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初春時節又逢君
「對不……」宋箬溪鬆開手,側臉看去,「綮顏,你怎麼會是你?」
陸綮顏聽出是宋箬溪的聲音,放柔了臉上冷硬的表情,「靜塵,你何時回京的?」
「我爹爹年前回京述職,就跟著回來了。舒骺豞曶」
「靜塵,我有要事在身,改天有空,我再去探你。」
「好。」話音剛落,宋箬溪就看到面前的人下了石階,迅速的消失人群中,不見了蹤跡。
香繡微皺了下眉,回頭笑道:「姑娘,你放心,陸少爺忙完事,一定會去看你的。」
宋箬溪輕笑道:「我相信他有空會來看我。」
「陸少爺有空一定會來看姑娘的。」香繡附和道。
「大哥他們過來了。」宋箬溪揮了揮帕子,「大哥,我們在這裡。」
「妹妹,你別怕,大哥馬上過來。」大冷的天,宋濂滿頭是汗,不知道是擠出來的,還是被嚇出來的。
宋箬溪道:「大哥,我不怕,你別著急。」
等了一會,宋濂等人終於都擠過來了。
「妹妹,你有沒有受傷?」
「姐姐,你有沒有受傷?」
宋濂和宋淮不愧是兩兄弟,關心的是同一個問題。
「我沒有受傷。」宋箬溪笑,把手上的絲帕遞給宋濂,「大哥,你擦擦汗吧!」
宋濂接過絲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今年比往年人多。」
「好像全慶原的人都趕在今天出門了。」紀允祥喘著氣道。
「今年除了花車比往年多,官花坊還會展出三株極品春蘭。」紀允禮早已打聽清楚,才會攛掇著眾人來逛花市的。
「這麼多人怎麼擠得過去?」紀允禎皺眉道。
「姐姐,春蘭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回去了。」宋淮擔心宋箬溪會再次被擠散,寧願放棄去湊熱鬧。
離花長街就一街之隔,宋箬溪不願就這樣回去,道:「我想看極品春蘭。」
「淮表弟,你要不願去,可以自行回家,我會帶溪表姐去看蘭花。」紀允禮走到宋箬溪身旁,挑眉道。
宋淮走到站到宋箬溪另一邊,「不需要你帶,我會陪我姐姐去看蘭花的。」
三個大的沒有理會兩個小的鬥嘴,回頭觀察街上的情況,看怎麼才能擠過去。
「少爺,可以從那家店穿過去,從店的後門出去,走過一條小後巷,就能到花長街了。」一個護衛對附近的環境比較熟悉。
宋濂沉吟片刻,道:「給店家一點銀子,跟他們借路。」
那店家收了銀子,很爽快地讓他們一行借路穿行,爾後覺得這是個生財之道,就讓小二去尋那些衣著華麗的有錢人,把這條捷路告訴出他們,讓他們拿錢買路,發了筆小財。
一行人走過那條狹小的後巷,就到了花長街,不寬的長街人山人海,十分的熱鬧。
「這麼多人,哪裡看得到花車?」紀允禎皺眉道。
宋濂道:「站在街上,肯定看不到花車,上二樓,就可以一覽無遺。」
「樓上已人滿為患,除非預先定了位置,否則上去也看不到。」紀允祥抬頭看了看兩邊的茶樓酒樓,人頭攢動。就連街邊的大樹上,都三三兩兩的爬著人。
「四弟,你訂的位置在什麼地方?」是紀允禮提議要來的,紀允禎以為他處處打點妥當,直接問道。
紀允禮尷尬地撓了撓頭,「我忘記訂位置了。」
「黃毛小兒,辦事不牢。」宋淮鄙夷地譏笑道。
紀允禮嗤笑道:「小淮兒,你比我小十五天,我要是黃毛小兒,你就更加是黃毛小兒的黃毛小兒。」
「有人三歲知天文,有人八旬不識字。」宋淮斜睨著紀允禮,「我帶姐姐去看戲,提前三天就訂好了位置。」
「過年事多,我一時忘記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紀允禮嘴硬道。
「一時忘記了?我看……」
「淮兒,別和禮表弟鬥嘴了。」宋箬溪微蹙眉尖,「這花車明年還可以看,極品春蘭卻是難得一見,只要能看到極品春蘭,就不虛此行。」
「溪表姐放心,極品春蘭是不會出來遊街,只在前街的蘭花坊內展出,我已經打點好,必能進去一觀。」紀允禮總算挽回一點顏面。
見宋箬溪並不吵著非要看花車,宋濂鬆了口氣,妹妹的性子果然比五年前柔順多了,笑道:「我們去前……」
「允祥,宋濂,允祥,宋濂。」在一片嘈雜聲中,宋濂和紀允祥聽見有人在呼喊他們的名字,環顧四周,見姜衍站在對面的二樓上,一邊揮手一邊大喊,在他身邊還有兩位挽著面紗的姑娘。
「這小子最會附庸風雅,定是早早的訂好了極佳的位置,我們要不要上去與他同坐?」紀允祥顧忌到宋箬溪,問宋濂的意思。
「妹妹,你可願上去坐坐?」宋濂問道。
「可以嗎?」宋箬溪反問道。
「姜衍不算是外人,同坐到也無妨。」宋濂笑道。
宋箬溪猶豫一下,見紀允禮眼帶企盼地瞅著她,那可憐的小模樣,惹人發笑,既然宋濂已說無妨,她也想看看這花車遊街到底是怎麼回事,笑道:「好,我們去樓上坐坐。」
「好好好,可以看花車遊街了。」紀允禮喜出望外地道。
護衛們仗著人多力氣大,將人群擠開,眾人橫過大街,上了對面的茶樓。推開門,就聽到姜衍笑道:「早知道你們兄弟也來看花車,我就訂間大的包廂了。」
「是我家小弟臨時起意才過來的,看到街上這麼多人,我們都已經打算去看過春蘭就回家,不想被你看到。」紀允祥笑道。
姜衍哈哈笑道:「你們要是真回去,你們可就錯過一場盛事了。」
「什麼盛事?」宋濂今年秋試要下場,這些日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紀允祥亦是如此,聽姜衍這般說,笑道:「你可別哄人,除了那極品春蘭,還會有何盛事?」
「來品茗慢慢說,別堵著門口。」姜衍招呼著把人請了進來,宋府紀府的護衛們就和姜家的護衛守在門外。
八人一進房,包廂就略顯得窄了些,但今日茶樓人滿為患,要換房間是不可能的,只能將就。
姜指著兩個姑娘道:「這個是我姨表妹周思儀,這個是儀表妹的表妹俞巧珍。」
京中姓俞的不多,能與姜衍牽扯上關係的只有一家,宋濂便知這位俞巧珍姑娘是與宋箬潔定親的俞家少爺的妹妹,拱手道:「在下宋濂,這位是我的妹妹箬溪,我的二弟宋淮,周姑娘有禮,俞姑娘有禮。」
紀允祥拱手道:「這是我的二哥允禎,四弟允禮,周姑娘有禮,俞姑娘有禮。」
周思儀常隨姜衍出行,與紀家兄弟和宋濂是認識,這番介紹是為了俞巧珍。
宋箬溪姐弟向兩位姑娘行了禮。
「巧珍見過三位紀公子,兩位宋公子,宋姑娘,諸位有禮。」俞巧珍屈膝還禮。
姜衍讓茶博士重新上了一壺新茶,又送上幾碟點心,眾人才落座。窗邊的位置讓給了三位姑娘,宋箬溪先接過青荷遞來的面紗繫好,再取下帷帽,只露出一雙靈動的墨瞳。
「衍三哥,是什麼盛事?」紀允禮迫不及待地問道。
姜衍笑而不語,端起茶杯喝起茶來,擺明要吊人胃口。紀允禮年紀不大,在家有時任性耍耍小脾氣,可在外禮數從來不缺,雖然心急想知道,但也沒有出言再催促,只是眼巴巴地看著他。
周思儀明眸流轉,笑道:「表哥,人家紀少爺問你話呢,你怎麼不回答?」
「他問話,我不答,他不心急,表妹你著什麼急?」姜衍促狹地笑問道。
宋濂和紀允祥同時瞪了姜衍一眼。
紀允禮白玉般的臉一下紅了。
周思儀帶著面紗,看不出有沒有臉紅,只是她一扭頭,眾人就看到她的耳根都紅了,可見是害羞了。
姜衍素來跟調笑慣了,見宋濂和紀允祥瞪他,又見紀允禮臉紅,周思儀帶羞,也知剛才的話說造次,畢竟這裡還有不怎麼相熟的宋箬溪、宋淮和周巧珍三人,輕咳一聲,岔開話題道:「今日御前四大樂師齊聚,隨花車同行,以樂會友,若誰能猜出他們所演奏的樂曲,就可得官花坊贈送的蕙蘭兩盆。」
「這綵頭白許了,他們要是演奏新曲,何人能猜到?」紀允禎皺眉道。
「他們是演奏新曲,只是這新曲卻是由舊曲組合而成,一曲三句,共十八首,只要寫對其中的十首,就能得蕙蘭兩盆。」姜衍笑,「我們都通曉八音,集眾人之長,必能寫出十首曲子來。」
「表哥,這裡幾位兄長都與你相熟,你還這般的自吹自擂,真是羞羞臉。」周思儀斜睨姜衍一眼,報了剛才姜衍打趣她之仇。
被表妹這般擠兌,姜衍不以為忤,笑道:「就因為相熟,我自吹自擂也就無妨了,到時候我只管看花車,你們幾個聽曲子,多抄幾份出來,換多點綵頭,我也不要多了,只要一盆蕙蘭即可。」
「還不知道聽不聽得出來,你到好先惦記上人家的綵頭來了。」紀允祥嗤笑道。
姜衍正顏道:「允祥,你不要這樣妄自菲薄,我對你們有信心,你們一定能撥得頭籌,把官花坊的蕙蘭盡數贏去。」姜衍不習慣板著臉裝正經,說到後面改了語氣,「嘿嘿,我就在一旁幫你們搖旗吶喊,你們可憐可憐我,好歹就分一盆蕙蘭給我。」
宋箬溪姐弟和俞巧珍三人一直旁聽,沒有插嘴,聽他這般言語,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思儀輕啐一口,「公主府上什麼好花沒有,你巴巴的眼饞起這個來了。」
「表妹,你有所不知,官花坊裡的蘭花皆是上品,可是自打四年前,就讓人給壟斷了,我是求一盆也難啊!攪得我這五臟六腑都是生痛的,我想蘭花都快想出病來了。」姜衍長歎道。
宋箬溪姐弟對京中之事不熟,不知道宮中那位生下皇長子的李貴妃閨名叫夢蘭,素來喜歡蘭花,皇上就將上品的蘭花盡數搬進宮中討美人歡心。
「你別說的這般可憐,我們幫你就是。」宋濂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好友。
「那我可不可以多要一盆?」姜衍得隴望蜀。
「表哥,你這麼太貪心,一盆都不給你,由得你把五臟六腑全攪得生痛。」周思儀挑眉地道。
「行,我就要一盆。」姜衍縮了縮脖子,做出受盡欺壓的可憐模樣。
「聽聲音,花車已從前街出發了。」紀允禎隨父習武,略有小成,耳力較宋濂等人強些。
眾人存心要得蕙蘭,不再閒聊,側目往前街看去,人太多,距離又遠,花車看不真切,隱約能聽到樂聲。花車緩緩駛來,樂聲也越來越清楚。那四個樂師坐在馬車內,窗簾往上捲著,只是二樓太高,只能看著車廂頂,看不到人。
花車行得緩慢,這曲子從前街一路演奏過來,已經吹完一次,樂師們略停頓片刻,重新吹起。樂聲悠揚,每曲銜接處並不生硬,彷彿就是一首曲子。
安隅教宋箬溪學樂器時,讓她聽過多首曲子,略聽了聽,就聽出是何曲子,起身走到桌邊,提筆在紙上寫出:《清越調》、《滄瀾曲》。
周思儀自持耳力過人,本以為這次聽曲,定是她出力最大,卻沒想到宋箬溪這麼快就聽出來了,還一寫就寫了兩首曲子來,就生出與宋箬溪一較高低之心,不甘示弱,走過去,也寫了兩首出來,《晨采清蓮》,《江邊暮歌》。
宋箬溪讚道:「周姑娘好厲害。」
「那是當然。」周思儀轉身略帶挑釁地看向宋箬溪,可與她清亮帶著笑意的眼眸一對上,那股子爭強好勝之心減弱了幾分,生出惺惺相惜之意,能有一個同會好樂之人當閨中蜜友定是不錯的事,眼中就露出了笑意,「宋姑娘也不差。」
「哎,你們倆能不能等會再聊天,車隊說話間可就過去了,曲子聽不真切,還怎麼寫得出來?」姜衍怕得不到他心心唸唸的上品蕙蘭,著急地催促兩人。
「你急什麼,都寫四首,就差六首,左右一會就全給你寫出來,少不了你那盆蕙蘭。」周思儀橫了他一眼,上前拉著宋箬溪的手,「宋姐姐,我們再去聽曲。」
「好。」宋箬溪就隨她一眼走到窗邊,細聽曲子。
宋濂、紀允祥和俞巧珍各聽出一首,紀允禎和紀允禮兄弟只是比姜衍稍好點,可也是略通,要聽出曲名,比較困難。宋淮和姜衍是一路的,只聽得出這在吹曲子,至於吹得是什麼曲子,那就不清楚了,當然也不關心,他看著紮著各種動物的花車,樂不可支,原來青籐和柳枝還能這般用。
四位樂師畢竟在御前伴駕,技藝高超,先前吹的幾首雖偏,可擅樂之人,就算沒有吹過,可也看到過樂譜,可後面幾首,越發的陌生。
「就差三首了,你們到是聽出來沒有?」姜衍急得火上房似地催。
「我們聽不出,你親自來聽可好?」周思儀惱了,擠兌他。
姜衍雙手按在嘴上,可憐兮兮地看著周思儀。
宋箬溪見他這般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
周思儀眼中一亮,起身去案上寫下,《佛笑》。看到這兩字,宋箬溪心念微動,想起前一首曲子的旋律似乎在《古佛樂譜》上見,細細回想了一下,確定無疑,提筆寫出《普陀梵音》。
還差一首,就大功告成,可這樂師們已吹完最後一首,緩緩向前行去,停頓片刻,從頭吹起。姜衍雙眉緊鎖,難不成功虧一簣?可他又不敢催周思儀和宋箬溪,怕周思儀使小性子,急得直搓手。
宋濂等人對蘭花興趣不大,十首曲子寫不寫得出來,他們不在意,專心的欣賞花車。
宋箬溪和周思儀同時提筆在紙上寫下《江水共潮聲》五個字,抬頭相視一笑。
「周姑娘與溪表妹平分秋色。」紀允祥讚道。
「別說閒話了,快多抄幾份送上去,一會好去領蕙蘭。」姜衍邊說邊拿紙過來抄曲目。
「最多也只能抄兩份,多了可不行。」宋濂道。
「為什麼?」姜衍不解地問道。
「我們是表兄弟同來看花車遊街,必會坐在一起,這曲目定是集眾人之力才寫出來的,抄多份,會讓人誤會我們是想騙蕙蘭。」宋濂解釋道。
「是這個理。」紀允禎點頭道。
「表哥,這下你沒轍了吧?」周思儀笑道。
「衍三哥,你就只要一盆蕙蘭,換再多也與你無關。」紀允禮見姜衍愁眉不展,出言想勸。
宋淮鄙夷地斜了紀允禮一眼,道:「黃毛小兒,不懂事,這蘭花放在官花坊裡,衍三哥要進去不容易,可若是被表哥或者我家哥哥得去了,他自可隨便來去。」
「知我者淮兒也!」姜衍大聲讚道。
「你才黃毛小兒,三哥和表哥又不會養蘭花,給他們那是暴殄天物,蘭花給他們,不到幾天,蘭花就乾枯死掉,你讓衍三哥來看蘭花還是看空盆?」紀允禮嗤笑道。
姜衍抬頭看著紀允禮,笑道:「紀四弟,你如此埋汰你的兩個哥哥,回去後,怕是要被右丞相罰抄《弟子規》了!」
紀允禮臉色微變,顧不得有外人在,跑到宋箬溪身旁,「溪表姐,救我!」
宋箬溪一愣,「你得罪了兩位哥哥,怎麼來求我?你該求兩位哥哥才是。」
「好表姐,你要是幫我說句話,兩位哥哥就會饒了我。」紀允禮鬼靈精怪,早看出家人都寵著宋箬溪。
「姐姐,你就幫幫他,別讓外公罰他。」宋淮雖喜歡和紀允禮鬥嘴,但是兄弟,聽著他要被罰,小聲幫忙。
宋箬溪眸光微轉,笑道:「兩位哥哥,小孩子口無遮攔,你們大人大量,就饒了他這一回。」
紀允祥和宋濂對視一眼,笑道:「看到溪表妹的份上,且饒你這一回。」
紀允禮一揖到地,「多謝兩位哥哥寬宏大量,多謝溪姐姐替小弟求情,多謝淮表弟出言相幫。」
宋淮彆扭地把頭偏開,似不願領他的謝。
周思儀和俞巧珍眼帶笑意地看著兩人。
姜衍抄完曲目,在紙上寫著他的名字,又從荷包裡取出私章來,在紙上留下印跡。
紀允禎也抄寫完了,在紙上也留下他的私章。讓姜紀兩府的護衛拿下去交給專門負責收曲目的樂師,等花車游完街,四大樂師看過後,正確寫出十首曲子的人才可以去官花坊領蕙蘭。
四大樂師吹得曲子不但偏,還有的平常人根本就不會注意的佛家道家的曲子,能寫全十首的人,包括姜衍和紀允禎也不過區區五人而已。
四大樂師就將五人名字一報上去,旁的人,皇上不清楚,可姜衍這個表侄的深淺,他太清楚,猜到必有人幫姜衍,過了幾日,閒著無事,就把姜衍召進宮去一問,知道原委後。周思儀擅聽曲,皇上是早就知道的,聽到有人與周思儀難分高低,又是右丞相的外孫女,不免就有幾分好奇,想著那天有空再考上她一考。
皇上這一動心思不要緊,可隨著年後的一道懿旨,讓宋紀兩府一陣忙亂。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花車已看,眾人結了賬,離開茶樓,在護衛的簇擁下前前街的蘭花坊。這次蘭花坊共展出三株春蘭,都有極美的名字,一株紅唇仙、一株綠瑛,一株翠一品,都是極好的品種。喜愛蘭花之人,都想進去一觀,可是坊外重兵把守,能進蘭花坊賞蘭的人寥寥無幾。
那些守衛對長公主府的孫少爺是不敢阻攔的,有姜衍在前面帶路,一行人長驅直入。蘭花坊內並不全部擺著各色的蘭花,還有初春時節盛放的其他花卉,以及暖閣裡培養出來的各色返季花卉。奼紫嫣紅,花香怡人。
姜衍急著去看蘭花,可是其他人卻要慢慢欣賞,急得他直嚷嚷,「這些都是凡花野草沒什麼好看的,去看蘭花。」
眾人不但不聽他的,還有意捉弄他,每盆花佇足的時間都很長久,從花的顏色直說到葉的大小,宋濂和紀允祥還把前人寫此花的詩詞吟出幾句品玩,把姜衍急得直跳腳,可他又不肯獨自去看蘭花,只得一直催,「行了行了,這些花看看就算了,趕緊的去看蘭花,那才是國色天香。」
這時,坊門外又走進來一群人,嬌聲笑語,引起了宋箬溪等人的注意,回頭看去,那群人中大多是妙齡姑娘,簇擁著一位身穿紫袍男子向這邊走來。
「雒淇公子真可憐,又被這群娘子軍給纏上了。」姜衍歎氣道。
「表哥這是羨慕呢,還是嫉妒啊?」周思儀挑眉問道。
「表妹,你連我說話的語氣都聽不出來了?我是這羨慕嗎?是嫉妒嗎?我這是同情,我非常同情他。」姜衍壓低聲音,「這些娘子軍都是武將之後,性情火爆,為人粗俗,也只有雒淇公子好脾氣,才處處容忍她們,若是我,早就讓人暴打她們一頓。」
宋淮問道:「這雒淇公子是何人?」
「他是上官世家的公子,在皇上百般邀請下,四年前進京。」宋濂笑,「他的畫技,舉世無雙。」
「沒錯,他畫了一副美人圖,宮中就多了位貴人。」紀允禮認定雒淇公子是奴顏媚骨之人,鄙夷地嘲諷道。
「四弟慎言。」紀允禎輕斥道。
「紀二哥不必這麼緊張,這件事京城就連街邊的小狗都知道,紀四弟說說沒什麼關係。」姜衍不甚在意地笑道。
「這些娘子軍纏著他,難道是想讓他畫美人圖,好進宮?」宋淮問道。
「她們纏著他,到不全然為了進宮,若是能嫁進上官家也是不錯的。」姜衍笑道。
「宋姑娘,你看這花開的好漂亮。」周巧珍心細看宋箬溪一直盯著那雒淇公子,擔心她貪婪雒淇公子的美色,犯花癡,做出丟臉的事,卻不知宋箬溪是認出眾人口中的雒淇公子就是上官墨詢,一時之間呆怔住了。
宋箬溪被周巧珍的話喚清醒過來,扭頭看花盆裡的花,笑道:「這是白牡丹,難為那些花匠養出如此潔白如玉的花來。」
上官墨詢的內力深厚,對宋箬溪的聲音又是極熟的,心中一動,目光追隨而至,見宋箬溪亭亭玉立在白牡丹邊,紅衣白花相映成畫,唇邊上揚,笑了起來。
那些娘子軍一路糾纏,上官墨詢都是神色淡然相對,此時突出露出笑意,絕美的容貌裡又添了幾分光彩,有的癡迷地看著他,有的卻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見那邊站著三位姑娘,暗自揣測,他的笑容是因何人而起?
「雒淇公子,可是來賞蘭花的?」姜衍常進宮,和上官墨詢相熟,見他走了過來,笑著打招呼。
「正是。」上官墨詢走過去時,目光一直停在宋箬溪身上,可走到離眾人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將目光移開,落在姜衍身上,「姜公子已看過蘭花了?」
「還沒有,他們非要一路賞過去,真是要把我活活的給給急瘋了。」姜衍抱怨道。
「姜公子不必心急,那花沒長腿,跑不了。」上官墨詢輕笑道。
「就是,也不知道表哥在瞎著什麼急。」周思儀不滿地冷哼一聲道。
姜衍歎氣,「表妹,表哥我就說錯一句話,你咋還記得?女孩子這麼記仇可不好。」
「女子心眼小,愛記仇,這是天性,就像男人愛撒謊是一樣。」宋箬溪盯了上官墨詢一眼,轉身就走。
「宋姐姐說得極對。」周思儀笑,跟在宋箬溪後面。周巧珍也跟了上去。
上官墨詢眸色沉了沉,抿緊雙唇。
那群娘子軍認識姜衍、紀家兄弟和宋濂,不認識宋淮,見他模樣俊俏,有個膽大的姑娘笑嘻嘻地問道:「姜家哥哥,他是何人家的公子?」
「他是宋濂的胞弟,剛從廣陵回來,你們可別嚇著他。」姜衍半開玩笑的道。
「姜家哥哥說什麼話,我們長得很難看嗎?很凶神惡煞嗎?」幾個姑娘不依地嚷道。
紀家兄弟和宋家兄弟以及上官墨詢沒有商量,但步伐一致地向前走去,把姜衍丟給那群娘子軍。好在這群娘子軍意在上官墨詢,沒有讓他頭痛太久,就饒過了他。讓姜衍抹了把冷汗,私下裡好好埋怨了一回紀允祥和宋濂,說他們不夠兄弟。紀允祥和宋濂笑著賠了幾聲罪,這事也就完了。
三株極品春蘭擺在坊中最裡面的位置,放在三個檀木茶几上,宋箬溪對花卉的研究不深,實在看不出這春蘭美在何處?略看了幾眼就走開,去看別的花卉,她承認她是個俗物,不懂得欣賞高雅的幽蘭。
上官墨詢看過那三株春蘭,拱手道:「在下還有事,先行離去,不打擾各位賞花。」
「公子請便。」姜衍等人笑著還禮。
上官墨詢一走,那群娘子軍也呼啦啦地全走了。
宋箬溪看著遠去的人影,自嘲地輕笑了一聲,其實與他也沒什麼仇好記,與他也不過才見了幾次面,說起來也不怎麼熟,她憑什麼要他告訴她他的身份,這麼一想,也就釋懷了。
賞完了蘭花,出來遇到去領蕙蘭回來的兩個下人,姜衍看到那四盆蕙蘭,兩隻眼睛冒光。
「行了行了,你就別做出那副惡狼樣,這四盆花全給你。」紀允祥笑道。
「多謝多謝。」姜衍大喜,一揖到地。
紀允禎見時辰不早,皺眉道:「是時候回府了,家裡找不到人會心急的。」
紀宋兩家人就與姜衍三人道了別,尋著自家的馬車。花車已經游完街,看熱鬧的人群漸漸散開,這大街小巷內到處都是人,馬車行得極其緩慢。
馬車行至一段上坡路,看到了對面也行來一輛馬車,路被人群給佔住,兩輛馬車不能同時通過,上坡好退,下坡能退,是以,宋箬溪坐的馬車緩緩退讓路邊,讓那輛馬車先行。
那輛馬車的主人到也知禮,打發人先來道謝,再讓馬車通行。宋箬溪坐在車內正無聊,忽聞到一股誘人的香氣,嘴饞起來,微微撩開車簾向外張望,還沒看到路邊賣什麼東西,那輛馬車已駛了過來,馬車上的簾子上卷,宋箬溪一眼就看到車裡坐著位身穿素服,五官精緻出眾,臉色略顯蒼白的年青公子,微蹙眉尖,眼露疑惑,「師兄?」