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齋,在居士樓休息半個時辰,紀芸和宋箬溪出庵回家。不是初一,不是十五,桃花庵略顯清靜,只有宋家的馬車停在庵門外。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宋箬溪抬眼望去,烈日下,三個黑衣男子騎著馬風馳電掣般朝這邊跑了過來,馬蹄揚起滾滾塵土。
敢在桃花庵前跑馬,這些人好大的膽子!
紀芸皺了下眉,道:「溪兒,上車。」
「哦。」宋箬溪跟在紀芸身後向馬車走去。
「嗖」一條銀鏈纏住了宋箬溪的纖腰,為首的男子用力一扯,她就像風箏一樣,凌空飛起,淺紫紗裙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她正要驚叫,人已跌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見宋箬溪被人擄走,魃和魅顧不得隱藏身形,從樹上掠出。另外兩個黑衣大漢飛身而起,迎上前去,與她們廝打了起來。
變故來得太突然,紀芸等人都被嚇呆愣住了,等她們反應過來,擄走宋箬溪的男子已騎著馬,沿著官道矯健如飛的跑遠了,揚起的塵土模糊了眾人的視線。
馬跑的極快,路邊的景物飛一般的向後倒退,從驚嚇中緩過神來的宋箬溪想要從馬上跳下,可是身後的男人緊緊地抱著她,她根本無法動彈,「壞蛋,放開……」
「溪兒,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
這個聲音?
「陳陌?」宋箬溪努力向後看去,想看清是不是那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
「我的聲音,溪兒記得這麼清楚,看來這些日子定是對我念念不忘。」聲音裡透著得意和喜悅。
宋箬溪身子轉不過去,看不到後面的人,仰面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不過這句話已表明身後的男子就是陳陌,這個男人又用這種突兀的方式出現在她的面前,令她無比惱火,咬牙問道:「陳陌,你擄走我,想要幹什麼?」
「你父親的官升得太慢了。」
「啊?」宋箬溪沒聽懂他的話,他擄走她,與宋綏官職有什麼關係?
「京中貴女成群,閩帝再怎麼挑,也挑不到你。」
「他挑不到我才好,我又不想進宮。」
「不是挑你進宮,是挑你嫁給我。」陳陌此次前來閩國,明面上是友好出使來聯姻,實際上是為了迎娶他認定的皇后宋箬溪。
「馬不知臉長。」宋箬溪鄙夷的譏笑道。
「如果我還是以前的我,自然不行,可現在我已是赫國的東璧候。」
被陳陌摟在身前,宋箬溪感到非常的彆扭,一直在動來動去,想掙脫他的束縛,可在聽到這句話時,停了下來,不敢相信地撥高音量問道:「你是赫國的東璧候?」
「先委屈你當一段時間的候爺夫人,很快你就會是赫國的皇后,與孤共享如畫江山。」陳陌信心百倍,豪氣萬丈,彷彿赫國的皇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宋箬溪知道陳陌是有野心的人,但是沒想到他手段如此厲害,短短幾年間,就能在赫國弄出這麼大的局面,當上了超品候爺,還出使閩國,對於這種心機能力都超強的人,她無福消受,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假笑道:「候爺身份尊貴,當娶豪門貴女為妻,我父親只是小小的四品官,門不當戶不對。」
「就是知道你身份不夠,才特意弄這出英雄救美。」陳陌一直在找機會,今天早上守在宋家門外的人發現宋箬溪出門,他就立刻行動了。
宋箬溪先是愣了一下,轉念就明白他話中之意,他擄走她,然後再送她回家,對外就可以宣稱,他路見不平,從歹人手中救下她,他心生憐愛,願娶所救美人為妻,成就一段佳話。
陳陌代表赫國前來,又是一位候爺。閩帝願意與赫國交好,但捨不得用公主和親,只能從宗室和門第高的人家裡挑選,可是誰家願意讓女兒遠嫁他國?閩帝只怕到現在還在為人選頭痛,陳陌願意娶她為妻,他必樂見其成。
宋箬溪更清楚的知道陳陌既然已經出了手,絕對要達到目的,說服他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可是他願意娶,她不願意嫁,必須要想法子脫身,可是要怎麼做呢?偏偏今天來庵中進香,不能攜帶利器,她把小刀放家裡了,連威逼他都找不到合用的東西。
「你要帶我去哪裡?」宋箬溪發現馬拐進了路邊的樹林,著急地問道。
「去那邊坐會喝杯茶,我換身衣服就送你回去。」陳陌笑道。
在樹林裡又跑了一段路,宋箬溪看到一間小木屋。木屋前圍著竹子編成的籬笆,籬笆上爬著青籐,籐上開著小小的黃花,在屋內空地的大樹下擺著一張小木桌,兩把小靠背椅,好個幽靜的住處。
在木屋前,陳陌勒停了馬,翻身下來。
「我不用你扶。」宋箬溪甩開陳陌的手,扶著馬鞍跳了下來,卻不小心踩著地上的小石子,腳扭了一下,「哎喲!」
陳陌伸手扶住她,道:「你在我面前逞什麼強?」
宋箬溪再次甩開他的手,這時才看清楚他現在的樣子,平凡的相貌,丟在人群,絕對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吱」木屋的門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五大三粗身穿灰色布衣的中年婦人。
宋箬溪臉色又差了幾分,一個陳陌,她已經搞不定,還多個碧娘,她完蛋了,上次是師父來救她,這次誰會來救她?師父雖然號稱神尼,可畢竟還是凡人,沒有這麼大的神通,能千里迢迢趕過來救她。
陳陌向前走了兩步,發現宋箬溪沒跟上,回頭道:「溪兒。」
宋箬溪翻了個白眼,繃著臉走了進去。
「看著她。」陳陌吩咐了碧娘一句,走進了小木屋。
宋箬溪看了看在外面吃草的馬,又看了看碧娘,眸光微閃,諂媚地笑問道:「碧娘,你還記不記得我了?」
碧娘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你不記得我了?」宋箬溪眨眨眼睛,「我們六年前曾見過一面。」
碧娘沉默以對,兩隻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宋箬溪朝外面挪了半步,碧娘也隨之挪了半步。宋箬溪再走一步,碧娘跟著走了一步。
宋箬溪無奈地撇了撇嘴,走到小靠背椅上坐下,碧娘走到她身後,像根木頭似地杵在那裡。有這麼個人盯著,宋箬溪休想溜走,沮喪地趴在桌子上。
「吱」的一聲,木門又打開了,穿著銀藍色錦袍的陳陌走了出來,他取下了yi容面具,露出了他俊秀無雙的真容。
「碧娘,去把茶具端出來。」陳陌優雅地在宋箬溪對面坐下。
碧娘走進小木屋,很快端來了茶具,拿來了紅泥小火爐和銅壺,往爐裡添了些木炭,把銅壺放在上面燒。
「溪兒,會不會泡茶?」陳陌問道。
「不會。」宋箬溪抬頭看著大樹,不想理會他。
「真不會?」陳陌挑眉問道。
宋箬溪輕蔑地斜了他一眼,繼續抬頭看著大樹,樹葉很大片,把陽光全遮住了,坐在樹蔭下很涼爽,很舒服,如果身邊坐著的不是這個壞男,會更愜意,更舒服。
「我教你。」陳陌微瞇了瞇雙眼。
宋箬溪冷冷地道:「沒興趣。」
陳陌屈指在桌上輕輕地叩著,「溪兒對什麼有興趣?」
「什麼都沒興趣。」
陳陌俯身過去,用手捏住宋箬溪的下巴,強迫她與他對視,「溪兒,不要試圖激怒我。」
宋箬溪看著陳陌瞳孔裡的人影,勾起唇角,笑得格外妖嬈,「我不是試圖激怒你,我就是要激怒你,我以氣死你為己任。」
陳陌不怒反笑,「不愧是我選中的皇后,有膽量,有氣勢。」
宋箬溪向後一靠,把下巴從他手中解救出來,冷笑道:「陳陌,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你不嫁給我,你要嫁給誰?」陳陌臉色微沉,眸含怒意地質問道。
「找個我喜歡的人嫁。」宋箬溪挑眉道。
「你喜歡誰,我就殺誰。」陳陌凶殘地道。
「天下這麼多人,你殺得光嗎?」宋箬溪想不出法子,可又不甘心這麼被陳陌算計,放手一搏,到要看看這人究竟能容忍她到什麼地步。
「殺盡天下人又有何不可?我手上早已沾滿血腥。」陳陌走到宋箬溪面前,一把將她拉起,摟進懷裡,「宋箬溪,你給我聽好了,這個世上除了我,沒有人可以娶你,包括閩帝。」
宋箬溪微微仰起臉,問道:「我何德何能,令東璧候對我這樣的一往情深?寧願殺盡天下人,也要娶我過門。」
「你的美貌,已足已讓世人趨之若鶩。」陳陌盯著宋箬溪微啟的櫻唇,微瞇起了雙眼。
「真沒想到東璧候是如此膚淺的一個人。」宋箬溪嘲諷地冷笑,「會被美色所迷。」
「你迷住我的可不止是美貌。」陳陌說著,低頭往宋箬溪的唇吻了下去。
宋箬溪駭然一驚,把頭偏開,陳陌的嘴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陳陌沒有進一步行動,抬起頭,瞇著眼,道:「有人來了。」
碧娘飛身上了樹,極目遠眺,查看情況。
宋箬溪心中一喜,企盼來者是友非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