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濯南很少叫她向婉,只叫她苡薇,而她也一直對於名字沒有太大的感覺,因為無論向婉還是夏苡薇都不是她真正的名字。一般小孩取得名字都是家長賦予了厚愛的,精心挑選出來的,而即便是她向婉這個名字,也都是孤兒院的院長想出來的禾。
所以,現在這個世界上還堅持叫她向婉的人,也只有嚴漠臣了。
向婉從椅子上笨拙的站起身,嚴漠臣的目光也迅速的掃過她的肚子,原本想要攙扶的,但是一想到彼此關係,終究還是握緊了兩個拳頭。
「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嚴漠臣抿了下唇,算是微笑,過會兒,他又說:「你已經半個月沒見恩恩了吧?他每天都在念叨你。」
向婉自從和嚴漠臣離婚後,就經常和恩恩通電話,倒是極少再接他過來住了。因為她現在大腹便便照顧自己都不方便了最重要的原因,則是嚴母在知道她肚子裡的這一隻不是嚴漠臣的孩子後,就對她很反感了。
「前天有和他通話,聽說他在新學校適應的很好。」
向婉微笑著,語氣卻很疏離,簡直就像是許久不見的普通同學,礙於情面和他寒暄一樣。
嚴漠臣輕輕嗯了一聲,一時有些無語起來,他對向婉的感情並沒有隨著離婚而消失,最近嚴母給他安排了很多相親,他也有去,但終究還是提不起精神再去愛上另一個女人。
前不久有一個女人和從前的向婉很像,嚴母似乎自認為她這樣做就能勾起嚴漠臣對向婉的舊情,只可惜她不知道,向婉一直沒有死,一直都在以另一個身份拒絕他的愛。
向婉見嚴漠臣不說話,而是凝眉似乎在出神,也不知該不該出聲打擾。猶豫了一下,還是瞄了眼他手中的紙袋,問:「你怎麼來醫院了?妲」
嚴漠臣回神,深沉的眼眸落在她的臉上,片刻後移開:「來拿點藥。」
「你又胃痛了?」向婉下意識的開口,想也沒想的問道。
嚴漠臣的眼神變得更加沉,黑黑的,像是一條沒有光亮的銀河。向婉察覺到他複雜的視線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逾越了。
也想起幾年前她第一次成為他的妻子,那個什麼都不會的自己,為了調養他的胃而特意請了老師學營養配餐和做菜。
一回想起曾經,在看一看眼前佇立的早已成熟的男人,覺得恍如隔世。
嚴漠臣率先開了口:「你要回去了?」
向婉點點頭。
「我送你吧。」
「不」
她剛只說了一個字,男人就收回邁出的腳步,而是偏過頭,掛著自嘲和澀然的笑意:「向婉,是不是分開後連面都不能見了?就算是普通朋友,我已經看到了,就不會讓你一個快要臨產的孕婦自己回家。」
他的確是這樣的人,心地善良,卻只做不說。
向婉咬了下唇,看著男人遠去寬闊的背影,逸出絲絲苦笑。
老天弄人,不是嗎?如果當初他能拿出哪怕比現在少一半的耐心對她,她也不會絕望到好似整個天都塌了下來,再去求生的希望。
搖了搖頭,忙將這一刻的多愁善感搖出腦海,向婉快步追上嚴漠臣的步伐。
他雖然一開始走的很快,但是步子卻邁得很小,就像是在刻意等她。
向婉走在他的左後方,目光瞥向他堅毅的側顏,小聲的說:「謝謝你了。」
嚴漠臣沒有出聲,只是面容在這剎那變得柔軟異常。
嚴漠臣將車停在了停車場,距離醫院正門並不算遠,而且這裡因為種植了很多大樹,所以相比起來倒是更加陰涼幾分。
嚴漠臣按下手中的電子鑰匙,鐮刀門緩緩向上開啟,這個男人似乎對跑車一直有一種特別的偏愛,向婉總是能隔一段時間就看到他在開不同款式顏色的跑車。
男人本想等向婉坐上車之後,幫她關上車門,因為她現在的身子不太方便,只是向婉剛一隻腳跨進車裡,忽然就察覺到冷冰冰的東西抵上了自己的腰,她第一反應是回過頭,而以她現在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嚴漠臣愈發冰到極致的面容,她聽到他在說:「誰派你們來的?」
用槍指著嚴漠臣的男人倏地一笑:「誰派我們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完成任務。嚴總,得罪了!」
接下來的事情,向婉並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
她只是知道自己和嚴漠臣分別被人用刀子和槍威脅著,因為她在,所以嚴漠臣束手束腳,只能任他們給他們帶上頭套,然後推搡進了一輛貨車裡。
相同的感覺,和幾年前第一次被綁架時是相同的感覺。
向婉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再回憶起那個晚上了,滔天的火焰和轟鳴的爆炸聲,已經好久沒有再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了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輕顫,忽然有一具溫熱的身體靠向了自己,男人的聲音是低沉的,有力
的:「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受傷。」
宣誓一般的語氣,向婉因此而瞬間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她點點頭,雖然看不見,但還是告訴他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他的話:「那次,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她的語氣很輕,輕到她認為身邊的人並不會聽到。
可是在那一瞬間,她還是感覺到了男人瞬間僵直的身體。
一直沒有跟他說過,即便為他去死,自己也是不悔的。人窮極一生這麼短暫,真心愛過的人少之又少,她付出過,傾盡一切過,所以她不後悔
車子大約開了四十多分鐘,在向婉就快要忍不住吐出來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
車門被打開的時候,強光猛的透過黑色頭套射了進來,或許是有過一次被綁架的經驗,又或許是身邊有嚴漠臣的緣故,反而讓她不在那麼害怕。
有人拉著她下車,但是她坐了太久,雙腿發麻,下車的時候被帶得踉蹌了一下,聽到她不穩的腳步聲,原本已經被架著走出去很遠的嚴漠臣忽然回過頭,冷冷的聲音冒了出來:「她要是有什麼事,我會把你們一個個分屍。」
他的語氣充分說明了他的認真。
向婉身旁的人明顯蜷縮了一下,但是聲音還是刻意裝作了調笑狀:「就憑你現在?能不能活著走出去還是一回事呢!快走!」
很快,他們被推進了一間小屋子裡,潮氣頓時冒進鼻子裡。
幸好那些人臨走前還是幫他們拿下了頭套,但是這對向婉來說一點幫助也沒有,因為沒了那層布的遮擋,她反而覺得更加噁心。
終於還是忍不住跑到一邊吐了起來,她剛嘔了幾聲,嚴漠臣的腳步也隨之而來。
「你還好吧?」
向婉直起身子,因為雙手被束縛住,所以姿勢有些可笑。怕他會擔心,也怕他會發怒從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導致那些人傷害他,向婉只得微笑做出一副沒有大礙的樣子:「只是懷孕了腸胃不太好,剛才坐車太顛簸了,所以有點暈車。」
嚴漠臣鬆口氣,但眉頭仍然緊蹙。
「知道綁架我們的人是誰嗎?」她總不能運氣這麼背吧,兩次都被人綁架?
嚴漠臣搖搖頭:「還不清楚,手機也被他們拿走了,暫時聯繫不到外面。不過你不要擔心,我不會讓你有事。」
上一次,兩人應該都心有餘悸吧。
向婉重重點頭,嚴漠臣是個重諾的人,她相信他。
他們被關了起來,只有雙手被綁了起來,嚴漠臣轉過身,和她背靠背,彼此解開對方手上的繩子,向婉因為手心出汗所以並不太成功,幾次都讓繩結從手中溜掉了。後來,嚴漠臣忽然握了握她的手心,再鬆開後,向婉竟然很順利的解開了他手腕上的繩子。
得到自由後,嚴漠臣在屋子裡探尋著,向婉因為體力透支所以找了個地方坐下,但嚴漠臣卻擔心她受涼,主動脫下西裝墊在下面。
等嚴漠臣轉彎一圈,向婉問他:「怎麼樣,有出口嗎?」
嚴漠臣望著她,搖了搖頭。
向婉斂眸,也說不上失望。那些人對他們放鬆警惕關在這裡,必定是做了完全的準備。
「他們肯定會說出他們的目的的,我們暫時應該沒有危險。而且司機去醫院找不到我,一定會給」她突然意識到這個時候提起莫濯南的名字有多不合適,於是連忙閉上嘴巴。
嚴漠臣這時卻苦笑的說:「你不必在我面前避諱他的名字,向婉,我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顧忌這、顧及那的。不能成為夫妻,至少也讓我做你的朋友,好嗎?」
如果掄起相識的時間長短,莫濯南還不如嚴漠臣認識她比較久。她一直覺得不愛就不要給對方機會,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拉開界限,但是對於嚴漠臣,這樣做似乎太不近人情了一些吧。
她點點頭:「濯南發現我不在,會找我的。而且你的跑車就停在停車場,應該很快就有人察覺到。」
「但願如此吧。」嚴漠臣這時看向她隆起的肚子,忽然啞著聲音問:「你還好吧?」
向婉衝著他微笑了一下:「放心吧,寶寶很聽話的,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該鬧我。」
「男孩還是女孩?」他問。
向婉說:「女孩。」
嚴漠臣點點頭:「恩恩知道自己快要有妹妹了,一定會很開心。」
這個話題太敏感了,向婉只是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時間漸漸的晚了,卻始終沒聽到外面有動靜。
嚴漠臣不僅關注外面,也時時刻刻查看著向婉的身體,她現在是特殊情況,如果心情有什麼起伏馬上就會威脅到身體,更何況,他還記得她的腦袋裡還有
他勒令自己不要繼續想下去,否則無邊的恐懼會立刻吞噬他。
同時,房間外面的腳步聲也讓嚴漠臣立刻收回了思緒,下意識的整個人護在了向婉的前面。
顯然,向婉也察覺到了動靜,透過嚴漠臣的肩頭望向房門的位置,一瞬間的強光照射後,漸漸適應了的光線,向婉看到那人時,不由得愕住。
「怎麼?患難見真情了?不會我這個壞人倒是陰錯陽差做了紅娘,給了你們復合的機會吧?」
向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嚴漠臣已經瞇起了黑眸,冰冷的聲音從齒間迸出來:「夏苡姍,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夏苡姍這時也把目光移向嚴漠臣:「哼,人被逼到窮途末路,沒有什麼敢不敢的!嚴漠臣,今天我做著一切,都是你和這個女人逼的!」
「吃掉夏氏的人是我,讓你一無所有的人也是我,有什麼衝著我來。還是」嚴漠臣冷笑一聲:「你不敢?」
就算是向婉也能聽得出來,嚴漠臣這根本就是在激怒夏苡姍。他根本不瞭解夏苡姍有多討厭夏苡薇,所以他以為這短短兩句話就能讓夏苡姍放過她。
向婉沒辦法插話,只怕自己越說越壞事,只能伸出手拉拉嚴漠臣露在西褲外面的襯衣衣擺。
夏苡姍這時只是笑了笑,搖頭道:「這個賤人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更何況她生出的兒子竟然擁有比我還多的夏氏股份,這簡直太可笑了!夏正東那個老頭子一直將權利死死的握在手心裡,我都只有百分之八的股權,憑什麼夏恩恩卻有那麼多?即便現在夏氏是嚴家的,我也要奪回屬於自己的那部分!」
嚴漠臣早就猜透夏苡姍的目的,分外冷靜的望著她:「說罷,你的條件是什麼?」
「爽快!」夏苡姍笑道:「股份我自然是要不了,誰知到等你自有後會不會立刻找人除掉我。嚴漠臣,我知道你有很多錢,所以我可以好心替你分擔一些——你的所有財產的二分之一。怎樣,不算過分吧?哦,忘了告訴你,我說的財產不知是股票期貨哦,還有你的不動產,都要折成現金打給我。」
夏苡姍簡直為了錢都喪心病狂了,向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嚴漠臣的全部身家的二分之一,她倒真是獅子大開口。就算是十分之一,也足夠她奢侈浪費一輩子的了。
嚴漠臣只是淺淺蹙眉:「這麼短的時間我怎麼可能籌到那麼多錢,而且,期貨股票和那些不動產,就算是折成現金也要我本人去簽字。難道你肯放我走?」
夏苡姍冷哼一聲:「放你走?不就是放虎歸山嗎?」
夏苡姍從口袋裡掏出一部手機忽然扔了過來,說:「打給你那位好秘書,讓他幫你來想辦法,記住,不要耍什麼花樣,否則我可不敢保證夏苡薇和她肚子裡的這個野種不會不再見到明天的太陽。」
聞言,嚴漠臣緊緊握住向婉的手,微瞇的黑眸散發出一絲野性的危險:「你動了她,我也向你保證,你絕對再也看不到晚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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