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碧煙或急或緩,或凝重或輕靈,一齊向著鳩摩智攻去。
凡人五指之中,無名指最為笨拙,食指則最是靈活,因此關衝劍以拙滯古樸取勝,商陽劍法卻巧妙活潑,難以捉摸。少衝劍法與少澤劍法同以小指運使,但一為右手小指,一為左手小指,劍法上便也有工、拙、捷、緩之分。但拙並非不佳,緩也並不減少威力,只是奇正有別而已。
鳩摩智臉上現出一絲凝重之色,手掌疾揮,再次揮出三股掌力,將本因、本相和保定帝三人的劍氣也一齊擋住!
見此情景,在場眾人無不暗自駭異鳩摩智功力之高,竟能以一敵五尚且游刃有餘!天龍寺一方出手的五人修為都已臻入先天化境,放之江湖上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鳩摩智竟能以一敵五而絲毫不落下風,其內力毫無疑問要比本因等五人高出不止一籌!
眼看室內劍氣刀罡縱橫,旁觀的凌牧雲眼中亦是精光流轉,現下看來,鳩摩智的武功竟似比他先前所預料的還要更高一些,雖然還不到先天大成之境,但估摸著進入先天小成之境的時間已經不短了,現在差不多已經接近先天小成巔峰的層次了,否則也不能應付五個先天高手的聯手圍攻還如此的輕鬆。
又鬥了一陣,天龍寺這一方最先出手的本觀和本參兩人都已經將各自的劍法招式使盡,開始第二遍再使,便是後出手的本因、本相和保定帝三人的劍法也已行將使完。
這也是因為六脈神劍的招式並不繁瑣,主要以無形劍氣傷敵。而且天龍寺諸僧又都只練了一路劍法,而且初學乍練對劍法中的許多變化都不熟,只能依照最基本的套路使用,否則六路劍法組合起來使用,其中變化繁多,便是將使用者的內力耗盡,也不可能使得完。
又過了一會兒,本因、本相、和保定帝三人的劍法也已使完。本相小指一彈,使一招「分花拂柳」,已是這式劍招的第二次使出了。跟著本因和保定帝的劍招也不得不紛紛將已經施展過的舊招再次使出。
鳩摩智微微點了點頭,當即手上加力,突然之間,只聽得他身前嗤嗤聲響,火焰刀威勢驟然大盛,將五人以劍氣催動來的碧煙盡數逼得倒退而回。
原來鳩摩智初時只取守勢,要看盡了六脈神劍的招數,再行反擊,這一自守轉攻,五條碧煙迴旋飛舞,靈動無比。那第六條碧煙卻仍然停在枯榮大師身後三尺之處,穩穩不動,翻手間便佔盡了上風。
枯榮大師有心要看透他的底細,瞧他五攻一停,能支持到多少時候,因此始終不出手攻擊。果然鳩摩智要長久穩住這第六道碧煙,耗損內力頗多,終於這道碧煙也變靜為動,向著枯榮大師的後腦射去,只是速度不快。
「太師伯,碧煙攻過來了。」躲在枯榮身後的段譽見此情景不禁驚呼出聲。
枯榮點了點頭,反過手來,雙手拇指同時捺出,「嗤嗤」兩聲急響,分襲鳩摩智右胸左肩。他竟不擋敵人來侵,另遣兩路奇兵急襲反攻。卻是枯榮料得鳩摩智在抵擋壓制本因等人的同時,內力已不富裕,攻向他的火焰刀內力蓄勢緩進,真要傷到他,尚需片刻,倘若後發先至,當可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鳩摩智思慮周詳,早有一路掌力伏在胸前,但他料到的只是一著攻勢凌厲的少商劍,卻沒料到枯榮大師雙劍齊出,分襲兩處,如此一來頓時有些措手不及,手掌揚處,擋住了刺向他右胸的一劍,跟著右足一點,急向後倒縱而出,轉瞬間便已退出禪堂。
但鳩摩智退得再快,總不及劍氣來如電閃,一聲輕響過處,肩頭僧衣已破,迸出鮮血。枯榮雙指回轉,劍氣縮了回來,六根藏香頓時齊腰折斷。本因、保定帝等也各收指停劍,各人久戰無功,早在暗暗擔憂,這時見枯榮大師奇襲得手方才放心。
鳩摩智跨步走進室內,雖然受傷落敗,臉上依舊笑容不減,道:「枯榮大師的禪功非同小可,小僧甚是佩服。那六脈神劍嘛,果然只是徒具虛名而已。」
本因方丈臉色微微一沉道:「如何徒具虛名,倒要領教。」
鳩摩智道:「當年慕容先生所欽仰的,是六脈神劍的劍法,並不是六脈神劍的劍陣。天龍寺這座劍陣固然威力甚大,但充其量,也只和少林寺的羅漢劍陣不相伯仲而已,似乎還算不得是天下無雙的劍法。」
天龍寺諸僧聞言臉色不禁微微一紅,鳩摩智說「劍陣」而非「劍法」,顯然是在諷刺他們是六人一齊動手,排下陣勢以多欺少。
只是經過方才一番交手,天龍寺諸僧都已經知道鳩摩智武功遠在他們之上,便是寺中武功最強的枯榮大師與之對上只怕也是有輸無贏。
若是單純的比武切磋,他們認輸也就是了,但事關段家祖傳絕學和天龍寺百年威名,卻容不得他們有絲毫退縮。本因方丈也只得厚著臉皮道:「劍法也罷,劍陣也罷,適才比刀論劍,是明王贏了,還是我們天龍寺贏了?」
鳩摩智不答,閉目默念,過得一盞茶時分,睜開眼來,說道:「這第一陣是貴寺稍佔上風,但第二陣小僧似乎已有勝算。」
本因一驚,問道:「明王還要比拚第二陣?」
鳩摩智道:「大丈夫言而有信。小僧既已答允了慕容易先生,豈能畏難而退?請接招吧!」
說著話鳩摩智雙掌猛的揮動如風,枯榮、本因、保定帝等六人同時感到各有兩股內勁分從不同方向襲來。卻是經過先前的交手鳩摩智已經發現,六脈神劍雖然厲害,但天龍寺諸僧畢竟一人只練了一路,應變手段比較單一,比不得同時兼備六脈神劍的手段,只要多施展幾股勁力,便能讓對方難以應付。
而事實也正如鳩摩智所料,本因等人感受到鳩摩智擊來的掌刀,均覺其勢不能以六脈神劍的劍法擋架,都是雙掌齊出,擋下了襲向他們的兩股掌力,只有枯榮大師仍是雙手拇指一捺,以少商劍法接了敵人的內勁。
鳩摩智見此情景並未繼續進攻,而是當即收招住式,雙掌合十說道:「得罪了!」
本因和本觀等人相互望了一眼,臉色俱是忍不住一黯,鳩摩智這一招雖然未能傷到他們分毫,卻逼得他們不得不捨劍用掌,唯有枯榮大師一人仍是以六脈神劍將對方的掌力接下。
若純以比拚武技而論,他們幾人被逼得採用其他手段應對,其實已是輸了,而枯榮大師雖然未敗,但僅憑枯榮一人之力,若是再與鳩摩智周旋,只怕也難以抵擋得住鳩摩智的火焰刀絕技。
雖然本因等人也知道,這並不是說他們天龍寺的六脈神劍真就不敵對方的火焰刀,只是因為鳩摩智的武功本就高於他們,而他們對六脈神劍研習不jing且只偏重一路,根本不能將六脈神劍的全部威力盡數發揮出來,這才被對方各個擊破。
但畢竟是比武論高低,既然他們是以六脈神劍迎敵,而且還敗在了對方的手下,也就意味著在這場賭鬥是六脈神劍輸了。
便在此時,只見枯榮大師身前忽然煙霧升起,一條條黑煙分為四路,向著鳩摩智攻了過去。
鳩摩智早就察覺到天龍寺眾僧中以這位面壁而坐卻始終不轉過頭來的老和尚武功最高,心中本就對他頗為忌憚,突見黑煙來襲,一時猜不透他用意,仍是使出火焰刀絕技,分從四路擋架。
不過擋下之後,鳩摩智卻並不忙著還擊,一面防備本因等人群起而攻,一面靜觀其變,看看枯榮大師還有什麼厲害的後著。
只是黑煙愈來愈濃,攻勢極其凌厲。鳩摩智不禁暗暗奇怪,所謂飄風不終朝,暴雨不終夕,如此全力猛攻不留餘地,又如何能夠持久?對方怎麼說也是當世高僧,怎麼竟會以這般急躁剛猛的手段應敵?疑神疑鬼之下,鳩摩智只是緊守門戶,只守不攻,準備弄清對手的意圖再說。
一旁觀看的凌牧雲見此情景不禁暗自歎息一聲,一直將精神念力散發開來,細心觀察場中動靜的他自是知道枯榮此舉為何。
枯榮的武功雖然高出本因等人一籌,卻也只是接近先天小成的水準,比起鳩摩智來還差了一截,之前六人聯手尚且需要靠突出奇兵方才能夠得勝,如今一人面對鳩摩智就更加沒有勝算了。
因此他此番攻敵是假,其實是以一陽指內力將放在他那裡的六脈神劍劍經點燃焚燒了起來,只是怕鳩摩智出手阻止搶奪,因此才催動焚燒所產生的濃煙向著鳩摩智攻去,以惑其心。
過不到片刻,四道黑煙突然一分二,二分四,四道黑煙共分為一十六道,四面八方向著鳩摩智攻來。只是這般聲勢雖大,鳩摩智卻看出這不過是強弩之末而已,心中微微一哂,火焰刀絕技再度展開,一一將攻來的煙柱封住。
雙方力道一觸,十六道黑煙卻像是花架子一般忽然四散,室中剎時間煙霧瀰漫。鳩摩智毫不畏懼,鼓蕩真力,護住了全身。待到煙霧漸淡漸薄,濛濛煙氣之中,只見本因等五僧跪在地下,神情莊嚴,而本觀與本參的眼色中更是大顯悲憤,似乎發生了什麼慘事一般。
鳩摩智一怔之下,隨即省悟,暗叫一聲「不好!」急忙向枯榮禪師的身前瞧去,果然原本擺放在他身前的幾卷卷軸已經消失無蹤,心中再無懷疑,知道枯榮這老僧在明知不敵的情況下,竟然將六脈神劍的圖譜給燒了,先前所為不過是虛張聲勢,防他搶奪阻止而已。
本因等均是精研一陽指的高手,一見黑煙,便知緣由,因此才會面現悲se。心知師叔是寧為玉碎,不肯瓦全,甘心將這鎮寺之寶毀去,也決不讓之落入敵手。好在六人心中分別記得一路劍法,待強敵退去,再行默寫出來便是,只不過祖傳的圖譜卻終是就此毀了。
鳩摩智不禁又驚又怒,他素以智計自負,想不到今日卻接連兩次敗在枯榮大師的手下,六脈神劍劍譜既已毀去,則他此行便是徒然結下個強仇,卻是毫無收穫,雖然不能說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卻也實是大大不值。
不過鳩摩智能夠成為一國國師,城府自是極深,轉瞬間便恢復了平靜,站起身來合什說道:「枯榮大師何必剛xing至斯?貴寺寶經因小僧而毀,小僧心中大是過意不去,好在此經非一人之力所能練成,毀與不毀,原也無多大分別,小僧這就告辭了。」
說著話鳩摩智微一轉身,似乎將要出門的樣子,然而就在這時,不料鳩摩智身形剛剛轉到一般,腳掌突然在地上一點,身形驟然如閃電般躥出,一掠數尺來到保定帝的身前,伸手一把便將保定帝的右手腕脈扣住,說道:「敝國國主久仰保定帝段皇爺風範,渴yu一見,便請段皇爺屈駕,赴吐蕃國與敝國國主一敘吧。」
這一下變出不意,在場眾人俱是大吃一驚,想不到鳩摩智堂堂吐蕃國師,大輪明王,竟會忽施突襲,以保定帝的武功之高,竟也措手不及著了道兒,一下子被扣住了脈門。堂堂先天高手,竟是一下子便為人所制,生死cāo於人手。
「大和尚,看劍!」
不過天龍寺眾僧雖然沒能反應過來,卻不代表就沒人反應過來了。作為穿越眾的凌牧雲可從來沒把鳩摩智真當成是得道高僧,早就知道其卑鄙無恥德性的凌牧雲可是一直都在防備著。因此在天龍寺諸僧還未從驚愕中反應過來之時,凌牧雲卻已經拔劍出手了!
鳩摩智突襲剛剛得手,還未來得及高興,便覺眼前寒光一閃,一道凌厲劍氣竟然已經刺到了面前,幾乎是喝聲剛剛傳到,劍便也跟著到了。
鳩摩智頸間的肌膚都被蕩起的罡風刺得生疼,一絲驚悸驟然在他的心頭升起,心下一緊,空著的左掌向上急揮,一記火焰刀應手而出,逕直劈向著疏忽而來的劍鋒。只是沒有料到他這邊才剛將火焰刀劈出,拿到森冷劍光驟然一偏轉,在避過火焰刀罡的同時,向著他抓著保定帝的右臂切割而下。
鳩摩智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快的劍,即便是以他的武功,突遭襲擊之下竟然也難以從容應變,來不及去想太多,為了保全自己的右臂,只得鬆開保定帝猛地回縮,這才將凌厲劍光險險讓過。
這兩下兔起鶻落,都發生在頃刻之間,上一刻鳩摩智才突施偷襲將保定帝擒下,下一刻凌牧雲便劍逼鳩摩智又將保定帝從對方的手掌下救了出來!
保定帝段正明脈門一受制便即運內力急衝,只是鳩摩智內力修為遠高於他,任他怎麼以內力沖震也未能掙開。不過鳩摩智這麼一撒手,段正明這可就擺脫了束縛,當即反手一掌便向著鳩摩智的胸腹拍去,因為惱怒對方無恥偷襲,段正明這一掌卻是使用了全力,沒有絲毫留手!
鳩摩智畢竟是天龍世界中數得著的頂尖高手之一,在瞬間的慌亂之後便已經反應了過來,左手一記火焰刀向著一劍落空還未來得及收劍回撤的凌牧雲劈出,右手一記大金剛掌直接向著保定帝擊來的手掌迎了上去。
「砰!」「喀嚓!」
兩個不同的響聲幾乎同時響起,一聲是鳩摩智與保定帝對掌所發出的聲響,另外一聲則是鳩摩智所發火焰刀劈在牆壁之上,將木質牆壁劈碎擊破的響聲。
保定帝身形一晃,彷彿醉酒一般向後踉蹌幾步方才站穩,臉色先是一紅,緊接著又變得蒼白起來,保定帝的內功修為畢竟比不得鳩摩智,此番與之硬碰硬的對拼一掌,頓時吃了不小的虧。
相比之下,凌牧雲就顯得明智多了,一擊得手之後便即退避。憑藉著反應迅速,身法迅捷,讓過了鳩摩智的凌厲一擊,毫髮無損。
這時候天龍寺諸僧也已反應了過來,本觀、本因、本參、本相四人俱是踏步上前,一齊將受傷的保定帝護住,向著鳩摩智怒目而視。
一直藏在枯榮大師身前的段譽也忍不住站起身來搶步來到保定帝的身前:「伯父,您沒事吧?」
就連一直面壁枯坐的枯榮大師雖未轉過身來,也是猛一催力,竟是連人帶座下蒲團向後滑出丈許,正好來到保定帝的身邊,伸手握住保定帝的手,催動內力替他療傷。
本因方丈怒聲道:「鳩摩智,我們敬你是吐蕃國師,大德高僧,一直以禮相待,但你卻突施偷襲,行此卑鄙之舉,難道不覺得與你的身份不相稱麼?」
枯榮被逼無奈焚燒祖傳劍譜在前,保定帝突受偷襲遭擒在後,天龍寺早已與鳩摩智接下了大仇,因此本因說起話來也不像先前那麼客氣了。
而本觀、本參、本相等也是個個凝神戒備,只待勢頭稍一不對,便即出手與鳩摩智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