的眼裡,包括她的震驚,和倏然蒼白的臉色。
其實連傅欣宜她自己又何嘗不覺得驚訝?無論如何她都想像不到,她竟然和夏苡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而如今,她想要活命,卻還要靠這個女人點頭才可以!
「既然她都已經知道了,為什麼什麼都沒有跟我說過?」向婉沒有否認傅欣宜的話,或許是她已經忘記了要否認。
她有些難受的問出這句話,其實答案早就呼之欲出,只是她的潛意識裡卻還堅持不肯相信。
不肯去相信生下她的人會這麼心狠,不肯去相信這一切都是為了從她身體裡取出一個腎!
想到蔣柔彤那一陣子每日留給她的笑臉,想著蔣柔彤送來那些精心熬製的高湯,都是別有用心,向婉就像是吞了一隻蒼蠅般的噁心!
「她要怎麼說?」傅欣宜沉聲問:「告訴你她接近你不是為了補償以前錯過的那些時光,告訴你她給你精心熬製那些補湯也不是全然為了讓你補好身體,然後生下她最愛的女兒的老公的孩子!?」
向婉被問得無話可說,身體從毛孔深處泛出了絲絲的冰涼,很快就涵蓋了全身。
「看在我們身體裡流著一半相同血液的份兒上,我大可以告訴你。媽知道你是她年輕時拋棄的那個孩子,根本對你一點留戀都沒有。她和那個小白臉哦,就是你的親生父親,其實一丁點兒感情都沒有,她最愛的還是我。她接近你,不過是為了讓你慢慢對她放下戒心,等你真正貪戀上被母親寵愛的感覺後,她再和你找個借口相認,然後從你這裡得到一顆腎臟。如簡單而已。」
向婉聽後動也不動,只是安靜的垂眸『看』著地上的某一處。
有那麼一剎那,傅欣宜就想將話吞回肚子裡了,可是忍受了這麼久的怨氣怎麼可能在這個最可以打擊到她的時刻放棄?
就算她最後要和莫濯南離婚,她也不想讓她這麼好過!
「你對於我媽來說,只是一個因為意外和一段不太光彩的過去而來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人而已,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不過現在,你倒是有了一點作用,那就是你的腎臟。我媽這一輩子只愛我這個名正言順出生的女兒,對你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傅欣宜!」
倏地,一聲低吼從門口處傳來。
莫濯南臉色大有風雨欲來的趨勢,這讓一旁匆匆趕來的莫清煬也白了臉色。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大哥,也沒有見過這麼咄咄逼人的傅欣宜。
傅欣宜見到莫濯南時也微微變了臉,但是很快就倔強的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而莫濯南此時心都繫在向婉身上,也不管傅欣宜會怎樣,大步跨到坐在床邊的向婉面前,手掌貼上她微微泛著冰涼的臉頰,聲音柔到不能再柔:「你沒事吧?」
似乎是他的聲音驚動了她,向婉有些茫然的朝著莫濯南望了望,可惜看不到
她扯了扯唇角,輕輕搖頭:「我沒事,你別擔心。」
什麼沒事?臉都這麼白了,跟白紙一樣,怎麼可能沒事!
莫濯南咬牙,眸子變得更加暗沉,早就知道蔣柔彤沒有這麼簡單,他早就升起了防備之心,只是每每看到向婉因為蔣柔彤短暫的關心而雀躍的小臉,就總是告訴自己下次再說吧。
誰知到拖來拖去,拖到最後,還是傷了她的心。
「我真的沒事。」她強扯著笑意,因為感覺到了莫濯南瞬間冷下來的氣場,不想讓他為自己再擔心了,向婉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大掌。
莫濯南心疼不已,偏過頭,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傅欣宜:「你的話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就馬上離開。」
他的語氣不再客氣,傅欣宜知道,這下,恐怕和他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這時,向婉卻拉住了莫濯南的手,對著傅欣宜說:「傅小姐說了這麼多,卻還沒有說你肯離婚的條件。」
傅欣宜沒想到向婉還肯同她將話,而一直沉默的莫清煬則是用另一種眼神去看傅欣宜——帶著譴責、帶著失望。
傅欣宜自然察覺到了,莫清煬一直是她最堅強的後盾,無論她多麼任性,莫清煬都會無條件寬容她。現在,連他都變了嗎?
傅欣宜掩去諷刺的笑容,說:「你和我的腎匹配成功,我想要活命,而你想要做莫太太,我們各有所需,為何不」
「傅欣宜!」再一次,莫濯南低吼出聲,這一次全然沒了貴公子的紳士風度,咬牙看著她:「你敢再說一個字!」
他最怕的事情終於出現了,他最怕她會不顧一切為了成全他,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莫清煬也沒料到傅欣宜竟然真的把這句話說出來了,為了她自己,她竟然
兩個男人幾乎都目呲盡裂的瞪著傅欣宜,而這時,始終沉默的向婉卻出聲笑了:「傅小姐口口聲聲說愛濯南,可是相比起來,我看,傅小姐更愛的是你自己。」
莫濯南轉過頭,急切的望著向婉,可惜她看不到。
向婉緊緊握住莫濯南的手,似乎是在安撫,這才讓他忍住想要轟走傅欣宜的衝動。
向婉說:「其實,我在很多年之前就簽下了遺體捐贈書。我是死過兩次的人了,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活下去有多辛苦。我希望能在我死後,用這具殘破的身體去救活更多的人,給更多的人生的希望。」
莫濯南蹙眉,這件事,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莫清煬站在那裡,怔怔的望著向婉,陽光灑照在她的臉上,此刻他竟然可以看到神聖一樣的畫面。
「可是,我還活著。我有了心愛的男人,有了女兒,還有那麼多疼愛我的親人。太多太多的牽掛了。」向婉微微淺笑:「就算所有人都罵我自私,罵我見死不救,都好。但是這顆腎,我是不會給你的。」
傅欣宜白了臉色。
莫濯南終於鬆了口氣。
而莫清煬此刻也不知自己該是喜還是憂。
「我不想用未來五十年纏綿病榻去換來一個無法回應的婚姻。我和他結婚,不是為了別的,而是希望在他愛我的時候能給他相等的回應,我想讓他快樂,每天都陪著他。而不是這後半生都用來被他照顧,讓他辛苦度日。」
莫濯南眼波激盪,無數情感一湧而上,他喜歡聽她用這樣的充滿佔有性的語氣宣告他是她的男人,喜歡聽她幻想著未來他們的生活,喜歡聽到她說她愛他。
傅欣宜無法言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此時他們十指緊扣,莫濯南深情相望的畫面真的讓她覺得刺目極了。
「所以,抱歉了。你
的身體,我真的幫不上忙了。」
傅欣宜得到向婉的答案,一直怔怔的,須臾良久,驀地輕笑一聲:「那我一輩子不離婚,你們就做一對野鴛鴦吧!」
莫濯南站起身,冷漠的看著面容有些扭曲的傅欣宜:「如果你不介意我們鬧上法庭的話」
向婉這時拉了拉莫濯南的手,他垂眸,她似乎有所感應,向他搖了搖頭。
別再刺激傅欣宜了,她也是苦命人。
「好,那我們就法庭上見!反正我手裡都是你們偷情的證據,我想這位編劇界新秀也不會介意我幫她炒作炒作吧!」傅欣宜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些話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說出口,完全不受她控制。
果然,莫濯南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那傅叔叔就等著收破產的法院傳單吧!」
傅欣宜倏地後退一步:「aaron,你!」
莫濯南神色冷峻,顯然已經下定決心。她如果執意傷害向婉,那麼他也不怕和傅家斷了多年的來往。沒有了傅家的支撐,傅欣宜的病又怎麼能堅持下去?
傅欣宜終於閉上眼睛,不再出聲。
和莫濯南比狠,她永遠比不上他。從前認為他紳士有風度,那也只是因為她從沒觸摸到莫濯南的逆鱗。
而莫濯南如今的底線,顯然就是向婉了。
如果別人肯傷害她,他甚至不惜魚死網破
傅欣宜失落的轉身,艱難的從向婉的病房離開。這一仗她輸得徹底,她徹徹底底的敗了。
最後一刻她竟然還不給自己留些尊嚴,竟然還和爭強好勝的以為自己握有他們的把柄。她怎麼能忘了,莫濯南也是一直老虎,是一隻偽裝成貓的老虎,終於,她逼著他露出了爪子,而自己,卻被抓得遍體鱗傷
傅欣宜走後,莫濯南才卸下全身冰寒。
莫清煬內疚的望著自己的大哥:「大哥,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把苡薇的報告洩露出去,否則根本不會發生這些事。」
莫濯南看了莫清煬一眼,其實不怪他,就算他不說,蔣柔彤利用傅家的勢力早晚會查到向婉就是她曾經拋棄的小女兒,而向婉也早就查到了自己和蔣柔彤的關係,只是莫清煬加速了事態的發展而已。
「沒事了,你去幫苡薇辦出院的事吧,這裡有我。」
莫清煬擔憂的掃過向婉沉默的身影,點點頭,知道這時候大哥和苡薇有話要說。
莫清煬將門關上後,向婉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等她回神的時候,只察覺到身後貼上來的火熱,和窒息的擁抱。
「謝謝你,苡薇。」莫濯南將臉埋進她的頸窩:「謝謝你沒有答應傅欣宜把腎捐給她。」
他的聲音低到發沉,而向婉也瞭解他一直以來的擔憂,雙手握住他環住自己的鐵臂,輕聲說:「我答應過你,為了你和馨予,要努力地好好活下去。這句話不是玩笑,而是我對你的承諾。」
曾經她沒有可留戀的事物,可如今她在這個世界上多了那麼多牽絆,自然要為了他們好好的愛護自己。
只可惜,這些牽絆中,並沒有蔣柔彤這個人。
想到剛剛傅欣宜的話,再想到曾經和蔣柔彤相處的那些片段,向婉的眼睛愈發黯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