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這個時辰,怎麼還沒起來?」知道宋箬溪還在睡覺,鄴疏華微微皺眉,看了看時辰鐘。
香繡也看了眼時辰鐘,道:「少夫人回來時,說多喝了幾杯酒,酒上頭,有些暈,要多歇會。」
「多歇會也不能歇到這個時辰,晚上可還怎麼睡得著。」鄴疏華解開外袍,遞給香繡,走進臥室,坐在床邊,輕輕推了宋箬溪幾下,「瓔瓔,該起來了。」
床上的人沒了動靜,鄴疏華覺得奇怪,宋箬溪素來睡得驚醒,一喚就醒,忙低頭細看,見她臉頰泛著異樣的紅潤,雙眼緊闔,伸手往她的鼻子底下一探,呼吸似有若無,大吃一驚,喊道:「快,快去召良醫進來。」
香繡和青荷在外面等著進去傳喚,聽到這話,嚇了一跳。香繡也顧不得禮數了,跑了進去。青荷轉身出去叫人召良醫。
蠶娘和歐陽氏在小廚房裡,聽到喊聲,也急急忙忙進了房,見宋箬溪成這樣,嚇得不行,蠶娘上前掐她的人中。人中掐了許久,也不見宋箬溪醒來。香繡倒來熱水,往她嘴裡灌,水灌不進。
蠶娘等人急出了眼淚,嘴裡不停地念叨,「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
鄴疏華臉色發白,伸手將宋箬溪抱放懷中,「不許哭,瓔瓔不會有事的,快去召良醫來。」
歐陽氏隔了一層,比眾人要冷靜些,沉聲問道:「少夫人在酒席上吃了些什麼?」
香繡、青荷和綠袖跟著出門伺候的,忙把宋箬溪在酒席吃的東西說了出來。
雞鴨魚肉、鴿子鵪鶉、蛇肉鹿肉都是常吃,也沒有特別的煮法,又有綠袖在,屋內也不可能有奇怪的香料,怎麼會一睡不醒呢?
良醫召進了漱玉院,診完脈,良醫久久說不出話來,滿腹疑惑,昨天,他來給宋箬溪請過平安脈,脈動有力,身體康健,可今天的脈搏卻時斷時續,猶如垂死之人,僅隔了一天,怎麼會相差如此之遠?
「少夫人怎麼樣了?」鄴疏華心急地問道。
「少城主,少夫人病情嚴重複雜,需要會診。」良醫不敢說少夫人沒救了,可以準備後事。
「來人,去把良醫全部召來。」鄴疏華揚聲道。
時辰已經不早,良醫局的有幾位良醫已經出城,這一鬧騰,動靜可就大了,很快昭平縣主,以及各位側夫人、北苑的岳氏和陳氏、西苑的鄴淑婷和蘇念錦都知道了。
昭平縣主、岳氏、陳氏和鄴淑婷就都過來了,一問情況,知道宋箬溪從午後吃過酒席回來歇下就沒醒來過,陳氏慌了神,急忙出言辯解,「母親,華哥哥,這事與四公子和我無關,我們沒有要害毓嫻嫂嫂,我們……」
「閉嘴。」昭平縣主冷喝一聲。
陳氏打了個哆嗦,向後一縮,躲到岳氏身後。
「兩位夫人,時辰不早了,請兩位先回去吧,兩位對少夫人的關心,奴婢會轉告少夫人的。」歐陽氏欠身道。
岳氏和陳氏不敢多言,對昭平縣主行禮退了出去。
鄴淑婷道:「母親,哥哥,嫂嫂一定會吉人天相,平安無事的。」
「婷兒,這裡亂成一團,你也先回去吧。」昭平縣主道。
鄴淑婷離開沒多久,良醫局的良醫們全部到齊,會診許久,也沒診斷出病症來。可宋箬溪的情況卻愈加不好起來,臉色已由紅轉白,嘴唇泛紫。
昭平縣主看著在一旁竊竊私語的良醫,皺了皺眉,問道:「少夫人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良醫們齊刷刷地跪在地上,「夫人,我等醫術不精,診斷少夫人得了什麼病。」
「什麼?診斷不出來?」昭平縣主目光一轉,盯著眾人中鬚髮皆白的老者,「盧醫長,你也診斷不出來嗎?」
被點了名的盧醫長只得硬著頭皮稟報道:「夫人,老朽聽周良醫說,昨日給少夫人診平安脈時,少夫人的脈象並無不妥之處,少夫人之所以會昏迷不醒,應是身有暗疾,突發……」
「你胡說,我家姑娘身體康健,不會有什麼暗疾的。」香繡一時情急,用了昔日的稱呼。
宋箬溪從閩國帶來的都不是從小伺候她的人,她是否有暗疾,香繡等人並不知情,這樣的維護是基於護主心切。不過暗疾這種說法提醒了蠶娘,想起離開淨蓮寺時,慧謹曾跟她說過宋箬溪得過失魂症,若是有人用巫蠱之術,就能令宋箬溪陷入昏迷,忙道:「少夫人不是生病,是有人用巫蠱之術詛咒少夫人,致使少夫人神魂不附。」
「巫蠱之術?」鄴疏華皺眉,「你怎麼會這樣認為?」
「這是神尼說的。」蠶娘上前挽起宋箬溪的衣袖,露出她手腕上戴著的金剛菩提子念珠,「少城主,這串念珠是聖僧送給少夫人的,神尼曾說,只要找到那個下術之物,再把念珠供在佛前念消災吉祥咒一百零八遍,災難即除,吉祥隨至,少夫人就能化險為夷。」
那念珠是覺明當著鄴疏華的面前給宋箬溪的,鄴疏華對蠶娘的話,深信不疑,回想起成親之日,那枚毒針,又想到十九爺出殯那日的險象,怒不可遏,恨聲道:「母親,這件事我要徹查,我要瞧瞧,究竟是誰存了這樣歹毒的心思,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暗害瓔瓔。」
昭平縣主見鄴疏華動了真怒,不憂反喜,群狼環伺,仁慈只會喪命,不狠不毒不行,平靜地問道:「你是只查東苑,還是四苑皆查?」
「四苑皆查。」鄴疏華看著奄奄一息的宋箬溪,心疼像是被無數根針在扎,他不能再見招拆招,他要把暗中那些人全部找出來,一次全部解決掉,絕不讓他們再有機會傷害他最在意的人,「我馬上調鐵血營的人把守苑門,不讓任何人出入,苑中還請母親幫忙。」
「甘藍傳我令下去,命飛羽衛立即入苑徹查,以正城規。」昭平縣主肅顏道。
飛羽衛是登瀛城城主夫人的親兵,共有三百一十六人,是從紫燕營、彩蝶營中挑選出來的精英,只聽命城主夫人。昭平縣主平時不太出門,動用親兵的地方不多,這次為配合鄴疏華徹查四苑,不惜動用親兵,可見她對此事也十分的震怒。
眾良醫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卻齊鬆了口氣,少夫人中的是巫蠱之術,非他們之過。
已近子時,四苑中只有漱玉院還燈火通明,其他三苑內一片寂靜。月蒙星隱,萬物似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飛羽衛奉夫人令,徹查四苑,各院肅整以待!」一聲厲喝,劃破了黑夜的寧靜。
夜宿岳夫人處的鄴繁也被驚醒,睜開雙眼,唇角揚起滿意的笑,身為登瀛城少城主就該有這樣的雷霆手段。
「城主,飛羽衛在外面,要進院搜查,請城主示下。」李濟才在門外稟報道。
岳夫人往鄴繁懷裡靠了知,噘了蹶小嘴,不滿地道:「城主,夫人這是要做什麼呀?大晚上的派人來搜查,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鄴繁推開她,掀被坐了起來,扯過衣架上的錦袍披上,道:「李濟才,讓飛羽衛進來搜查。」
「是,城主。」
岳夫人咬著下唇,目光幽怨地看著鄴繁。
三隊飛羽衛在中苑徹查沒多久,就在陳夫人的院子裡找到一個桐木人偶,那人偶雕刻的模樣神似宋箬溪,正面貼著寫有她生辰八字的紅紙,在人偶的雙手掌心各紮了一針,頭頂上紮了一針。
陳夫人看到人偶目瞪口呆,這個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她的院子裡?
鄴疏華很快就過來,看到紮著針的人偶,心疼得厲害,上次是毒針,這次是巫針,下次又會是怎樣狠毒的手段?目光陰冷地盯著陳夫人,「毓嫻沒有得罪過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害她?」
「不,我沒有做過,這是有人在栽贓嫁禍,我沒有做過。」陳夫人竭力否認。
鄴疏華面帶殺氣地道:「你不用再狡辯了,你敢歹毒的暗害毓嫻,我不會放……」
「城主到!」通傳聲打斷了鄴疏華的話。
鄴繁大步走了進來,陳夫人衝了過去,撲到他的面前,抱住他的腿,哭喊道:「城主,城主,妾身冤枉,這是有人要害妾身,有人害妾身啊,您可不要聽信她們的話,她們都是夫人的人,說不定,說不定,是她們拿出這樣的東西來陷害妾身的,城主您要給妾身做主啊!」
鄴繁看了眼鄴疏華手中的人偶,又低頭看了眼陳夫人,道:「鬆手,疏華你隨我進屋。」
「父親,這件事已經很明瞭。」鄴疏華不肯放過陳夫人,
「隨我進來。」鄴繁抬腿就往正房走,「你們守著門,不許人靠近。」
鄴疏華臉上有一絲怨恨,盯了陳夫人一眼,跟著鄴繁走了進去。
陳夫人臉色一鬆,擦了把臉上淚水,低聲道:「你們還不過扶本夫人起來。」
侍女們上前扶陳夫人起來,眾人站在院中,靜等鄴繁和鄴疏華商量的結果。
「你覺得這事是陳氏所為?」鄴繁問道。
「所獲利益者,便是所為人。這句話是父親教給我的。」鄴疏華沉聲道。
「毓嫻出事,對陳氏並無益處。」
「夫妻同命,她若身死,我不獨活。」
「你要是出事,能得到利益的是孝安,陳氏有可能做這件事。只是這事要是她所為,在飛羽衛搜查到這裡之前,她有的是時間毀掉證據,不會讓你搜查到。」
「人有僥倖之心,認為可以瞞天過海。」鄴疏華嘲諷的冷笑,「巫蠱之術五針已經扎入三針,想來她也更不願意半途而廢。」
鄴繁皺了皺眉,「疏華你被恨意蒙蔽了雙眼,你已經無法分析問題,你這樣是不行的,你要冷靜。」
「父親讓我冷靜,那父親的冷靜又在何處?」鄴疏華針鋒相對。
鄴繁一怔,「你覺得我不冷靜?」
「陳氏為父親生了庶長子庶長女,她是父親心愛之人,父親要維護她,理所當然。」鄴疏跪在地下,低下頭,「父親,同樣的,我不能讓我的妻頻遭毒手!天理輪迴,惡者當有惡報。」
「你打算如何做?」
鄴疏華沉默了片刻,看著手中紮著針的人偶,道:「先祖曾在城規上定下,蠱人者處以斬刑。」
鄴繁慢慢轉過身子,燭光的角度讓他的身影巨大而帶吞噬,把鄴疏華跪地身影沒入進去,「你要如何,全憑你的意思!」
鄴疏華沒想到鄴繁這麼容易就同意了,抬頭看著他,再次確認「我要殺的是父親心愛的人,父親真得全憑我的意思去做?」
「我言出必行,不會更改。只是陳氏是孝安和惠婷的生母,你斬殺陳氏,他們不會善罷甘休,你想想要如何應對。」鄴繁邊說邊向門口走去,打開了門。
「城主。」陳夫人面帶喜色的迎上前去。
鄴繁看了不看她一眼,從她身邊走過。
「城主。」陳夫人轉喜為憂,急追兩步,緊緊抓住鄴繁的衣袖,「城主,事情怎麼樣了?」
「少城主會處置好這件事的。」鄴繁把衣袖扯了出來,往院門走去。
陳夫人嚇得方寸大亂,尖叫道:「不,城主,您不能把妾身交給少城主,他不會放過……」
鄴繁的身影已經隱入黑暗中,看不見了。鄴疏華緩緩從屋內走了出來,看著陳夫人,道:「來人,把陳氏以及一干人等關進廂房和罩房看管好,待此事查明再來處置。飛羽衛繼續徹查。」
陳夫人以及她院中伺候的人全部被關了起來,鄴疏華拿著人偶回了漱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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