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末,從中苑那邊傳來一個血腥的消息,鄴繁不知何故令人杖斃一個小侍從,還讓鄴孝安兄弟五人在一旁觀刑。
鄴繁身邊的侍從總管李濟才在五人離開時,高聲斥責道:「你們這些沒眼色的傢伙,還不把這狗東西的屍體拖下去,平白污了幾位公子的眼。」
宋箬溪雙眉緊鎖,那個被打死的小侍從很明顯是五兄弟之一安插在鄴繁身邊的眼線,鄴繁鐵血殘酷的殺一儆百,儆的不僅僅是那五人,還包括她,她也派蠶娘去收買了他身邊的人,打探消息,這絕對是他不允許的,思前想後,召來蠶娘,「以後還是另想法子去打探消息,別再從城主身邊的人下手,萬一不慎露出馬腳,後果不堪設想。」
「少夫人放心,我會謹慎行事的,不會讓城主發現的。」蠶娘正顏道。
「蠶娘,我不想看到你出事。」宋箬溪握住蠶娘的手,緊緊地,那感覺好像一鬆手,蠶娘就會發生不幸。
「少夫人,陸修齊的三弟就是個販賣消息的人,有一次為打探消息,他讓我扮著廚娘進到那府中,為了讓我能順利打聽到消息,他教過我一些注意事項。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不會讓自己出事,更不連累到那些提供消息的人,請少夫人放心。」蠶娘自信滿滿地道。
宋箬溪沒想到蠶娘還受過這方面的培訓,稍覺放心,道:「多注意一點,千萬不要出事。」
蠶娘再三保證,會在保護自身的情況下打聽消息,宋箬溪這才放手,讓她去廚房忙晚飯。
黃昏時,紅綃回來,但是沒能帶回郴州的消息。宋箬溪大失所望,神色懨懨地靠在錦墊上,古代的通訊太不方便了,要是現代,打個電話就成了,就算看不人,好歹能聽到聲音。
「少夫人,那件事今夜就要成了。」紅綃拿別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什麼事成了?」宋箬溪茫然看著她。
「就是少夫人說要教訓大公子的事啊。」紅綃提醒她道。
「哦,辛苦了。」宋箬溪掛念著鄴疏華的安危,對這件事連問詳情的興趣都沒有了。
紅綃看宋箬溪這樣,知道說什麼都白費,索性啥都不說了,轉身出了門,去找綠袖,讓她配定神香,免得宋箬溪因思緒過重,弄壞身體。
或許有了綠袖特別製作的定神香,沐浴後,宋箬溪沒有東想西想,很快就睡著了。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安然入睡的,這天晚上,安公府就非常的熱鬧,各種異響吵得鄴孝安差點在寵妾身上丟臉。
晚上有異響已讓鄴孝安夜難寢,火冒三丈,誰知道清晨天剛亮,總管就衣冠不整的急忙來稟報:「大公子,府裡養的家禽一夜之間全部死了,夫人院中的三株石榴樹也枯萎了。」
鄴孝安臉色一沉,眼中寒光閃過,冷哼道:「敢玩花樣玩到爺的府上來,這些狗東西是不想要命了,查,給爺徹底的查。」
總管帶人徹查了一天,沒有任何收穫,晚上,各處異響繼續,剛買回來的家禽又全部死光,沒有傷痕,府中又有三棵石榴樹毫無徵兆的枯死。
死家禽,鄴孝安還可以不在意,但是石榴有宜子之說,石榴樹枯死,意味著什麼?如果死一棵兩棵,或者十棵八棵也能理解,可為什麼只枯死三棵,而他膝下剛好有三個嫡子,越想越驚心,越想越害怕,拿帖子去把崇真宮的張天師請了來。
鄴孝安和潘靈娟約束府中的人,不准將這些事傳揚出去,只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鄴孝安還有幾個等著落井下石的好弟弟,在他們的推波助瀾下,城中很快就有了安大公子行事有虧,惹得神靈動怒,府中出現種種怪異現象的傳言。
宋箬溪對教訓鄴孝安的事沒有再過問,紅綃也就沒有多嘴告訴她。她沒想到辦事的人的一個小小改動,會讓事情發展出乎意料,最終導致鄴孝安再不敢覬覦城主之位。
次日,宋箬溪的小日子沒有如期而至,想來是因傷延後,讓良醫來診了脈,換了藥方,讓她繼續喝藥,好生保養。
下午的時候,宋箬溪收到了慶原來的兩封信,一封是是紀芸寫的,一個是周思儀寫的。紀芸在信中告訴她兩個喜訊,一封是宋濂和紀允祥順利的通過了秋闈;再就是宋箬滿和宋箬灩定親了。紀芸在信上報喜不報憂,沒有說柳姨娘瘋了,許姨娘死了,宋箬涓的腳跛了,只說家裡一切都好,要她不要掛念,好好過日子。
周思儀寫的信內容比較多,葉東媛得罪庹縑的事,葉丞相在三上奏折後,皇上同意他告老還鄉的事,任晚秋在她離京第三天,突然心疾發作,差點掉死,神尼救活了她。
宋箬溪盯著神尼兩個字,皺眉,師父為什麼會進京?是去看她嗎?可惜她來登瀛城了,與師父緣慳一面。不知道師父會不會來登瀛城看她?路途遙遠,師父年事已高,不適合長途跋涉,她與師父是再無相見之日,歎了口氣,接著往下看。
左太師的六子左冬年的嫡妻難產過世了,城中許多人在走門路想把家中女兒嫁給他當繼室,這其中就有宋箬溪的大伯宋繹,他想把宋箬潔嫁過去。
男的是鰥夫,女的是望門寡,挺相配的,只是宋繹已無官職,白丁一個想要攀上太師府,是不是有些癡心妄想?
姜衍定親了。
蔣艷兒跟人私奔了,下落不明。
最後,周思儀再三叮囑,要她以後一定要寫信去赫國,不准斷了聯繫。
宋箬溪是願意和周思儀多聯繫的,可是一想到陳陌,就覺得頭痛,長吁短歎了一會,坐在書案邊寫回信。給紀芸的信,自是報喜不報憂,處處都好,公公好,婆婆好,夫君好,兄嫂好,弟弟妹妹皆好。給周思儀的信,就寫了一下這一路上的風土人情。
收到信,讓宋箬溪的心情舒暢了許多。
初七的早上,昭平縣主特意過來探望宋箬溪,「明天是臘月初八,要舉行大祭,本來你身子沒有養好,不該讓你這麼辛苦的,可是,這是疏華和你成親後的第一次大祭,疏華在外面,趕不回來是沒辦法的事,你是嫡子媳,明天的大祭,就要辛苦你了。」
「母親請放心,毓嫻身體已無大礙。」宋箬溪已從歐陽氏口中知道大祭的事,既然已是鄴家婦,她沒打算推卸這個責任,昭平縣主能過來這一趟,是一種關心,也是一種態度。
午後,宋箬溪閒著無事,就幫著剝栗子,只是蠶娘等人一不注意,她就把剝好的生栗子往嘴巴裡塞,就和小孩子一般,弄得歐陽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惱,道:「少夫人和少城主一樣,都這般的嘴饞淘氣。」
宋箬溪把栗子嚼碎,吞嚥下去,道:「栗子能養胃健脾,補腎強筋,活血止血,多吃有好處。」
「少夫人少吃點生栗子,要不然等會就吃不下桂花栗子羹了。」蠶娘道。
宋箬溪把手中的生栗子放進碗裡,拍拍手,「留著肚子吃桂花栗子羹。」
用過晚飯後,蠶娘、香草和巧兒就在院子的小廚房裡,洗米洗豆子。香朵領著巧桃和兩個小侍女把去紅棗的核去掉,把蓮子的芯摘了,還把壞的、樣子不好看的挑出來。歐陽氏在苑中大廚房和小廚房來回跑,小廚房是給苑中人吃的,大廚房裡的臘八粥明早送去城外寺院供奉。
香繡和青荷留在房裡伺候宋箬溪歇下,也去小廚房幫忙,等把煮粥的用料置備好,就升火熬粥,先大火煮沸,再小火熬燉,在五更前要把粥給熬好。
天沒亮,宋箬溪就被香繡給喚醒了,吃過臘八粥,換上代表她身份的正紅色金線滾邊繡百福寬袖大襖,挽著高髻,兩邊各插三枝七寶如意簪,髻正中是點翠鳳凰展翅金步搖,三串流蘇垂下,水滴狀的紅寶石落在眉間,髻後是赤金鑲紅寶石蝴蝶壓發,耳邊是金絲垂珠耳墜。
宋箬溪這身打扮富貴莊重,非常適合大祭這種場合,可惜不太適合她的年齡,顯得老了幾歲。
蠟祭除了祭祀祖宗,還要祭莊稼神、田神、窩棚神、井神、禽獸神等,宋箬溪有歐陽氏和周嬤嬤的幫襯,並沒有太辛苦,到了祭祀的時間,鄴繁和昭平縣主站在案台前,鄴疏華不在家,跟在鄴繁後面的是鄴孝安,宋箬溪跟在昭平縣主身後,在她身後是潘靈娟。
鄴繁是不稱帝的君主,祭祀時獻上了整只的牛、羊、豬。以宋箬溪的力氣,根本不可能一人端起擺著牛的祭案,就像是乳牛,那也有幾十斤重。抬祭案的是四個大力氣的小子,只是象徵性的用手托著祭案。
祭案從潘靈娟的手中移到宋箬溪的手上時,四個小子好像有些力盡,祭案往前傾,撞在了宋箬溪手腕上的金鐲,發出了一聲悶響。宋箬溪的目光飛過地掃過四人,眼神陰冷,這些人敢在祭祀上搞鬼,就別怪她心狠,她要學鄴繁殺雞給猴看。
祭案從宋箬溪手中順利的移交到昭平縣主手上,昭平縣主聽到那聲悶響,怒火中燒,冷冷地看了四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