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雖然是個以綠林黑道為根基的教派組織,教中教徒所做的營生也大半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不法生意,按理說應該是朝廷重點的打擊目標才對,但魔教雄踞東南百餘年,不但沒有被朝廷剷平,反而越發的壯大起來,這其中其實是有著一些深層次原因的。
而且在魔教發展到一定程度,已經有些勢大難制之後,朝廷也與魔教形成了某種默契,朝廷一般不會對魔教的教中高層、核心教徒動手,而魔教也要「守規矩」,輕易不去碰那些會動搖朝廷統治根基的事情,相互妥協,彼此相安無事。
雖然對於這點,無論是朝廷還是魔教都不曾承認過,但武林中人心中卻都跟明鏡似的,因為這並不是朝廷對魔教的特別待遇,對於那些實力強大的武林門派幫會,朝廷幾乎都是以這種策略來對待的。
正因如此,凌牧雲此時才會如此震驚,朝廷竟然對魔教的左天君下了通緝令,這是要和魔教全面開戰嗎?
凌牧雲心念動處,向著通緝令上的畫影圖形看去,只見這圖形上之人頭髮半白,濃眉虎目,鷹鉤鼻子,一張臉稜角分明,頷下一叢花白鬚髯,雖然只是一張肖像畫,卻也隱隱透露出一股威猛霸道的意蘊。
凌牧雲雖然不曾見過向天問的真人,卻也看出這張圖畫絕對是出自技藝精深的工筆畫師之手,而且畫師多半還是見過向天問本人,否則絕不會如此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這也正是凌牧雲覺得奇怪之處,向天問身為魔教的左護法天君,在魔教之中位高身尊,鮮少在江湖中露面,平時也只有魔教之中的一些高層以及核心教眾能夠見到,朝廷的畫師又怎麼可能見到他呢?
只是儘管心中雖然疑惑,現在也無人能夠給他解答,當下只好壓下心中疑惑,擠出人群,回到眾人身邊。
「雲哥哥,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黃蓉見凌牧雲回轉,急忙迎上來問道。
「那邊貼了一張官府頒布的懸賞通緝江洋大盜的通緝令,所以才引得那麼多人圍觀。」
「懸賞通緝令?懸賞了多少銀子?」黃蓉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小道:「要是價錢不錯,咱們萬一要是碰上,不妨順手拿下,去官府換點零花兒。」
其他人也都將目光投向凌牧雲,顯然也都對這件事也挺好奇的。
凌牧雲臉色有些奇怪,說道:「官府這次開的價碼倒是不低,懸賞了五十萬兩白銀,不過就憑咱們的這點本事,這筆賞錢還是不要想了。」
「五十萬兩?!」
眾人俱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在場之人誰都不是缺錢花之輩,可還是被這麼大的賞格給驚住了。
五十萬兩可不是小數目,便是以凌家、王家的家大業大,麾下都有著數以千計的漢子賣命做事,一年下來也未必能夠賺到這個數目。就大夏王朝如今的物價水平而言,幾兩銀子便足夠一戶普通人家一個月的日常開銷了,五十萬兩足夠上萬戶人家一年的開銷還有富餘。尋常一個郡一年的稅收也就是這麼個數目而已,有些發展落後的郡甚至還達不到,這筆錢財的數額之大,可想而知。
「官府通緝的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開出這麼大的賞格?」
吃驚之後,眾人也都大起好奇之心,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人物,竟然能夠讓官府開出這麼大的賞格來。
「向天問!」凌牧雲看了眾人一眼,吐出一個名字來。
「向天問」這三個字一出,眾人頓時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終於知道朝廷為什麼會懸賞這麼高的價碼了,因為「向天問」這個名字在江湖上實在是太響亮了,不能說是人盡皆知,但絕大部分混江湖的人都不會對這個名字陌生,因為這個名字代表了一個強者,魔教的左天君!對於這個人來說,別說只是懸賞五十萬兩白銀了,便是懸賞百萬兩,也沒人會覺得高!
正因為知道向天問的身份,眾人才會如此震驚,魔教左天君,魔教的二號人物,武功早已臻入先天大成之境的超一流高手,乃是跺一跺腳整個江湖都要為之震盪的人物,這樣的大人物,又怎會被官府懸賞通緝?難道朝廷要下決心剿滅魔教了嗎?
「我們去看看!」
王家駿和王家駒兄弟兩人臉上忽然現出一絲急色,身形一動便向著人群處跑去,到地方之後也不擠人群,直接對著那些圍觀之人喝罵推搡道:「滾開,都給小爺滾開,別他娘的堵在這裡礙事!」
「你們是誰?憑什麼罵人?」
圍觀人眾中的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因為位置比較靠後,正好擋在了王家駒的前面,讓王家駒推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不禁回頭向著王家兄弟怒目而視。
「滾一邊去,少在這裡礙事!」
王家駒卻根本就不去跟那書生辯理,甩手就是一耳光過去,「啪」一聲脆響,那書生直接被打得一頭栽倒在一旁,原本白淨的臉頰立時高腫而起,一口血水混著兩顆掉落的牙齒噴吐而出。
王家駿也不比弟弟客氣多少,一邊推搡,一邊還喝罵道:「都給我滾開,金刀王家辦事你們也敢妨礙,都他娘的不要命了嗎?」
那些圍觀之人原本還頗為不忿,待見王家駒出手就打人,又聽說是金刀王家的人,人人臉上變色,不敢再辯理,都是忍氣吞聲急匆匆的走了,就連那個挨打的書生也不敢再說什麼,從地上爬起身來,連沾在衣衫上的塵土都顧不得扑打便匆匆離去。
後面的凌牧雲見此情景都不禁皺了皺眉,以勢壓人,仗武行兇,這麼做與地痞惡霸何異?雖說也沒誰規定習武之人就一定要做打抱不平、鋤強扶弱的俠客,但練就一身武功卻去欺負不會武功的尋常百姓,這卻未免有些過分了,簡直都丟了習武之人的臉。
不僅是凌牧雲,便是黃蓉等人也都頗看不慣,就見黃蓉出聲問道:「秀玲妹子,你們王家平常行事也是如此霸道嗎?」
凌牧雲這一方人中,唯有梅若華不覺得怎樣,前世在射鵰世界時與丈夫陳玄風一起闖下了黑風雙煞的赫赫凶名,為了練九yin白骨爪,死在她手下的冤魂沒有一千也有數百,王家兄弟的這點小惡行自然不被她放在眼中。
王秀玲臻首微微一昂,得意洋洋的說道:「那是,洛陽城數萬戶人家,我們金刀王家自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便是州牧大人見了我爺爺也得客客氣氣的,官府有些事都得跟我們王家商量著辦,可以這麼說,在這洛陽城中,沒有我們金刀王家辦不成的事!」
凌牧雲和黃蓉聞言不禁眉頭微皺,看王秀玲的樣子,不但不以為恥,反而引以為榮,再看王家駿和王家駒兄弟二人的做派,看來這是他便宜外公家的門風如此啊。
這時就見王家駿和王家駒二人臉色不好的走了回來,等到了眾人面前,這才勉強一笑,道:「幾位的肚子都餓了吧,走,咱們去松鶴樓。」
「大哥,二哥,那邊通緝的真是魔教的左天君向天問嗎?」王秀玲問道。
「沒錯。」
「可向天問不是魔教的左天君嗎?官府怎麼敢懸賞通緝他?難道就不怕惹惱了魔教,與朝廷作對嗎?」
王秀玲這麼一問,王家兄弟臉色愈發陰沉,王家駒硬邦邦的道:「我們又不是朝廷中人,怎麼知道朝廷是如何想的?你一個姑娘家,問那麼多沒用的幹什麼?」
王秀玲的臉色頓時一白,她沒想到王家駒會突然如此說她,臉上不禁閃過一絲惱se,她是家中獨女,一向也是嬌慣壞了的,哪裡忍得下這口氣?當即尖聲叫道:「我就問問怎麼了?難道你們還連話都不讓別人說了?有什麼氣別往我身上撒!」
凌牧雲和黃蓉兩人不僅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疑惑之色。聰明如他們,都已經看出了王家兄弟的不對勁兒。按說向天問被官府通緝這件事是很奇怪,但再怎麼說那也就是魔教和官府之間的事,跟旁人也沒什麼關係,王家兄弟緣何這麼大反應?
王家駿趕緊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小妹,你二哥也就是隨口說說,你也不必生氣,為了一點閒事鬧彆扭,犯得上嗎?也不怕牧雲表弟他們看了笑話。好了,咱們還是趕緊去吃飯吧!」
經王家駿一勸解,王家駒和王秀玲兩人便也都收斂脾氣不再多說,一行眾人當下再度出發。
在王家兄妹的引領下,眾人轉過了兩條街道,忽然發現一座門臉堂皇規模規模頗大的二層酒樓,一塊大大的牌匾上面寫著「松鶴樓」三個燙金大字。王家駒道:「牧雲表弟,黃姑娘,我說的就是這家。」
說著話引著眾人就往裡走。
「大少爺,二少爺,大小姐,您們都來啦?快請,快請,裡邊請!」
眾人才走到門口,店夥計就從裡面迎了出來,臉上笑得跟個花兒一樣,顯然王家兄妹之前的話沒有說謊,他們確實都是這家松鶴樓的熟客。
王家駿道:「夥計,今天我們兄妹特地上你們松鶴樓來請客,你們可得給我們長點臉,弄得好好的,吃好了少爺我有賞,要是吃不好,可別怪少爺我砸了你們松鶴樓的招牌!」
「好勒,二少爺您放心,我一會兒會吩咐廚下用心烹調整治,一定不讓您失望。裡面請!」
眾人當下便進了松鶴樓。
這松鶴樓與許多大酒樓一樣,一樓是大堂,二樓是雅座。一般來說,大堂用來招待尋常百姓,地方大,座位多,價位相對實惠。而二樓雅座則是用來招待一些有錢入的,座位少,寬敞,食材的做工也比較考究,味道要比樓下勝出不少,當然價位也要高出不少。不過一般上二樓吃飯的都是自持身份的入,誰也不會因為一點小錢而計較。
以王家兄妹的身份,前來松鶴樓吃飯自然不會在大堂,那夥計直接便將眾人引上了二樓,在凌牧雲的提議下,眾人找了張臨窗的桌子坐了下來。
自從穿越之後,凌牧雲便養成了一個臨窗吃飯的習慣,但凡上酒樓都喜歡找靠窗的座位,方便他一邊吃喝一邊觀景賞人。
當然,這也是因為武俠世界的環境好,要是換成凌牧雲穿越前所生活的現代都市,空氣中充滿了工業廢氣和汽車尾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倒有一小半是陰霾天氣,凌牧雲躲還來不及呢,才不會臨窗觀什麼景。
不過今天凌牧雲提議靠窗而坐卻並非是單純的想要觀景,而是另有原因。
凌牧雲很篤定自己的判斷,他總覺得他的這三個便宜表兄妹將他們帶到這裡來是別有目的,他雖然自信以自己一方的實力,無論王家兄妹刷什麼把戲都能應付得來,但多做點準備也是好。選擇在臨窗的座位,既便於觀察外面的情況,遇到什麼突發情況,應變起來也更容易一些。
店夥計將菜譜拿過來,笑著問道:「幾位少爺、小姐,請問想要點什麼?這是菜譜。」
王家駒將菜譜拿過來,請凌牧雲等人點菜,凌牧雲將菜譜推了回去,笑道:「客隨主便,再說我們對這家酒樓也不熟悉,還是二表哥你來點吧。」
「好,那我就先點幾樣他這裡拿手的,接下來你們想吃什麼就再添。」
王家駒再不謙讓,當即將菜譜拿回點了起來:「來個花炊鵪子、菊花兔絲、爆獐腿、鹿肚釀江瑤、薑醋金銀蹄子、鴛鴦煎牛筋……嗯,再上兩壇上好的花彫。」
接著王家駿、王秀玲跟著點了幾樣菜品,而後交給凌牧雲等人,讓凌牧雲等人也點了幾樣,一共要了二十幾道菜和兩罈陳年花彫。
那店夥計見眾人點了這麼多價格不菲的好酒好菜,自然心中歡喜,眉開眼笑的下去準備了。
時間不大,酒菜上齊,大家便吃喝了起來,凌牧雲感覺了一下,發現這個松鶴樓的菜品還算不錯,也不枉王家兄妹推薦一回,雖然比起黃蓉的手藝還要差上一籌,但比之別家確實稱得上是佳餚了。
凌牧雲心裡忍不住有點犯嘀咕,難道他的這些便宜表兄妹只是單純的想要請他和蓉兒她們吃頓好的,是他自己想多了?
不過隨即凌牧雲便在心裡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他的感覺不會有錯,王家兄妹非要請他們來這裡吃飯,肯定是別有用心,否則也不會有之前的那種表現。
就在這時,凌牧雲的餘光一掃,忽然發現在酒樓斜對面的茶館中走出一個漢子,只見這漢子一身錦袍,大概在三四十歲的年紀,太陽穴微微隆起,腰間佩戴著一口連鞘長刀,走起步來腳步輕盈,看起來是個輕身功夫不錯的練家子。
之所以注意到這個漢子,是因為在他的身上,凌牧雲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但他又可以肯定,他在此之前絕對沒有見過這個人。
就在凌牧雲還在思考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對這個人隱隱有種熟悉感的時候,卻見這漢子從茶館出來之後並沒與向別處去,而是徑直向著他們所在的這間松鶴樓走了過來,在凌牧雲思考間,已經邁步走進了松鶴樓中。
「蹬蹬蹬……」
一陣樓梯聲響,凌牧雲循聲看去,只見那佩刀漢子已經在店夥計的陪同下走上了二樓。
那漢子上得樓來,向著二樓掃視了一眼,目光在掃到凌牧雲他們這一桌時猛地停頓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閃即逝,隨即若無其事的將目光移開,邁步走到距離幾人不遠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隨著這佩刀漢子上樓,王家兄妹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同時閃過一絲奇異之色,頗有一種心照不宣的意味。
王家兄妹三人目光雖然只是稍一接觸便即分開,可還是沒有逃過凌牧雲的眼睛。凌牧雲心中頓時雪亮,看來這個佩刀漢子多半就是他的這三個便宜表兄妹為他們準備的節目了。
念及此處,凌牧雲一邊喝酒吃菜,一邊暗自留意起這個佩刀漢子來。
只見那佩刀漢子坐下來之後,對著夥計粗聲吩咐道:「給我來一盤糖醋魚,一盤熏蒸雞,一盤五香牛肉,一盤醬豬蹄……」一連點了六七個菜,儘是些雞鴨魚肉之類的葷菜,隨即又要了一罈好酒,而後揮揮手就要那夥計退下去準備。
時間不大,店夥計將酒菜給那佩刀漢子上齊,那漢子伸手抓了一隻醬豬蹄啃了幾口,倒上一杯酒一口喝乾,斜著睨了凌牧雲這邊一眼,隨即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著站起身來,邁著方步向著凌牧雲他們這一桌走了過來。
「果然來了!」
凌牧雲心中一動,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抬起頭來冷笑著打量走過來的這個佩刀漢子,想要看看他接下來會作何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