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四月二十九,宜嫁娶、開光、祭祀、求嗣、出行,是個好日子。用過早飯後,老家的各房、幾位老姑太太、小蔣氏的娘家人和歐陽氏的娘家人,收拾好行李,告辭離去。
看著那一長溜的馬車陸續離開,宋家人齊齊的鬆了口氣,客走主安樂,只有三位姑太太和大姑奶奶幾家人了,清靜不少。
「娘,明天可以讓我上街了吧?」宋箬溪期盼地看著紀芸。
紀芸斜她一眼,笑罵道:「野丫頭,天天就想著上街玩。」
「娘!」宋箬溪抱著紀芸的手臂,又用撒嬌搖搖功。
「出府記得要小心,不許去那些人雜的地方,要早些回來。」
「知道!」宋箬溪笑彎了雙眸。
時近正午,紀芸留宋箬溪陪她一起用午飯,母女倆倚在榻上,正說著話,文氏打發人來問紀芸要一個花樣子,紀芸到暖閣裡幫她找。
宋箬溪出門透氣,看到兩個小丫鬟捧著幾個石榴從那頭走了過來,揚聲問道:「石榴哪裡來的?」
「回姑娘的話,後院裡的石榴樹結了果,奴婢就摘了幾個。」兩個小丫鬟忙把石榴捧到宋箬溪面前。
「我不要你們的,我自己去摘。」宋箬溪說著就往後院去。
福茶打發銀翹和兩個小丫鬟去廚房拿食盒,她和香繡、青荷跟著宋箬溪去了後院。
幾個小丫鬟躲在旁邊吃石榴,院子裡沒人管了。
紀芸找到了花樣子,把發走文氏派來的婢女,發現宋箬溪不在房裡,笑歎道:「這丫頭又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奴婢去找姑娘回來。」榮蕎笑著出門去找宋箬溪。
紀芸半倚在榻上看雜記,感覺到有人進來了,抬眸看到是宋綏,訝然,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嗎?「老爺,今天怎麼這早就回來了?」
「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宋綏走過去坐下道。
紀芸坐直身體,看著他,「什麼事?」
「箬瀅是定了親的人,可現在這個情況,她已不能嫁進朱家了。昨天父親和大哥去了一趟朱家商量,朱家不願退婚。大哥今天找了我,希望讓箬溪嫁過去。」
「你說什麼?」紀芸沒想到宋綏跟她說的是這麼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不敢相信地提高音量問道。
「大哥希望箬溪嫁到朱家去。」宋綏重複了一句。
紀芸冷笑道:「大哥要和朱家聯姻,這是他家的事,宋箬瀅不能嫁,還有宋箬滿和宋箬灩,他的女兒隨他意,他想嫁誰就嫁誰,我家的箬溪還輪不到他來作主。」
「朱家指名要箬溪,說若是不讓箬溪嫁過去,就要告宋家拿失貞女騙婚。」宋綏一開始也是不願意的,他和宋老太爺一樣心思,只是宋繹曾救過他,再者,朱家上告,御史再參一本,宋家名聲要是敗壞了,對他也是一種損害。
「朱家要告,告的也是大哥,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大房做了醜事,要三房來承擔後果,天下那有這樣的道理?」朱家趁火打劫謀取利益,宋繹為求自保犧牲侄女,令紀芸怒不可遏,她的寶貝女兒憑什麼要受這樣的委屈?
「太太,雖然這是箬瀅定下親事,現在箬溪代嫁,是有些不光彩,但朱千里的人品家世年齡與箬溪也相當,也算是門好親事。」宋綏拿宋繹勸他的話勸紀芸。
「老爺不必再說了,這件事,我不會同意的。」紀芸對宋綏失望至極,懶得再跟他囉嗦。
「我才是這一家之主,這件事,我同意了。」宋綏對紀家還存著一些顧忌,才沒有一口答應宋繹,說要跟紀芸商量,紀芸擺出沒商量的態度,他也來了脾氣,不管不顧。
「一家之主?」紀芸斜睨著他,「老太爺可還在。」
「老太爺也是這個意思。」宋綏被宋繹誤導了,以為宋老太爺也贊成這麼做的,卻不知宋老太爺已去朱家,打算說服朱家娶宋箬滿為妻,納宋箬池為妾,這樣朱家也算跟三房聯上了姻。
紀芸眸光微凜,抿緊雙唇,她原本就沒指望宋太爺,她要阻止這件事,能依靠的是她的父兄,這次她就來個徹底了斷,省得宋家人自以為是,得意忘形。
宋綏見紀芸不再出聲,以為她服了軟,臉上露出一絲得色,端起茶杯喝茶,以前忌憚著紀家,處處讓著她,縱得她忘了形,現如今他也是四品京官,皇上面前的紅人了,拿出氣勢來,給她點厲害,這不就乖乖聽話了。
宋箬溪站在門外聽完了兩人的對話,一言不發,轉身疾步向院外走去。
「姑娘,等等奴婢。」香繡和青荷連忙跟了上去。
紀芸聽到聲音,走了出來,沒看到宋箬溪,問道:「姑娘呢?」
「姑娘出去了。」榮蕎道。
「姑娘可是聽到了什麼?」紀芸問道。
榮蕎低頭道:「老爺和太太說的話,姑娘全部都聽到了。」
紀芸急了,向院門跑去,跑得太急,在門口和提食盒回來的銀翹撞上了,雖然榮蕎扶住了她,沒有摔倒,但食盒撞翻了,湯灑了出來,弄濕了她裙子和鞋。
「太太,姑娘定是回院子了,您別急,換了裙子和鞋再去看姑娘。」榮蕎勸道。
紀芸看了看沾著幾片玫瑰花瓣兒、滴著湯水,已邋遢的不成樣子的裙子,皺了皺眉,只得先回房換身乾淨的。
宋箬溪出了正院,並沒有回房,逕直向著大院門走去。
香繡見情況不對,伸手拉住她,「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裡?」
「你以為我要去哪?」宋箬溪冷笑,她是不會去找宋老太爺和宋繹的,那兩人和宋綏一樣,都是渣到不能再渣的男人,想到的都是自身利益、家族榮譽,才不會管她的死活。
「姑娘,你別擔心,這事成不了,太太不會答應,那邊的老太爺老太太舅老爺也不會答應。」青荷道。
宋箬溪沒有因這話感到輕鬆,按照閩國的禮法,她的親事,能作主的是宋家這邊的人,紀家只是她外祖父家,能參與意見,但沒有決定權,除非宋家人死光了,那麼才能由紀家的人來管,這件事不是這麼容易解決的。
「姑娘,天陰沉沉的,就快要下雨了,回房吧!」香繡勸道。
青荷也勸道:「姑娘,已經正午了,先回去吃飯吧!」
「我要出去走走。」宋箬溪心裡憋著一股氣,那裡吃得下飯,逕直出了竹隱院的大門,往松鶴院方向走去,那邊有條捷徑,就能到馬棚。
香繡和青荷知道宋箬溪的脾氣,對視了一眼,青荷轉身往回跑,去找紀芸,香繡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
主僕兩人從松鶴院左側的繞了過去,就快到走到側門時,看到潘世瑋趴在牆頭上,宋箬溪嫌惡地把目光扭開,
「七妹妹!」潘世瑋也看到了宋箬溪,攀著圍牆邊的樹,溜了下來,跑到宋箬溪面前,「七妹妹,我總算見著你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七妹妹你放心,我的心中只有你,我是不會娶三表妹為妻的,我要……」
「啪」潘世瑋昨夜被宋繹扇了兩耳光,臉上還有點紅腫,本就猥瑣的容貌更加的面目可憎,他無恥的話讓一肚子悶氣的宋箬溪火冒三丈,要不是這個混蛋,她何至要為朱家逼婚的事煩惱,揮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滾開!」
「七妹妹,你發火的樣子也好美!」潘世瑋色迷心竅,不覺得痛,還一臉陶醉。
「香繡,卸了他的下巴,打暈他。」宋箬溪冷冷地道。
香繡依言行事,「卡嚓」兩聲,卸下了潘世瑋的下巴,不等他叫喚,一掌劈在他腦後,將他打暈過去。
宋箬溪還不解恨,上前狠踹了他幾腳,那幾腳還全招呼在他兩腿之間的某處。
「姑娘!」香繡被宋箬溪的凶狠行徑給嚇住了,結結巴巴地喊道。
宋箬溪長吐一口氣,整了整衣襟,出門往馬棚走去,至於潘世瑋會不會受傷?以後能不能人道,她才不管。
到了馬棚,吩咐馬倌把馬鞍安好,宋箬溪翻身上了馬。正午時分,後巷沒什麼行人,出了門,催馬慢跑。
「姑娘,你等等奴婢。」香繡慢了一步,等她騎馬出門,看到宋箬溪已走了老遠。
陰沉地天空落起了小雨,大街上的人紛紛到路旁避雨。本來怕踩傷路人,宋箬溪已放慢了速度,這下用不著了,雨滴打在臉上,涼涼的,只覺得心情暢快無比,「雪蹄,跑快些!」
雪蹄是良駒,普通馬追不上它,香繡只能眼看著宋箬溪騎著馬越跑越遠,心急如焚。
暗處,魃施展輕功一路追趕。
宋箬溪騎著馬,從食為樓前飛奔而過。
上官墨詢這時正好就在食為樓,端著茶杯,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外面的雨,突然見對面屋頂上有道身影飛掠而過,凝眸細看,是魃!駭然一驚,只有丫頭出在事,才能讓魃顧不得隱藏身影,這樣追趕。
上官墨詢沒再多想,將手中的杯子一拋,從窗口飛身掠去,他的輕功比魃好,很快追上了她,「魃,出什麼事了?」
「公子,姑娘在前面。」魃輕功再好,也要換氣,起起落落間,拉開了與宋箬溪之間的距離。
上官墨詢往前一看,宋箬溪騎著馬迎著風雨向前跑,眉尖微蹙,提了口真氣,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